布洛克和冬兵对视一眼。
布洛克走近了一点,压低声音说:“刚刚雾散的时候我看清了它的脸,是上午防空洞里被炸掉手掌的那个女学员。”
冬兵点点头,表示自己也看到了,布洛克便接着说:“我需要出去看看,你一起吗?”
冬兵没说话,只是又点了点头。
布洛克嘱咐手下的人暂时听肖指挥,正准备外出的时候罗林斯一下子拽住他后背上的武装带,一双黑色的眼睛眨巴了几下,犹豫着说:“我也跟你们一起。”
布洛克皱眉:“你留下。”
罗林斯嗯了一声,又低低地说:“我有事要告诉你。”
“很重要的事情。”见布洛克没松口,罗林斯急切地看着他,眉毛可怜兮兮地垂了下来,“真的很重要,但在这里我没法说。”
“行吧,”布洛克不耐烦地紧了紧武装带,又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跟上。
通风管道被肖派了几个人看守,虽然零星又来了几个食人怪,但一时间倒没什么问题。
三个人没有走电梯,因为电梯非常容易被伏击,撤退路线也没有选择。他们贴着楼梯扶手,排成一排,冬兵和布洛克开路,罗林斯垫后,解决了几个食人怪后顺利地来到了地上。
地上的食人怪成群结队地在夜色中游荡,还时不时发出一些吱吱喳喳的怪声,三个人小心翼翼地避开它们,侦查着情况。
布洛克明显感觉到情况变得更糟了,学校里死掉的人太多,被红色烟雾操控着,它们在学校的各个角落里一遍又一遍地逡巡,一旦发现落单的活人就一拥而上,不到一分钟就能把一个70公斤的男人吞吃到肚子里,仿佛永远不会饱腹。
那种被活生生吃掉的场景,即使是冬兵和布洛克这样手上沾染过无数鲜血的人,也不由得感到一股寒意直冲脑后。
等到它们离去,那只空荡荡只剩下头发的骨头架子也慢悠悠地从站起来,追随着食人怪们的脚步,哆哆嗦嗦地迎着风前进,很快就把所有幸存者扫荡一空。
“回去吧,”如同被困在笼子中的凶兽,他的心中升起一股怒火,“不能再拖了,今天晚上一定要做出决定。”
“嗯。”冬兵看了布洛克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悄悄往他身边挪了挪。
即使布洛克注射了抑制剂,但超级战士有着四倍于常人的嗅觉,冬兵依旧能闻到一点点浅淡的烈酒味儿,混合在硝烟和血腥气里,显得格外好闻。这让冬兵想起每次结束任务后,他回到西伯利亚的雪原时,组织派来接应的人会带着他去喝杯伏特加,烈酒顺着喉咙滚下,他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感受那个过程,辛辣刺激却又温暖。
他会在别人惊诧的目光中灌下几大杯,血清很快消解着醉意,但酒精带来的温暖却没有消失,温暖到他感觉自己冰凉的金属手臂都热了起来。
然后他带着这种热度,被送回冷冻舱保养起来,等着下一次任务到来,被解冻,做意识植入。但即使经过了无数次洗脑和意识植入,他还能想起一些原来的记忆碎片,父亲齐整的军装、拿着铅笔画素描的瘦弱金发男孩、熙熙攘攘的军营里他在等待一个Omega的来信,但他不知道这些记忆有什么意义。
他心里唯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自己是个战士和特工,他用自己的血、别人的血去捍卫组织的荣耀与理想。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却也不清楚,只知道一定要着这么做。
那股酒味——罗林斯没有闻到,克林特没有闻到,其他的Alpha也都没有闻到,只有我闻到了,冬兵没什么波动地想,这次任务结束之后我要尝尝这种味道的朗姆酒。
脑袋里分着神,冬兵的身体依旧完美地行动着,战士的本能早已镌刻到他每一根神经上。
当他们走到训练场的入口时,沉默了一路的罗林斯,突然拽住布洛克,解开了自己的裤腰带。
布洛克回头看了他一眼,恐吓道:“蠢货,你这样随地大小便很容易被那群怪物发现的,他们会把你蘸着你的屎一起吃掉。”
罗林斯一脸悲壮的表情瞬间凝固,他连忙扒下裤子,红着脸解释说:“不不不,我不是想随地大小便,你看,你看啊!”
布洛克顺着罗林斯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他大腿上的伤口——伤口很小,应该是弹片划出来的,长度不过三厘米,深度不到一指宽,搁在平常绝对算不上什么。
但那伤口没有结痂,却也没有流血,反而被如同胶状的烟雾缠绕着,血红色的不规则线条顺着伤口已经蔓延到了腰部。
和那些被炸掉肢体的人不同,这伤口太小也太浅。
罗林斯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磕磕绊绊地说:“我...我可能也会变成那些吃人的怪物,我现在就觉得特别饿,你们、你们应该把我留在外面,我就算被吃到只剩下骨头架子我也,我也不想变成那种怪物!”
“嗯,知道了,”布洛克拍了拍罗林斯的脑袋,“把裤子提上,我们该回去了。”
罗林斯手忙脚乱地把裤子穿好,站在外面没有动,他张了张嘴,颠三倒四翻来覆去:“你把我带回去,会给所有人的生命造成威胁,反正我已经死定了,你应该把我扔在这里......我不能进去,进去他们也会把我赶出来的,可是我也不想死啊...”
布洛克被他罗里吧嗦的话激起一阵邪火,他用钥匙打开门,一脚把罗林斯踹了进去,吼道:“你他妈以为你自己是谁,还能对所有人产生威胁?别自己给自己长脸!一天到晚不干找正事儿就知道张个大嘴说说说!”
还没站稳脚,罗林斯又被一只金属手臂揪了回来,紧接着是一阵密集的枪声。
里面将近百人,各种武器乱飞。
在他们离开的这一段时间,地下的情况迅速恶化,不知道食人怪们怎么找到了通风管道,一个接一个地鱼贯而入,和留守在这里的人展开了一场恶战。
己方损失一人,对方便获得一个新战斗力,更不知道被锁好的门外是什么情况,会不会有更多的怪物,于是也不敢贸然撤退,情况变得非常不利。
“分成五人作战组撤出!”布洛克靠大门背后大喊。
肖得到了消息,迅速组织起队伍,临时组织起的五人小组交互射击支援,扔下了十几具尸体,撤了出来。
布洛克和冬兵守着门,等到最后一队撤出后,朝门里迅速扔了几十枚威力极大的电磁波手榴弹,又锁上了门,用反重力装置死死抵住大门。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两秒后拔地而起,防爆金属尽职尽责地抗下了所有爆炸产生的冲击波,金属低沉的嗡嗡声听得人头晕脑胀,站立不稳,好像最为晕车的人坐在爬行于颠簸山路上的大巴上一样,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爆炸持续了整整两分钟。
两分钟后,唯一还能站着的人只有冬兵。
布洛克紧紧攥着钥匙,从地上爬起来,把门打开。
里面的场景和味道令人作呕。
血肉像蛋糕上的奶油腻子一样,均匀地铺在地面和墙壁上,作战靴踩上去,陷进了整个脚掌,像踩云朵中似的软绵绵,抬起脚时却又十分黏腻。
血腥味又甜又膻,让人的生理十分不适,有几个后勤系的学生直接吐了出来,一时间空气变得更加难闻。
“你榨过芒果汁吗?芒果汁也是黏黏糊糊的。”布洛克倒没什么反应,转头问罗林斯。
罗林斯面无表情:“你别说了,我现在饿到好想爬在地上把这些东西都舔干净。”
布洛克:“你真恶心。”
罗林斯:“明明你先问我的。”
布洛克和冬兵把刚刚抵在门上的反重力护盾拔下来,插在通风口处,将它堵了个严严实实。
所有人也陆陆续续进来,把门锁好后,布洛克找到肖。
“今晚必须做好计划,通风口堵住后只能供我们呼吸一个小时,”布洛克说,“我们需要异能系帮忙。”
肖却抿了抿嘴,没接他的话,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你还记得我白天跟你说我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吗?”
布洛克点头。
“事实是我一直想告诉你,但我说不出口。”肖抬头看着他。
布洛克没听明白:“什么叫说不出口?”
肖:“#【
☆、空无一人的船
太多了,这些怪物太多了。
学院学生、老师和工作人员加起来快有三千人,到现在为止活下来的不过寥寥百人,剩下的那些全部变成了浑身笼罩着血红雾气的怪物。
如果他们仅仅想要苟延残喘,三两人躲躲藏藏尚且可以苟活。但那些食人怪物捕捉着生肉的气息,仿佛大海中追寻着血迹的鲨鱼,精确,无情,迅猛,终有一日他们将避无可避。
“你知道学院每年的毕业生最多不会超过五十人吗?”肖的话犹在耳边,即使知道这可能是学院对抗赛的最新形式,但死亡的威胁依旧如同一柄达摩克里斯之剑,高高悬在每个人的头颅上。
“那其他人呢?”布洛克记得自己甩了甩靴子上的血沫,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闪过姐姐赛琳娜的脸,她皱着眉头,漂亮的绿色眼睛里全是担忧和愤怒,在朝他吼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