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屋内只剩下了暮菖兰和海富贵两人,海富贵因此说道:“暮姑娘,现在可以说了吧,可是又有什么难处?“
“咦,江姑娘呢?“暮菖兰不答反问道。
“平安出去办事了,扬州那边还有些事儿需要她张罗。“海富贵笑道。
“好吧,海帮主,确实有件事想请您帮忙。“暮菖兰有些不好意思得说。
“暮姑娘请说。“对于暮菖兰,海富贵一向敬重,毕竟她是那个大个子的好朋友,而且也帮过海鲨帮一些忙。无论是能力还是为人,都没有问题。
暮菖兰抿了抿嘴,平静地说道:“还是关于海上运木料的事情,暮芊芋的船听说在淞沪一带的海域触礁沉了。所以想请海帮主在岭南林区的朋友能不能帮下忙……“说罢,掏出那叠银票放在了桌子上。
海富贵看了看暮菖兰,又看了看那叠银票,面色由惊讶渐渐转成了为难。虽然他极力想要掩饰,但这一切还是没逃过暮菖兰的眼睛。
见海富贵不说话,暮菖兰咬了咬牙,说道:“海帮主若是有难处,或者钱不够的话,我……“
“不是这样的,暮姑娘难道有所不知?“海富贵开口打断了她。
暮菖兰秀眉一扬,问道:“怎么了?“
海富贵叹了口气,说道:“沉船之事我早就知道啦,不光损了那一船的木头,还搭上了十二个海员的性命,平安就是去处理这件事的。暮姑娘放心,咱们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信义二字,我们自会赔付雇主损失的。”
“帮主大恩自不敢忘,可是既然如此,那帮主为何面露难色?”暮菖兰问。刚才海富贵的回答,其实自己也料到了。正因为海鲨帮信誉卓著,所以才凭着诚信抢占了东南沿海不少的市场。但毕竟还是麻烦对方,所以还是把一切都准备妥当比较好,比如兜里的银票。但见海富贵这表情,明显就是有难言之隐。
见暮菖兰如此问,海富贵脸上倒松缓了许多,静静说道:“暮姑娘有所不知,就在昨天,知州大人的孩子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个不见法?”暮菖兰秀眉一扬。
海富贵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昨天一天都没回去,今早也不见踪影,所以贺知州下令全城戒严,包括这海上的通路。今早的船是最后一批出海的,从今日午时起,没有一艘船可以出明州了。而我相信这个时候,明州城门也该被封了吧。”
“胡闹!在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情况下,就胡乱封城?”
“不知道吧,知州就这一个儿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肯定很着急。我猜……知州大人马上就要全城搜查了吧。”海富贵叹道。
“真是荒唐!他以为这样就能找到他儿子?如果有人把他儿子绑走,凶手肯定在昨晚便出城了,哪里会等到今天!现在才来封城,受苦的还不是黎民百姓。”
“啊哈!暮姑娘,我就知道能指望您!”海富贵突然一拍桌子大笑道。
“海帮主,您!”
“暮姑娘,您是当今江湖上炙手可热的赏金猎人,没有什么东西能逃过您的法眼,没有什么生意是您不能摆平的。求求您,暮姑娘,帮知州找回他儿子吧。封海令一日不解除,我们就一日没法做生意,钱亏得可就大了,而且您的木头也运不进来啊。只要您帮这个忙,你们村木头的事全包在我身上!”海富贵抱拳道,口气几近恳求。
这才是他刚才表情由为难到松缓的原因。他告诉自己这事儿就是想求自己帮这个忙吧。贺旭是明州知州贺子章唯一的儿子,他的掌上明珠昨日失踪,肯定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但他反应是如此迟钝,着实令人憎恨,而这世界这么大,又该上哪儿去找他儿子呢。那个十多岁的少年,又该去哪儿找呢?
“暮姑娘?”
看着海富贵一脸的期待,暮菖兰默然无语。这个小帮主,做生意那是一把好手,武功嘛,也还凑合,但在这种事情上,他还真是个孩子。但自己现在也不可冒然答应,因为自己言出必行也是出了名的。一旦答应而又把事情搞砸,岂不是坏了自己名声,砸了自己招牌。
见暮菖兰迟迟不说话,海富贵急了,又接连呼唤了好几声“暮姑娘”。
“好了,海帮主,这件事我自由分寸。“暮菖兰话语中不带一丝情感,让人完全听不出她是想帮忙还是不想帮忙。但见对方终于说话,海富贵还是放心了许多,因为他知道这个女子认真时就是这样。
“那暮姑娘,拜托了。“海富贵抱拳道。
暮菖兰不再说话,略一颔首后转身推门走了出去。外面的海风一吹,让她的头脑清醒了不少。看来要解决木头问题,只有先把知州这事儿对付了。木料只有从海上运到明州才是最方便、最快捷的。现如今又成了这个样子……想到这里,暮菖兰一咬牙,打算现在城里看看情况。
来到晏海街,只见这里围了一大群人,暮菖兰一愣,这不就是刚才的人群吗?不仅没有减少,两个时辰之后,这里已经围了将近三百人了。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各自的面色都不好看。
“哎哟!知州大人的儿子丢了!“
“这算什么事!“
“知州大人下令全城戒严?这……这下可有得受了……“
“知州大人那么爱他的儿子,这下小少爷丢了,会不会发生什么……“
“唉,谁知道呢……“
暮菖兰费劲得挤进人群,拨开那些心神不宁的的看客,来到了最前排。果然不出她所料,这就是一张公告。两个士兵镇守着这张公告,右下角还盖着官府的大印。
封城令已经下了四个时辰了。这时候四门应该全关了。当然,自己若要出城,几个破城门,几段破城墙如何拦得住自己?但自己此刻并不想出城。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倒要看看知州会如何动作。
四周的人还在议论,但暮菖兰已不知不觉出了人群。以静制动一直就是她喜欢干的事情,她既不会立即答应海富贵,也不想就这么一走了之。总之,先看看再说吧,但她的心却莫名其妙有一种感觉,这件事恐怕会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排忧解难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切都如暮菖兰所料,整个明州城全城戒严了。四门在公告发布当日午时即全部关闭,每一门都有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逐次排查。在繁华的街道上,也能看见三三两两的兵卒结队巡逻。在码头区,所有货船全部停在了港内,再没有一艘能出海了。
“唉,知州大人真是的,我们的货迟迟发不出,再这样下去的话,下次对方就不会和老夫做生意了。”一个穿着西域风情衣物的商人在酒店里抱怨道。
暮菖兰在一旁默默得喝着酒,听到这句抱怨,也是秀眉一蹙,封城以来,她的眉头也许久没有舒展过了,为的不是什么无聊的生意,为的只是海富贵的嘱托。
“是呀!知州大人儿子丢了,也不能这样对待老百姓啊!”另一个袒露上身的大汉抱怨道。
“你小点声儿!街上到处都是官兵,当心被抓了去!”
“明州可是这东南一片的商贸中心了,别说封城三天,就是一天,大伙儿也受不了啊。”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锤着桌子说道。
“小二!”暮菖兰不耐烦得敲了敲桌子。
“哎,来了!客观您吩咐?”店小二将毛巾搭在肩上后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去,再给本姑娘打一瓶杏花酒……”暮菖兰将空酒瓶递给他,话中已有了一分醉意。
店小二拿着空酒瓶,一脸的为难:“客官,这…….“
“怎么?怕我付不起酒钱?”暮菖兰秀眉一扬,只听“啪”的一声,一块银子被她拍在了桌上。
“哎哟!客官,瞧您说的,不是不给您上,是店中的杏花酒已经被您……被您给喝光了!”店小二苦笑道,但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桌上那块银子。
“你在开玩笑吗?偌大一个醉月楼,酒还能被我一个女子喝光!”暮菖兰怒目道,脸上泛起阵阵红晕。
“客官,您不是不知道……”店小二摊着双手说道:“这知州大人下了封城令,进货的路子早就断了,姑娘,您这三天天天都在这儿喝杏花酒,我们库存本就不多,又没了进货的路子。您手中这一瓶,已经是最后一瓶了。”店小二解释道。
“这个混帐……”暮菖兰小声咒骂了一句,拿过桌上的长剑站了起来。刚站起来那阵,她还觉得有些头晕,不愧是醉月楼的名酒,酒劲还真不小。
出了酒店大门,迎面便吹来一阵海风,吹得暮菖兰全身有些发凉,而偏偏这时候,酒意也渐渐涌了上来,让她的两颊变得绯红,像一朵朵盛开的桃花,引得不少路人伫足回头。
如今她在城中停了三天,而她还没有完全想好要不要去帮这个忙。她原来接过不少单子,不过要么是平民的,要么是富商的,要么就是江湖帮会的,甚至还有军旅的,唯独没有接过官府的。况且这个贺子章平时不仅没什么突出的政绩,甚至在百姓看来,简直是昏庸无能。他的儿子除了花天酒地外,也是百无一用。为这种货色去卖命,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