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疼痛的加剧,暮菖兰全身已不住地颤抖,大滴大滴的汗珠从她脸颊上淌下,她一手扶着小黑,一手拄着带来的断刃,尽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握着断刃的左手上已能明显发现那暴起的青筋。
“小兰!”小黑不敢动,他怕他动一下,暮菖兰就会失去平衡。
“姐姐,不舒服就先躺下吧。”暮雨惜焦急地说。
暮菖兰摇了摇头,自己一旦躺下,内力便不能贯穿整个任脉,正是这条脉路的畅通保证了冰清诀可以源源不断对抗毒素,这毒发作得如此突然,自己唯有全力相拼,顶过这高峰期,才有可能度过难关。
此时,冰清诀产生的水雾渐渐从她皮肤上渗了出来,可疼痛却丝毫没有缓解,这剧痛犹如尖刀一般,一次次挑动着暮菖兰最敏感的神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暮菖兰快支持不住了,全身的颤抖越来越厉害,冷汗几乎湿透了她的衣服,甚至从臂上缓缓滑下,暮菖兰紧闭着双眼,紧咬着牙关,一脸的痛苦。
暮雨惜看见自己的姐姐渐渐被水雾包围,而自己的呼唤又无反应,当下便不敢去扶她躺下,因为她也知道冰清诀若半路被打断,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只见暮菖兰那白皙的皮肤上竟然出现了一根根红线,暮雨惜定睛一看,差点没叫出声来,那红线竟然是暮菖兰全身的血管!在毒素的催动下,姐姐全身的血管已完全暴露在了表皮之下,如蜘蛛网一样,狰狞而又恐怖。
“小兰!”
“姐姐!”
“我.....我不会......放弃的......”
全身血管的怒张让暮菖兰的美艳失色不少,现在的她看上去活像个女妖,但她仍旧坚持着,她也必须坚持下去,那么多的事还没有做,自己的心愿也还没有了,自己怎么可以死在这里,自己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去死!
随着时间的推移,疼痛似乎又渐渐消退了,这种毒素的发作正如潮水一样,忽来忽去,而身上暴露的血管也开始渐渐褪去,终于,暮菖兰再也支持不住,断刃脱手的瞬间,她人已向前栽了下去,小黑和暮雨惜连忙扶住了她。
“小兰,我送你回去吧,别在这儿耗着了!”小黑断然说道。
此刻,暮菖兰躺在暮雨惜怀里,听到小黑难得这么果断一次,悠悠叹了口气,虚弱地说道:“我真的......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要受那么多的苦......我每次......每次都坚强得去面对......可......可到头来......仍旧是毫......毫无用处......”
“小兰......”小黑当然明白她所受过的苦难,有时他恨不得带她去受苦,可正如自己的母亲一样,这一切似乎都是天注定的......
“可......可我不甘心......我不想放弃......我也不会放弃......”说到最后一句时,暮菖兰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举起了断刃,剑尖直指那满是黑云的夜空。
第三夜就要过去了,暮菖兰知道自己的命运正如这天上的黑云一般,在滚滚红尘中经历千难万劫,若他能回来,自己真是死而无憾,但自己没有目标,自己也不知道他何时才能回来,甚至能不能回来。就如这黑云一样,充满迷茫和不详。
“就这么结束了吗......”
可就在暮菖兰虚弱地说完这句话后,空中的黑云竟然又滚动了起来,黑云不断翻滚着,忽然,有一丝银色的亮光从云缝中穿了出来,虽然立马又被后面扑上来的黑云覆盖掉,但就是这一丝的银光已让绝望之中的暮菖兰猛然一惊,难道!
果然,随着黑云的不断滚动,又有几缕银光从天上射了下来,虽然很细很轻,但却如光明一样,刹那间划破了这黑暗的帷幕。暮菖兰想伸手去抓那破云而出的月光,可她已无力抬起自己的手臂了。天上的黑云还在翻滚,月光越来越亮,不多时,弯弯的月角已经完全显露了出来,紧接着,更多的月光从天空中洒下。这一次,周围的黑云再没能阻挡这纯洁的月光,继而在天空中渐渐消散掉了。不多时,一轮完美的下弦月高悬于空中,皎洁的月光顷刻间驱散了今夜所有的黑暗。月色下的荷塘再次露出了那迷人的一面,犹如第一夜那样,宁静而又美丽。
“弦月......”暮菖兰的眼中映照着空中的月亮,这光明驱散黑暗的一幕难道在预示着什么吗......
“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听到这久违的声音,暮菖兰并未表现出太多的吃惊,弦月出来的那一刻,她已隐隐猜到了。只是没想到自己已无力站起来迎接这位自己一直想见的高人。
“前辈......昔日昭烈皇帝三顾茅庐方得卧龙一见......今日小女子三顾......愿也能得前辈一见......”暮菖兰虚弱地说。
“姑娘,有些事情不是一人之力可以改变的......”林中的声音似有一丝无奈。
“可是......我......我不想放弃......”暮菖兰咬牙道。
林中之人没有回话,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飘然的脚步声,犹如踏云一般,清风徐过,还飘出一阵衣衫的“沙沙”声。
此刻,月光再次倾泻而下,照亮了整个树林,而这月光似乎就是有一种力量,能让在场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一丝宁静。就在这宁静的月光中,一个身影从林中缓缓走了出来。黑银交织的长袍在月光下若影若现,袍上精美的月纹不断晃着暮菖兰的双眼,等林中之人走出阴影时,暮菖兰,暮雨惜,小黑都吃了一惊。
这是一个伟岸而又英俊的人,看年纪,至少年过半百了,一身布满月纹的道袍与手中白得像雪的拂尘表明了来者的身份,冠玉般地脸上似有一丝懒散与懈怠,但却不妨碍那长寿眉下精光四射的眸子。而那一头白色的长发与胡须又让这个道人多了一份超然物外的仙气,特别是当他衣衫飘动的时候,就如那御风而来的仙人。
“姑娘,自古盈亏有定,月是如此,人亦是如此,何必强求。”道人沉声说完时,炯炯有神的双目已将在场之人全部扫视了一遍。
“可是......谁也不知道......下......下一刻的盈亏是什么......就如今晚......今晚......这破云而出的月亮一般......”暮菖兰说话时,也将这位飘飘然的道人打量了一遍,这就是林中那位高人么,果然气宇轩昂,这气质还真不在蜀山任何一位长老之下。
道人听罢,淡淡一笑,说道:“姑娘的勇气,贫道佩服。”说完,忽然一挥拂尘,暮菖兰立刻负痛哼了一声,只见她全身的血管又开始缓缓暴起,血红的管线再次布满她的全身。
“你干什么!”小黑勃然大怒,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准备对这个敌人发动攻击。
可就在这时,道人再一挥拂尘,暮菖兰暴起的血管又都褪了回去。
“小黑......别......别.,.....”暮菖兰缓过气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阻止小黑的无礼。
道人淡淡看了小黑一眼,微笑道:“好一只灵兽,胆子倒还不小,不过话说回来,姑娘,能顶住这血毒的发作,足见姑娘也不是一般人。”
听到“血毒”二字,暮菖兰一惊,一来证明了这确实是一种毒素,二来也搞清了毒素的名字。
“血毒?”
“姑娘,可否愿意告诉贫道,这毒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在姑娘身上?”没想到道人不答反问。
听罢,暮菖兰脑海中首先闪过的就是毒影养的那只大蜘蛛。于是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如何与村民一起大战花妖,自己如何深入树林,如何发现了洞中的巨蛛和其主人毒影,然后如何大战了一场。
“当我......当我一剑砍向巨蛛时......除了迎面而来......而来的一片血红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道人听罢后,只是微微扬了扬白眉,似乎对这个“精彩”的故事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前辈......我觉得......这毒素应该是......是那巨蛛之物......”暮菖兰咬牙道。
道人略一颔首,静静地说道:“不错,这血毒乃是昆山采血蛛独有的剧毒,此蛛世居昆仑,以昆山万物的鲜血为食,体内最强的毒素便是这血毒。通常这种毒不能被采血蛛用来主动攻击,但每只采血蛛要死的时候,或者想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时候,就会被动释放出这最后也是最凶狠的毒素,人畜触之即死,六界之中,尚无哪种生灵可以完全免疫这种剧毒的损害。姑娘以一个凡人之躯不仅没有当场送命,反而活到现在,实在是不可思议......”
听到这席话,暮菖兰也十分纳闷,自己的确只是个凡人,非仙非魔,是绝不可能活下来的,难道冥冥之中.....
“这剑......”
暮菖兰一愣,她发现道人正以一种十分异样的目光打量着自己手中的断刃。那种目光就像了什么而又不敢确定,透着疑虑、猜忌、惊奇、赞叹,令人捉摸不透。
就在暮菖兰揣摩着对方的眼神时,对方开口了:“姑娘,可否将剑借与贫道看看。”
暮菖兰一愣,喘了口气,说道:“这剑有什么不对么......”
道人淡淡一笑,说道:“贫道知道此剑是姑娘心爱之物,贫道只是看看。”
暮菖兰轻声一笑,断刃固然是自己这一生最重要的东西,但眼前之人应该可以信得过,于是咬牙抬起自己的右臂,将剑递给了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