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总管模样的中年人垂手道。
“两位请随我来。”
……
暮菖兰的身体还在不断向下坠落着,她只知道自己右手紧握着剑,左手紧攥着贺旭的臂膀。她显然想不到她的争强好胜之心不但要送了自己性命,还害了这个贺家的小少爷。想到这里,暮菖兰后悔地抬头看了看贺旭,他早已吓晕了过去。
少时,背后传来一阵亮光,暮菖兰往下一看,纵然是她这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也不禁立刻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是个方形的通道,最下面,几十个长约三尺的钢椎正等着一切从上面掉下来的人,而在下面,一些不具人形的碎肢混着血液、骨片组成了一幅令人毛发倒立的画卷。这些可怜人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死亡,便是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眼见自己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下面的亮光却猛然暮菖兰眼前一亮。原来下面并不是封闭的,在锥板的右边,分明有一个出口,而且没有装门,这里应该就是平日断魂门的杀手们清理尸体的通道,这是唯一的逃生通道。
见有活命的希望,暮菖兰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巨大的勇气。
“啊!”
伴随着一阵炫目的火花,暮菖兰拼尽全力将长剑插入了通道的墙壁,刹那间,剑刃在通道壁上划出一条长长的剑痕,伴随着磨出的巨大火花,暮菖兰下坠的速度明显变慢了不少。此时,暮菖兰已顾不上身体特别是手腕部的剧痛了,如今正是生死存亡的时候,可自己的身体却还是在下坠,眼见自己就要撞上那些尖利的钢锥……
“沧行……我来陪你……”暮菖兰绝望之下,闭上了双眼。
可过了好一会儿,身上并无新的疼痛传来。暮菖兰猛地睁开眼,只见自己右手紧握着断刃,剑刃的一半都没入了墙里,很明显这玄铁剑刃砍开了石制的墙壁,然后半途卡住了。借着卡住的剑刃,自己的身体才得以吊在半空中,自己的左手还仍旧紧紧抱着贺旭,自己的双脚离锥尖已不过数寸。看到这一幕,暮菖兰只觉自己冷汗直冒,这就是在死亡边沿徘徊的感觉吗。但不管怎么样,自己和贺旭都得救了。
眼见出口就在一旁,暮菖兰一咬牙,左手一松,贺旭便掉了下去,然后就在他也要触到锥尖时,双腿闪电般地伸出,夹住他的身子,然后借着腿部的力量将他丢到了出口外面。随后自己右手一松,双足轻巧地踏在锥子间的尸块上,再飞身一跃,同时力聚双臂,拔出了卡在墙中的断刃,在几个狼狈的滚地翻后,算是有惊无险地躺在了旁边的地上。
“贺旭!贺旭!”暮菖兰第一时间坐起身,将昏迷不醒的贺旭抱在了怀中,让他头枕着自己的臂膀。见这家伙还未醒来,暮菖兰叹了口气,今日之险纵是自己都差点吓个半死,何况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呢。于是将左掌贴在他小腹上,暗自运功。
“咳……咳咳……”
不一会儿,贺旭悠悠转醒。当他抬眼看见暮菖兰时连忙叫道:“救……咳咳……救救我!”
“放心吧,我们都没事了。”面对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暮菖兰不自禁地就用一种温柔的声音回答道。
听到这温柔的话语,贺旭渐渐冷静了下来。可当他一回头看见那堆尸块、血肉、钢锥的时候,立即尖叫了一声,差点又晕了过去。暮菖兰连忙将他护在怀里,用母亲安慰儿子般的口吻说道:“别怕,别怕,有我在,没人敢伤害你。”
过了好一会儿,贺旭才再次冷静了下来,见他冷静下来暮菖兰也松了口气,这才抬头打量着这个新地方,这是一个圆形的大厅,大厅的另一头有一条长廊。但光就这圆形大厅已让暮菖兰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只见大厅四周七个方向,全是炉壁一样的结构,底层全是尖利的钢锥,无数尸首、断肢、血肉层层叠叠堆在钢锥之间,而从这些尸体上渗出的血全部透过下面的铁丝网慢慢汇聚到了大厅四周地上的沟槽里。殷红的血液在沟槽中缓缓流向了长廊的另一头。
看到这一幕,贺旭吓得紧紧抱紧了暮菖兰的腰,躲在她身后不敢再向前看一眼。对于这个胆小如鼠的膏粱子弟,暮菖兰早已无话可说,他没再晕过去就不错了。
“贺大少爷,你还是男人吗,我都说了我会保护你,你还吓成这样……”暮菖兰又好气又好笑。
“你……你……那……那你一定……一定……咳咳……一定要保护我!”贺旭支支吾吾地说道。
“放心吧。”暮菖兰说着拿开了贺旭的双手,因为这双手正好在自己的腰上。
“来吧,我们走,不用怕的。”暮菖兰说着左手握住贺旭的手,右手横剑在前,缓步向长廊走去。
长廊之中似乎有些薄雾,因此不知道长廊有多长。但一走进这条长廊,一股压抑的气氛又弥漫了过来。长廊的两旁,每隔两丈就左右对称得站立着一具骷髅。空洞的眼孔麻木地盯着每一个从这条路上走过的人。看到他们骨头上还有血迹与碎肉,暮菖兰只觉一阵恶心。至于后面的贺旭,若非自己不断安慰加上输内力给他,只怕他又晕过去了。
长廊中的薄雾经久飘荡着。一进到雾里,前后的路就都看不清了。好在这是条长廊,可以一条道走到黑,加上暮菖兰脚步并不快,这一路下来也没什么意外。
出了长廊,浮现在眼前的是一座更大的圆形大厅。从长廊两侧血槽里流过的血液又围着这大厅转了一圈,同时大厅的地板上还有众多更细小的沟槽,从上往下看竟是一副骇人的圆形纹饰,血液正是沿着这些细小沟槽从大厅四周缓缓汇聚到了正中央的圆形血台处。一见到这血台,暮菖兰不禁也惊讶地张开了嘴。在圆柱形的基座上,有一尊怪物的雕像,这怪物活像一只恶鬼,尖尖的耳朵,尖尖的鼻子,□□着身子,背后是一副恶魔的双翅,那爪子样的手正端着一个血盆,汇聚到基座下面的血液顺着雕像内部的管道通到恶鬼的嘴里,再从那尖锐的獠牙上一点点滴到血盆里。
看到这骇人的情景,暮菖兰登时明白,这些装置就是用来收集人的血液的。正中央的血台、地上的血槽、四周灰暗的墙壁、墙上厚重的铁门,活脱脱一个人间地狱。
暮菖兰低头看了看这些血槽,发现他们全部连着四周墙上那二十多道铁门,但唯独对面正中央那扇铁门没有血槽相连。
暮菖兰一咬牙,走到了最近的铁门旁,她已猜到门背后有什么了,但她还是忍不住通过门上那巴掌大的铁窗向里面望了几眼,顿时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迎面而来,只见黑暗中横躺着一个人影,应该死了些时日了。暮菖兰猛觉一阵恶心,捂住口鼻退了回来。如此一个场所,断魂门要用来干什么呢?这么多血又要来何用呢?
“贺少爷,跟紧我!”暮菖兰冲着身后吓呆了的贺旭叫道。
但就在这时,也许是因为听到了暮菖兰的声音,从前面仿佛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声,虽然极为轻微,但是逃不过暮菖兰的耳朵。这绝不是杂音,这分明就是一个人的□□声。猛然间,仿佛一阵电流流过暮菖兰全身,这儿还有活人!
当下,暮菖兰连忙开始挨个儿寻找,那个声音是从前面传过来的,不会超过三丈距离。
“有人吗!这儿还有人吗!”暮菖兰提气叫道,这说话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提气说出,夹杂在其中的内力必能对听到这句话的人的耳朵造成极大的震动,千里传音之术正是由此而来。
“啊......”
□□声再次传来。这一次,暮菖兰听得真切,绝对错不了,就在右边第八扇门后!
“喂!有人吗!”暮菖兰连忙赶过去,将脸凑到铁窗处,向内观察着,但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可也就在这时,□□声第三次响起,声源就在这片黑暗之中,绝对错不了。
“贺少爷,退后......”
暮菖兰边说边拉着贺旭退到两丈开外,然后自己长剑指地,手腕忽然一翻,剑光闪过,一道剑气斜斩向了铁门。只听“咣当”一声,铁门晃了晃,却并未倒下,看来这门还是有些分量。当下暮菖兰一咬牙,再次力贯右臂,剑刃激荡之下,竹叶、兰花、梅花、菊花齐聚剑刃,待花瓣汇聚后,暮菖兰再次挥剑,四君怒所激发的强劲剑气正中铁门,只听一连串沉闷的铁链声,铁门摇了三摇,竟然还未倒下。暮菖兰修眉一蹙,飞身一跃,一脚踢出,只听“咣当”一声,铁门终于从门框上脱了下来,“轰”得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铁门既破,暮菖兰顾不得激起的烟尘,率先冲了进去,而外面墙上的火把光亮也顺着大门直射了进来,只见这不大的房间内,一个男子正趴在墙角,而这时他发出的第四声□□声宣告了他还没有死。暮菖兰喜出望外,连忙将他扶住后翻了个身。这是一个年轻男子,约二十来岁,满是尘垢的脸与凌乱的头发再加一身的灰尘和身上那件破麻布衣裤,让他的形象大打折扣。
“你还好吗?”暮菖兰忙问。
这时,贺旭也进来了,见到还有活人,他的心顿时安定了不少。暮菖兰叫他帮忙扶住这个男子,虽然贺旭的笨手笨脚让暮菖兰大为恼火,但聊胜于无吧。当下,暮菖兰还是将自己左掌放在这个男子小腹上,暗自运功,这气疗术乃是江湖上一门独到医术,不复杂,但却极为管用。心既为“君主之官”,心强则全身皆顺,这气疗术精髓便在于此。虽算不上实实在在的医疗,但却能让人暂时恢复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