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犬夜叉哀绝的样子,苍真忽然心痛莫名。这善良的男人觉得,就算自己不是二殿下的仆人,没有得到过他的恩惠,甚至根本就不认识他,也会为这样可怜的人儿,拼尽全力。
“好只要是您吩咐的事,小人都愿意去做!”苍真望着眼前苍白虚弱的单薄少年,似乎承诺一般,朗声开口。
他随即来到书案前,揽起袖子仔细地研起墨来,墨汁干了些,便从水碗里添些水进去,再慢慢研开。湘妃竹管的湖笔缓缓抿过,是第一等的狼毫。
苍真感到自己仿佛回到了曾经读书的学堂,他便如当年一般,端正地坐在案头,轻轻铺开信纸,提起笔来。
男人继而望向犬夜叉,一脸的郑重。
“二殿下,您说吧,我来写。”
犬夜叉的眸中起了些微波澜,他静默须臾,似乎是思索了一下,旋即开口——
“七宝台启多日不见,不知你过得可好我很想念你”
“我在西国生活得很快乐,杀生丸他他非常爱我,其他人也对我十分友善只是,我不能出宫去找你了因为因为”
犬夜叉说到这里,便已哽咽,大滴的泪水不断地从他眼中滚落,这泪水,划过脸颊,落在雪白的里衣上,晕开淡淡水迹。
他深深地吸气,想要缓解心中的苦楚,雨前潮湿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每一下都像磁刀在刮,生生的疼。
犬夜叉缓了缓,接着开口说道——
“杀生丸娶我做了西国的王后,我必须每天陪在他的身边脱不得身你在外只管专心修行,不要挂念”
“二殿下,真的要这样写吗?”听到犬夜叉如此的叙述,苍真不可置信地停下笔,他心知,恐怕这封写给朋友的信里,除了想念的话是真,其他的,都是假的。
“你按照我说的写就好”犬夜叉就这样静静地,深深地,凝视着苍真,涩然开口。
他的双眸,宛如两泓深不见底的古潭,似乎将一切光阴思绪深深沉淀。少年转头望向窗外,继续说道:“七宝因为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所以,当你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妖怪之前,不要回来找我了我不想让大家知道,堂堂西国王后的朋友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
“在此祝愿你早日晋升狐妖的顶级段位,我会一直在西国王宫,等你回来”
“修行之路辛苦艰难,望善自珍重你永远的朋友犬夜叉敬上。”
此番话说完,犬夜叉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身子歪向一侧蜷伏在床上,一脸的倦容。
苍真本以为犬夜叉的信是向朋友求援的,抑或是向朋友诉苦的,没想到竟然是这善良的男人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犬夜叉神情中的决绝,终究没有开口。
他没有丝毫怠慢,已然将犬夜叉的话,尽皆呈现于信纸之上,随后起身来到床边,把信小心翼翼地拿给少年过目。
苍真的字,虽然不够苍劲漂亮,但也算得上撇捺得仪,端方工整。
他按照犬夜叉的吩咐,将信用蜡纸仔细包好,放入布袋之中,挂在云母的脖子上。
犬夜叉继而将云母唤至身边,轻抚着它的头,满眼的伤楚。少年的语声低哑,疲惫开口道:“云母拜托你把这封信交给七宝,然后就跟着他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云母只是站那里,无限依恋地注视着犬夜叉,没有动。
“快去吧”犬夜叉向着它挥挥手,云母转身向着门口走了几步,却又折了回来。
“快走啊!这里不需要你了,你听不明白么!!!”看着云母迟迟不肯离去,犬夜叉一时间急火攻心,声音也陡然高了起来。
“二殿下,不要动气!”苍真见状,慌忙劝说,可还是晚了一步。
犬夜叉的脸颊由苍白转为带着病态的嫣红,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血气霎时涌上心头。
这虚弱不堪的少年终究压制不住胸中不断翻涌的血气,喉头一痒,剧烈地咳嗽起来。
大片的血迹顷刻在眼前洇开,染红了素色的锦被,此时的犬夜叉已经全身无力,甚至连口中的血都掩不住了。
云母见状,不敢继续停留,旋即踏着火焰,飞出门去。
苍真慌忙将犬夜叉的领口解开,抚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又怕他着凉,于是亦将自己的前襟解开,从身后抱住犬夜叉,隔着单衣将他的后背贴在自己胸前,用体温来帮他取暖。过了很久,犬夜叉的喘息终于渐渐地平复下来。
苍真这才慢慢地扶着犬夜叉躺下,为他盖好被子,继而一脸疼惜地望着床上的少年柔声道:“二殿下您这是何苦呢为了个小猫咪发这么大的火气”
窗外依然惊雷滚滚,虽未落雨,但也是须臾之间。
仆人叹了口气,“况且,外面马上就要下暴雨了,为何偏要让它这个时候去送信呢”
“因为我活不过今晚了”犬夜叉凝望着天花板,满目凄绝。
“我不想让七宝和云母再为我伤心难过,就写了这封信,让云母送出,这样,他们就会以为我还活着”
苍真闻言大惊,他虽然看得出犬夜叉似乎身染重病,却还是不能相信,这个清隽俊美的二殿下将会不久于人世。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有替弟弟报答完恩情,恩人却要永远地离开了
“您不会死的一定不会有事的”苍真一下子跪在了犬夜叉的床边,将少年纤细苍白的手,紧紧握住。
这只手,冷得像冰,在男人的掌中轻微战栗着。
犬夜叉听着苍真的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的眼中,光彩不复,再无生念,只剩下枯寂的死灰。过了良久,才凄然开口道:“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到最大的极限了活不了了”
“您若死了,主上他他一定会非常难过的更何况,.我还没有报答您对舍弟的大恩”望着犬夜叉泛出惨淡青色的面容,苍真的嘴唇颤抖,哽咽起来。
除却报恩,苍真只想让这个单薄的半妖少年,忘记痛苦,每天都开心地活着可如今看来,这个心愿,怕是再也不会达成了
犬夜叉没有理会苍真,他的神情恍惚,只是自顾自地喃喃说道:“我死之后把我埋在这座宫殿后面的树林里我就可以在这里,永远地守护着哥哥了”
腹中是一阵难以形容的剧烈绞痛,犬夜叉感到身体里的这股妖力,快要将他穿肠破肚。他痛苦地在床上翻滚着,冷汗连绵不绝,簌簌自汗孔溢出,不多时,便浑身湿透。
看到犬夜叉痛苦难熬的样子,苍真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他将床上的人儿,紧紧地搂在怀里,任凭少年在他的怀中不断地冲撞挣扎。
“二殿下,您要振作起来主上他,他还等着您回去呢”苍真一边说着,一边拼命压制心中的悲痛,好让自己的声音趋于镇定,可是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争先恐后夺眶而出。
听到苍真提起杀生丸,犬夜叉空洞失神的眸中恢复了一丝清明,他强忍着剧痛,双手狠狠揪住苍真的衣襟,似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声道:“我死了之后不要告诉杀生丸!!他哪天若知道了,你就你就”
话还未说完,一阵阵混乱的燥热之气便从犬夜叉的体内涌出,一口鲜血猛然喷咳出来,苍真慌忙用手捂住少年不断咳嗽的嘴。
滚烫的液体溅进掌心,粘腻血腥。
犬夜叉的头压在苍真肩上,喘息不定,伴着疏弱的咳嗽,艰难开口道:“你就告诉他说我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爱他”
床铺上慢慢铺开的血红像西国暮春的花,艳艳灼灼,直烧到天边仍不见败意。
“豁啦——”,一道耀眼的闪电如利剑般劈开了浓夜。须臾,几声震天惊雷,怒吼着滚过长空。
大雨,倾盆而下。
☆、四十八
且说杀生丸和犬夜叉冲突之后,心情一直烦躁不已,无以排解。他回到寝宫之后,天刚黑就早早地睡下了。
他梦里,竟是犬夜叉悲伤之至的含泪金眸和无声颤抖的双肩。梦中的少年,追在他的身后边跑边哭,语声凄绝地一声声唤着“哥哥,别丢下我”
“夜儿,我在这里!”杀生丸惊呼着一梦惊醒,他连忙伸手向着身侧搂去。
然而身旁,空无一人。
杀生丸这才意识到,自已已经把每晚睡在自己枕边的人儿,抛弃在了西国王宫最偏僻幽深的那座宫殿里。
此时窗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潮湿的风自窗棂穿入,剧烈地翻卷着床帏。雨夜气流寒冷,灯烛皆暗,这只有杀生丸一个人的寝宫,骤然静至孤寂。
杀生丸的心亦如这窗外的风雨,纷乱不已。
不知道习惯被他拥着入眠的犬夜叉,独自一人在那遥远的宫苑中,面对这样一个狂风骤雨的夜晚,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冷,会不会被仆人欺负
杀生丸望着窗外的雨幕,思绪空茫。他忽然叹息一声,目光苍凉而冷寂。
犬夜叉,不管你怎样对我,我的视线,依然不由自主地追逐着你,我的心,依然无时无刻地挂念着你
我还是忘不了你,放不下你我还是深爱着你
男人不由得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想起了犬夜叉决绝无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