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果断地抹干泪水,继而掉转方向,毅然决然地向着西国王宫的方向极速前进。
灰蒙蒙的天际,渐渐飘起雨丝。枝头的嫩芽上,细雨凝结成水滴,无声滑落
七宝站在樱树林中,望着徐徐掠过眼前的缤纷粉雨,屏气凝神,用狐妖术幻化成了杀生丸的样子。
这个年幼的小狐妖做出了自己平生最重要的一个决定——代替犬夜叉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来完成这个红衣少年最后的愿望。
他傲然挺直身躯,以一个高贵君主的姿态,步履沉着地走入了树下之人的视线。
如此拙劣的妖术,哪里瞒得住钢牙的眼睛,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杀生丸是七宝幻化的。除去气息不同之外,毕竟,外貌可以伪装,可是那清冷出尘,高贵优雅的气质,是无论如何也伪装不了的。
钢牙望着七宝坚定的神情,瞬间洞悉了他的意图。这年轻的首领没有戳穿,而是把唇贴近犬夜叉的耳边,轻轻地呼唤着这个气若游丝的苍白少年。
“.犬夜叉,你看杀生丸来了,你的杀生丸来看你了”
七宝粗浅的妖术,欺骗不了钢牙,但是欺瞒弥留之际的犬夜叉,已是足够。
听到杀生丸的名字,犬夜叉如死灰般空洞无神的眸中蓦地一亮。他转头向着钢牙所指的方向望去,便看到他深爱的男人,从细雨飘飞的雾境之中,穿过纷飞的落花,向自己走来。
“我还以为你像那时候一样再也不会来了”犬夜叉嗫嚅着,他向着这个白衣如霜的俊美男子,颤巍巍地伸出手去。
他那黯然失神的金眸中不知何时已经流动着月华般的泠泠光彩。
白衣男子在犬夜叉面前俯下身去,继而伸出双臂,温柔而坚定地,把这个气息奄奄的虚弱少年,紧紧地揽在怀中。
“能在临死之前看到你真是太好了”犬夜叉的眼中满是欣喜,他目不转睛地凝望着这个白衣男子,仿佛要用尽所能地抓住每一寸和他在一起的光阴。
这红衣少年脆弱的身体已经禁不起情绪的波动,他的胸中又是一阵血气翻涌,喉咙里烫得像火烧一样,粘稠腥咸的液体不断地涌出口腔。
他用力捂住口鼻,目光却仍然纠缠在面前之人的脸上。
“杀生丸此生我永远都是你的”犬夜叉从指缝间凄然展颜,竟是清隽无双。
万念似乎亦定格,却羁绊不住时间的悄然流逝。
等心跳、呼吸都停止,那才是真正的永远
犬夜叉想抚摸面前之人的脸,可掌心全是鲜血,会弄脏这个清冷高贵的西国国主,只好作罢。他还是用衣袖使劲擦着手,仿佛想将所有不该出现的东西都用力抹掉。
既已得偿所愿,此后了无牵挂,犬夜叉心知,自己可以安心地离开了
七宝感到怀里的身躯逐渐变冷僵直,他看到犬夜叉原本遥远变幻的目光也越来越涣散。他明白,这个重要同伴的生命,已经快要到了尽头。
一想到坚强而痴情的犬夜叉被杀生丸如此狠绝地对待,就要凄惨地死去,这个小狐妖的心中便哀恸到难以复加。
尚且年幼的七宝不知道该对怀中之人说些什么,只能拼命维持住所幻化的杀生丸容貌,强忍住快要喷涌而出的泪水。
他随后轻轻地抹去犬夜叉眼角缓慢滑落的泪珠,把这个红衣少年搂得更紧。
然而,对杀生丸的眷念与不舍终究挽不回犬夜叉垂危的生命,意识渐渐地从他的身体中抽离,犬夜叉的眼前骤变昏暗,再也看不清面前之人的容貌,只能依稀辨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他还是努力地睁大眼睛,将眼中散掉的神采执拗的聚拢起来,望着他深爱的男人,久久凝视。
红衣少年缓缓挽起的唇角上,挂着一道浅浅的笑容,仿若告别。他的手伸向衣襟里面摸索着,好像要拿出什么东西。
天色灰暗阴沉,周围薄雾空濛,和他被迫离开杀生丸身边的那时,格外的相似。
犬夜叉的目光彻底的黯淡下去,他睁着眼睛,眼珠已经不再动了。浅淡的笑容永远地留在了他那苍白的脸上,清清净净,宛若莲华。
他伸向怀中的手骤然垂落,手上握着的,是一朵枯萎的紫色曼陀罗华,上面星星点点的暗红血迹,早已干涸。
这朵枯萎的紫色花,正是杀生丸拼着性命,最后一次去西国深山的圣地中为犬夜叉采来的。
然而,这个虚弱的少年宁愿重病身死也绝不使用,只是每日把它贴身带在胸前,放在了心脏的位置
七宝伸手,替犬夜叉合上眼皮,继而把他冰冷的身体轻轻地放在地上,小狐妖恢复了原形,与钢牙一起跪在这红衣少年的尸身旁,泣不成声。
细雨横斜,雨水顺着枝头不断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圈圈涟漪,似挽留,似叹息。
从奈落那里匆匆赶回西国的杀生丸,循着犬夜叉一行三人的气息,马不停蹄地追到了王宫之中的樱树林里。
他透过轻薄的雨幕,远远便看到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红衣少年,安静地躺在落英铺就的粉色绒毯上。
妖狼族首领和小狐妖跪在一旁,垂首痛哭失声,抽噎不止。
杀生丸已经感觉不到红衣少年的任何生机,这是平生他第一次感到惧怕,惟独打在他身上的冰冷雨滴告诉他眼前所见并非幻觉。
因为,他怕他触摸到那心爱之人那一双纤细苍白的手时,再也留不住相握时的温度。
骤然风起,穿梭于密林之间,呜呜作响,好似一个哀伤之人,在悲泣。
☆、三十二
像雾似的雨,像雨似的雾,丝丝缕缕,连绵不绝。冷雨抽打着地面,雨飞水溅,一片迷潆。
樱花树旁的白衣身影,不需细看,也知是谁。
看到这个白衣男人径自向着犬夜叉的尸身走来,钢牙猛然起身,向着这个男人迎了上去。
“犬夜叉他怎么样了我要看看他”白衣男人的声音沙哑疲惫,不复往日的清冷。
他头顶上沾着当空飘零吹落的花瓣,额前的碎发湿哒哒地黏在脸上,看起来落寞而颓唐。风拂起他鬓角的发丝,耳根后的肌肤,苍白得几乎能看到淡青跳动的血管。
“哼,怎么样了?”钢牙耸眉冷笑,望向白衣男人的目光满是恨意,“他死了!是让你杀生丸少爷害死的!!!”
“死了不,不会的”杀生丸闻言身形一震,随后黯然地摇了摇头,“他骗我的一定是他不想见我才让你这么说的”
“我要看看他!”杀生丸的眼中忽然燃烧着异样的火,他飞身上前,却被钢牙一记五雷指拦下。
“你不配!!!”钢牙漆黑挺拔的双眉骤然竖起,俊脸阴沉,森寒四溢。
“犬夜叉为了你,他将能给的都给了”这年轻的首领嘶吼着,“他怕连累你和你的国家臣民,宁愿从你身边消失,断了自己的生念可你杀生丸少爷有没有为他想过!!你一次次地伤害他,侮辱他,误会他!!最后居然移情别恋了一个什么公主,把重病的他弃之不顾!!!”
钢牙冰蓝的眸中蒙上了厚重的血雾,强悍的妖力瞬间从指间凝结,汇聚成耀眼的光华。他声嘶力竭的怒吼着,向着面前的杀生丸,凌厉狠绝地攻击过去。
“这样的你根本就不配得到犬夜叉的爱,我要杀了你,替他报仇!!!”
此时此刻,杀生丸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很久没有痛得这么彻底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中狠狠碾过,而那颗心就如被自己捏碎的翠玉酒杯一样,零落成数块。
杀生丸没有还手,他只是一味地躲闪着,任凭狂怒的钢牙向着自己发来一次次迅猛的攻击。
然而,无尽的恨意与怒气让这个年轻的妖狼族首领攻击力成倍激增,他全身斗气缠绕,攻势急速凌厉,下手丝毫不留情面。
不多时,杀生丸的胸甲就完全碎裂脱落,左手的袖子也被生生撕碎,露出的手臂不断淌下血来,几道见骨的伤痕触目惊心。
钢牙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的双眼充血,全身斗气汹涌,暴怒不止,仿佛嗜血的修罗。他的每一招都凶残阴狠,直逼杀生丸心口。
“就算你说恨他,想杀了他,可他临死之前,心里一直想见的,嘴里一直念着的,却是你杀生丸!!!杀生丸啊!!!”
钢牙怒极咆哮着,攻击着,血红的眼中却噙着泪。
杀生丸的胸前,又多了两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不知过了多久,伴着雨雾凌空飘舞的落花已经被强大的妖气之风震散,消失得了无踪迹,徒留一片凄凉肃杀,满目萧然。
“钢牙!别,别打啦!!”七宝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他带着哭腔,向着对杀生丸疯狂攻击的钢牙大声喊道:“你们这样打起来,犬夜叉他他一定会难过的!!”
钢牙听道七宝提到犬夜叉的时候,身躯蓦地一震,不由得停下了攻击。他抬眼望向孤零零躺在那里的犬夜叉,忽然立足不稳,踉跄了两步便颓然跪倒在地。
这年轻的首领深深闭起红肿的眼睛,里面残留的泪水顺着眼角流经嘴边,苦涩难当。
“犬夜叉,你怎么这么傻,明知道他那么对你,你却依然深爱着他,就算痛苦得熬不过去,也要一次一次咽下那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