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男人不配合他，他就休想让他主动配合。与斯内普知道激怒他的最有效方式相同，他也清楚什么话才能彻底激怒斯内普。现在他就要说了，他要报复了：“你发发善心，现在就给我吧。平静？自由？没有伏地魔的世界？所有我没得到过的，我根本就不需要。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它们该死的是什么感觉。我不需要——我倒是很想死死看，至少死掉的我会是彻底的我！”
斯内普俯视他。哈利以为他会继续嘲讽，没想到他什么也没说。
“怎么，这就无法继续了？”哈利说，斯内普的冷漠让他越说越生气，甚至抬起手暴躁地拍了下地板，“救世之星就不可以消极吗？你们没想过我会撂挑子不干吗？我父母从不问我想不想被当成救世主却实际像个孤儿一样活下去，毁了我前面十几年。你们又拿我当牵线木偶，毁了我后面的十几年。我什么时候才能过自己的人生？哈利·波特，不！哈利！自己的人生！？”
斯内普沉默了一会，整间地窖全都是哈利风箱一样的喘息声还有老鼠吱吱的惨叫声。不知何时，老鼠詹姆狂乱的舞步已经停了。
“你说得没错。”几秒后，斯内普冷酷地说，“就目前的状况来看，选择什么时候死亡是你惟一的自由。”
哈利盯着斯内普。
“不……我需要更正一下。”斯内普苍白的手指又在抚摸他的上唇，“在你人生的主线上，只要不偏离太远，还可以有些其他的小自由。比如选择惹多大的事。反正到最后，你总会成为那个惟一，两个人活一个。在此之前，除了黑魔王，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把你空空的小脑袋拧下来。连邓布利多都不能。”
“我不再惹事了！我从来没想过惹事！是事来惹我！你们一次次地安排我试炼，让我在其中成长，直到最后去跟伏地魔决斗，这就是我最终的结局！这都是你们给我设定的人生！我反抗了吗？我没有！相反我担起了这个责任！可你们都在逼我！都在逼我！我一定要学会怎么杀人吗？反正我总是会死！”哈利猛地站起身咆哮道，他喘着粗气，愤怒地一挥手，魔杖尖端迸出一团火星。
他再也不想小心翼翼地评估斯内普的反应以求安全地靠近他了。他大步上前，一把抄起桌面上斯内普的水杯猛灌几口，总算感到暴怒后的口干舌燥有所缓解。他想把杯子扔到斯内普脸上，但最后只是把它砸在桌子上，水花四溅。“我不怕死，我也不是胆小鬼，我从来没想过逃避，我当然是自己愿意担这个责任，但你不能表现得像是逼我担责任！”他继续喊叫道，觉得自己不可理喻，却也觉得自己的逻辑无懈可击。他等着斯内普对他突如其来的无理取闹的回应。
但斯内普似乎根本没打算回应。他瞥了一眼自己的水杯，把话题转回了原来的方向。
“我没有逼你来学习黑魔法。这是你自己要求的，波特。让我来猜猜你最初的动机——也许是为了保护你那些满脑子英雄主义的朋友们？”
“但我没要求学死咒！我只是以为——我只是以为黑魔法能让我——”
“你以为？”斯内普放下魔杖，看起来他一直勉强维持着的耐心终于告罄了，“你用你愚蠢的大脑想当然的结果就是这样。把我拉下水，然后你拍拍屁股走人。你会说你没想到后果，你后悔了，然后你当然可以随心所欲，表达完忏悔之情，你就仁至义尽了。留下别人痛惜这些无意义地丧失的时间，或者给你收拾烂摊子。我真傻，我早该知道一个波特永远也学不会不给别人添麻烦，每一次！很好！现在滚吧，去告诉邓布利多你不打算学了，行行好让我省点事！”
哈利双手握拳站在原地，阴郁地盯着斯内普。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几年前那些夜晚的走廊，两人怀着憎恨针锋相对。
湖水底部轻微的流水和气泡声在一片寂静的魔药办公室里像惊雷般炸响。对面男人的表情纹丝不动。哈利对他投以充满愤怒的凝视，但他忍不住想，大部分时候邓布利多都是对的——对所信任的人剖析内心，这件事无关尊严。这男人永远不会前进，主动向前的总是他，但没关系，更在意的人总是会稍低一筹，这算不上输，他可以适应这种相处模式。既然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也许可以试着迈出第二步——不管怎么说，这比叫斯内普妥协容易些。
“我只是……我只是怕变成伏地魔那样！如果我心里只有正当的愤怒，我就用不了黑魔法，但如果我习惯了黑魔法，我的底线就会越来越退后！到了那时候，你怎么敢肯定我还会记得我的责任？我可能变成第二个灾难！”
斯内普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正当的愤怒？你以为邓布利多用的全都是白魔法吗？那愚蠢的自诩正义的四人组没用过黑魔法吗？你在就业咨询表上不是填写你想要做个傲罗吗？你连傲罗需要学习什么都不知道，也敢说你认真对待过自己的就业指导？”
“我知道！你不需要讽刺我！我当然记得邓布利多教授说过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可我还是觉得我很难在短时间内——”
“很好！我非常高兴听到救世主说出真心话，英国巫师界的救世主哈利·波特认为所有人死掉都无所谓，只要能保证他自己的光环和清白！”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证明你有战斗的能力！”斯内普吼道，“我叫你对着这只老鼠用死咒！”
哈利愤恨地看着斯内普，再次举起他的魔杖。他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失败了。他压抑着委屈和不甘，为迁就对面的男人绕了彼此都明白的如此大的圈子，终于说服自己放下尊严把这些话坦白说出口，可他的努力一点作用都没有。他并非认为自己的坦白值得嘉奖，可是不可否认，有一瞬间他其实希望斯内普能对他表现出略微宽容的态度——或是安慰他一下，尽管他自己也觉得这不太可能。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对斯内普抱有超出一般标准的期待，但当他发现这男人仍然是个顽固的老混蛋，他还是感到失望且怨恨。
“阿瓦达索命！”他对着老鼠大吼道，充满怨恨地想发泄自己的怒气。绿光从他的杖尖射出，这一次，那只老鼠伏地魔的身体猛地向上弹跳了一下——但并没有落在地上死去，而是扭动，尖叫，并且不知为何被激发出了凶性，反倒对着屋子里的所有人露出獠牙。
“令人意外的发展。”斯内普盯着老鼠假笑道。下一秒，老鼠伏地魔从他们面前退缩，转而猛地扑向老鼠詹姆，一口咬住了对方的喉咙。
鲜血四溅。人类齐平无尖端的牙齿使老鼠失去理智的攻击变得更加血腥，老鼠伏地魔撕咬着老鼠詹姆的喉咙，伤口血肉模糊。哈利倒抽一口凉气。“神锋无影！”他大声喊，那只老鼠的脸上出现一道恐怖的伤口，头因魔咒的冲击偏向一边。但已经晚了，老鼠詹姆瘫倒在地上，恢复成一只老鼠。咒语失效，它死了。
看着那只老鼠，哈利隐隐松了口气。他的手心全都是汗水。
“我记得我们今天上课的内容是索命咒。”斯内普说，他此时看上去十分冷静，隐藏在黑暗里的眼睛似乎在仔细观察哈利的状况。然后他再次打开笼子。
笼门弹开的轻微声音对哈利来说无异于一声惊雷。他愤恨、恐惧且绝望地看着斯内普又从里面拿出一只老鼠，老鼠落地，变成詹姆的形象。
老鼠伏地魔的眼里凶光毕露，哈利甚至从伏地魔本人的眼里都未曾见过这样凶狠且毫无人性的目光。它四肢着地扑向地上死去的老鼠，叼着它后退，用活动不甚自如的前肢把它按在地上，哈利感到血肉撕裂的声音和骨头被嚼咬的嘎吱声在整间魔药办公室里回荡着。老鼠詹姆低吼着退后几步，斯内普用魔杖尖端对准它，它保持住这个姿势不动了。
老鼠伏地魔的口鼻溢血，嘴边粘着碎肉。它的脸上还有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哈利能看见里面露出的白色。它吃完了地上的那只老鼠，扑向对面新的老鼠詹姆。
“死咒，波特！”斯内普大声说。哈利举起魔杖，面对无人性的凶猛，他的背后窜起阵阵凉意。“阿瓦达索命！”他尖叫。
老鼠伏地魔吼叫一声，血液从它的口鼻甚至眼角溅射出来。它一甩头，老鼠詹姆的一只耳朵飞到哈利脚边。哈利下意识向后一跳，那一瞬间，他想哀求。但当他看到站立在一旁的斯内普，更大的愤怒推挤他的思维。
邓布利多错了，相信邓布利多的他也错了。也许他们都错看了斯内普。他表达了，但他的表达没用。他信任了，他的信任却给了对方伤害他的武器。他最大的错处就是对这混蛋抱有期待——一切都是错的。去他娘的软弱，去他娘的信任，去他娘的Snape！
“你刚才是以为今天的课程结束了吗？”斯内普讥笑，“你想再逃跑吗？软弱无力，波特！你的索命咒杀不死一只苍蝇！举起魔杖，再来！”
“Fuck you！”哈利擦着冷汗，苍白着脸咆哮道。
“如果你做得到，波特先生。”斯内普漫不经心地挥了挥魔杖，老鼠詹姆跌倒在地上无力地翻滚，那只伏地魔形态的老鼠在它脸上疯狂地撕咬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