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我当年是在撒谎？”带土扬眉冷笑。
“回答我的问题。”冷沉的话语里尽是不容置喙的威严。
休息室里只剩他们两个人，四周安静得像是荒凉的墓地，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带土坐在椅子上，握着手机的手几乎一个控制不住就要捏碎这个脆弱的通讯工具。但他掩饰得很好，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惊讶与疑惑的比例恰到好处。他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怎么能亮出所有底牌？
“十八年前，学院侦测到失踪了几十年的海洋与水之王出现在南极洲附近，于是成立了专门的行动队前往……”
“直接说海底的事情。”
“我所在的小组负责定位海洋与水之王的准确位置，因为分析部返回的数据显示海底的龙类暂时处于休眠期，不具备攻击性，所以我们到位后很快组织下潜。”带土也摸出一支烟，只是他不能像斑一样靠着言灵引燃，自顾自的又掏出打火机，“下潜的前1000米，水温正常，一切平静，没有检测到丝毫异样。”
吧嗒一声，打火机蹿出火苗，男子低头点燃叼着的烟，吞云吐雾：“下到2100米左右时，海底传来震动，一开始很微弱，正当我们和上面联络的时候，信号中断，整个下潜装置不受控制的迅速下降。不是连接的绳索断了，而是，下面有什么东西在用力拉扯。潜水钟静止下来的时候，四周已经不能用深海来形容了。一眼看去外面尽是大片冰川，那些冰川垒砌成尖塔的模样，林立如雨后春笋。我们一直在尝试恢复通讯，想在氧气耗尽前把海底的景象传回去。”
斑听着这段讲述，目光深邃，让人捉摸不定。
“但是我们像是进入了一个平行世界，完全无法与海上取得联系。最后，我们决定外潜。”
“那里的海床深度在4000到5000米左右，哪怕是混血种也承受不了那种压强。”斑冷冷的指出。
带土弹去烟灰：“我和同组的另一个人血统算是高阶，所以注射了稀释过的龙类血清，短时间内的血统提升可以保证我们在8000米的海底游动也不受影响。我们身上绑着纽带，一旦遇到什么不测，留在潜水钟里的同伴就会将我们马上拉回去。出了潜水钟后，我们才发现，整个海床都被冰川覆盖，下潜装置离海底大概有几百米的距离。四周水温很低，一片漆黑，只有某个地方亮起一点红光，于是我们向那个地方游去，”说到这里，他猛地抽了口烟，被呛得咳嗽，“靠近后我们才发现，所谓的红光，是一双巨大的血红瞳仁。传说中的海洋与水之王就在我们面前。”
柱间摸了摸扉间的额头，惊觉他的额发都被冷汗打湿，不由正色：“发生了什么？你怎么突然这么问？”他很少见到这个样子的扉间，一直以来这个弟弟比他当哥哥的还要严肃老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是受什么刺激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你说我会不会是龙类？”扉间咬牙艰难的挤出这个句子。
“诶？”柱间眨眨眼，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大哥你能不能不要做出那副傻样，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柱间轻咳一声，拍了拍他的脑门，“龙类都是长角的，我在找你的角到哪里去了。还有尾巴，你尾椎骨能拖十几米长吗？”
扉间被他说得一噎：“可是……”
“别乱想了，你怎么可能是龙？”柱间苦笑着摇头，“你要是龙，我是你的兄长，不也是龙……”
柱间话说到一半顿住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确认那是属于人类的指，而非凶兽的爪。
“扉间，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人，听说了什么事？”
“……不，只是这几天太忙，一时间想岔了。”
柱间松了口气：“也是，最近事情是有些多。等忙过这一阵你就去休个假什么的吧，暑假里学院没什么事，我来处理就好。”
“你不去找，那谁吗？”
“如果真的有缘的话，不必找寻也能再见。”柱间说着，唇角微扬，转头看向了休息室的方向，“这也是一种浪漫啊。”
时隔十八年，深海里的那段记忆依旧深刻得像是烙在骨子里。哪怕只是三言两语波澜不惊的描述，也带着刀剑相逼的肃杀之感。烟头最后一点灰烬抖落时，这场暗含风雪的讲述也到了尾声：“下潜装置里安了装备部专门为对付海洋与水之王研制的炸弹，威力不下于核弹，只需要定位即可发射引爆。引爆装置启动后，我留下来作为瞄准的焦点，最后的意识停留在与那只龙王对峙之际，身后是震耳欲聋的巨响。等我再次醒来，就已经在密党的医疗机构里了。”
斑伸手支着下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就这些，和我从前给你讲的一样。”带土一耸肩，“我可没必要说谎。”
“是吗？”斑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猩红的眸色里沉淀着一种漠然，“我倒是从十八年前的学院行动报告上看到了一段挺有意思的描述。”
带土一脸洗耳恭听的表情。
“写那份报告的就是那个与你一同出舱的混血种，旗木卡卡西。他在报告里写到，海洋与水之王吐出的寒气足以将海水冻结，在逃离的过程中，他的左边脸颊被严重冻伤，左眼失明。而你把他送回潜水钟时，借着低温挖出了自己的眼睛，作为临别的赠物。”斑不紧不慢的复述，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带土的反应，“可是你被打捞上来的时候，两只眼睛都是完好的。对此，你不打算解释些什么吗？”
轻描淡写的问句一针见血，这个男人永远都是如此单刀直入。
全身的神经在一瞬间绷紧，但被掩饰的很好，带土坦然的与他对视：“我也不明白。”
斑眸色一沉，看了他半晌，最后收回了目光，淡淡道：“按理说混血种的自我修复是达不到如此迅速的器官再生水平，但是我们身上的血统与旁人不同，有例外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发生在你这个贤二身上，实在是难以理解。”
“……就事论事，少黑我的智商！”
“那个卡卡西移植了你的眼睛，”斑再度开口，“在那种情况下挖出的眼睛按理说不适宜植入体内，但他还是接受了手术。事后排斥反应十分严重，附上的医疗报告显示他能够活下来都是个奇迹。这么多年，你就没想过回学院去看看？”
带土沉下脸站起身，显然不愿意再进行这个话题：“有什么可看的？”
他从男人面前走过时，斑唇角弯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哼了一段熟悉的旋律。《致爱丽丝》。
带土停下脚步。
“听说那个叫旗木卡卡西的小提琴拉得很好。”斑将手揣在口袋里，一甩头发走了出去，“相比之下某人的大提琴还真是惨不忍听。”
带土一个分神，就被他那毛刺的头发糊了一脸。
“联系黑绝，让他把那副《雅典学院》的临摹买下来，我回佛罗里达的时候要看见它出现在我的书房里。还有东方馆里那幅字。”
与斑在东方馆有过一面之缘的老者，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走在安静的博物馆内，从一幅油画前走到一个雕塑旁，仿佛真的是在认真品鉴它们的文化价值。
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喂？”
“代号为‘山椒鱼’的半藏先生是吗？”电话里传来一个温文尔雅的青年嗓音。
老者停下脚步，佝偻的背突然挺得笔直，眼底闪过雪亮的光：“你是谁？有何贵干？”
“我很抱歉的通知您，今天的交易团藏先生是不会来提货了。”青年似乎是微笑着说出的这些话，“因为他现在正在手术台上。”
“你是他的代理人？告诉他，可以另约时间，不过要加一成的价。”
“我想您或许没懂我的意思。”青年的语气里有种意味深长的残忍，“他永远也无法提货了，他现在正在手术台上，我即将把他由外而内的详细解剖。这些年他从黑市淘到了不少强化血统的东西，这具身体可十分具有研究价值哦。”
被称之为半藏的“老者”感觉背后一寒，沉声质问：“你想怎么样？”
青年轻笑一声：“我的大人对这场交易的货物很感兴趣，愿意出多一倍的价格买下来。”
“你怎么知道货物是什么？”
“伟大的神无所不知。”
“什么样的人物，”半藏咬牙冷笑，“也配称之为‘神’？”
“Jormangund，他可是环绕尘世的巨蟒。”
本就乱糟糟的床上铺满了衣服裤衩，地上散落着一份被标记得花花绿绿的日本地图，上面尽可能详细的标注出了一条路线——从学院所在地出发，直达东京，然后从东京北上，抵达北方四岛后再一路南下至最南端的鹿儿岛。其间各种蜿蜒曲折，整条路线几乎覆盖了整个日本岛。
少年口里叼着一张卡，把准备带走的衣服塞进背包，床上的衣服装到一半发现包已经满了，于是他又把厚重的几件扯了出来。
“唔，对，还有证件！”鸣人想起一茬，把卡放在桌上，拉开抽屉开始翻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