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干涩的喉头艰难的挤出这个名字,柱间用一种复杂的目光与他对上。
男人停在了他的面前一臂远,柱间习惯性的想要伸手抱住他,却被他侧身避开。血色的瞳仁从他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坐在旁边的千手扉间身上。
扉间在那种杀气腾腾的目光下皱起眉,站起身:“是冲我来的?”
“三十六年前,”斑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沙哑而森冷,缓缓质问,“新西兰卡皮蒂岛,大地与山之王的苏醒,那个时候你也在场,对不对?”
“不错。”
“学院派出的十七个行动人员,只有你这个组长活了下来。你在任务报告里写:来到勘测区域时,与密党的队伍撞上,双方起了冲突正要交手,整个岛屿都震动起来。山体大地仿佛活了一般开始吞噬周围的一切,只有你和对方队长及时反应过来,幸免于难。这段复述,对不对?”
“斑,你是怎么查到……”柱间心下一寒。
“闭嘴。”男人不看他,只冷冷质问着扉间,“回答我的问题。”
“对又如何?”
斑冷冷的看着他:“后面还有,你和密党剩下的那一人联手对抗大地与山之王,无奈双方差距太过悬殊,于是那个密党选择了爆血,靠着言灵.山夔击退了才醒来未曾恢复全力的龙王,然后呢,你做了什么?”
柱间别过脸,闭上眼。
“他血统崩溃变为死侍,”扉间无动于衷,“我杀了他。”
“好,好,好。”斑气极反笑,手中巨镰一挥,“那你也去死吧。”
尖锐的刀口陷入肩膀,血溅在镰刀宽阔的刀身上,柱间一把拦在了扉间面前,任由那柄利刃砍下。
斑一愣,及时收住了手上的动作。他握紧长柄,一动不动的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猩红的眼中仿佛随时会淌下血色的泪:“你早就知道,对不对?那个档案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他所杀的那个密党的资料……宇智波泉奈。你是知道我的姓氏的,你怎么可能没反应过来那是人我弟弟?”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钝器磨过心头。
“……是。”柱间对上他的目光,缓慢点头,“我查过那段行动报告,但是一直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尽量委婉的告诉你。”
“委婉?柱间,如果不是我自己找到了行动报告,你打算瞒我多久?”
“……”
“回答不出来了对吗?”斑蓦地收回镰刀,刀刃从他肩膀拔出时又是一阵血液喷溅,温热的液体溅在他的脸颊上,沁入肌肤,却暖不了那冷冽的神情,“其实你从来没想过告诉我,而我居然还天真的以为我和你之间没有秘密!”
柱间没有愈合肩头的伤口,任凭鲜血淌了一身。他忍痛抬起手,握住了镰刀的刀刃,掌心被割破,深可见骨:“斑,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他的口吻深沉而认真,漆黑的眼中满是怆然。
斑摇摇头:“什么也别说了,柱间,如果你想试图弥补,那就让开。”
“你听我说……”
“让开!”
“大哥你不用护着我,”后面的扉间自己站了出来,气势同样凛冽,“不要试图和密党的人讲逻辑,他们都是一群为了血统力量不择手段的疯子。他既然要战那便战。死侍人间失格,杀了它我问心无愧!”
“扉间你住口!”柱间皱眉回头看着自己的弟弟,“现在没你说话的份。”
领域爆发只在一瞬间,斑从来没有想过柱间也会有如此富有压迫力的时候,蛮横如他也被震得踉跄,更勿论连退几步的扉间。
“大哥!”
柱间不理会扉间的话语,握着刀刃的手紧了紧,血从他的指缝间流下,染了满手。
猩红的瞳仁中仿佛有熔岩流淌,那是燃烧的愤怒与悲凉。斑死死的盯着那张脸,心头的复杂难言的情绪如海啸般澎湃而起冲击着神经中枢。他几乎想要不管不顾直接一刀斩下,可是他又觉得自己做不到。如果这个男人是以山一般的姿态挡住他的去路,他可以大刀阔斧的直接毁去,可是这个男人以树一般的姿态拦着他,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像是柔软的枝条将他束缚住,根本动弹不得。
“柱间,你凭什么拦我?”斑牵扯一个讥讽的笑容,“你以什么身份拦我?”
“以一个兄长的身份。”
他身后的扉间霍然抬头,看着柱间的背影。
——也许是天性使然的缘故,他从小就对柱间没有太多的依赖心理,虽然他才是弟弟,可是很多时候往往比身为兄长的柱间还要强势。这种差距随着年龄的增长日益明显,尽管他一直很尊敬自家大哥,可是也免不了对他的一些行为进行指摘,把那些划入优柔寡断不够强硬的范围。他从没像这一刻一样感觉自己是作为一个弟弟而存在,更甚至于像是被君王蔽护在羽翼下的臣子。
他看着对峙的两人,内心不知从何处腾起一种无力感,反复的告诉他,这不是他所能插手的。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插手他们的爱恨与恩怨。
哪怕他才是始作俑者。
礼堂里寂静一片,台上的灯光一片明亮可是演员们早已停止了剧本,真正的主角是台下相对的两人。他们像是为了争夺领土而狭路相逢的兽类,一个磨牙吮血咄咄逼人,一个敛爪收刃隐忍不发,谁都不肯退让一步,谁都不能退让一步。
“所以,你要与我为敌是吗?”
斑用轻描淡写的话语打破沉默,话语中并无多少情绪,好似波澜不惊的陈述。
却不动声色的勒紧了柱间的咽喉。
自始至终他都不曾释放过言灵,也不曾不顾一切的大动干戈,因为他愿意给柱间一个机会,只要他不阻拦,他不会迁怒于他,他们之间还有回旋的余地。泉奈已经死去了三十六年,他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孤苦伶仃了三十六年,他要做的只有报仇,用千手扉间的血去祭奠弟弟的亡灵,慰藉他心头的憾恨。
柱间松开握着镰刀的手,此时他整个手掌都已经失去了知觉,伤口深处隐现的白骨触目惊心。他脱下外套,解开衣服的纽扣,露出宽实的胸膛:“作为一个兄长,我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弟弟;作为千手柱间,我愿意以命相抵。”
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语:“以命相抵?”
“是。”柱间直到此时居然还能微笑起来,“扉间所做的一切,由我这个做哥哥的来承担。如果一定要造成一场杀孽才能平息你的仇恨,我愿意自裁在你的面前。”
他说得云淡风轻而又不容置疑。
“你知道失去弟弟的痛苦,我想你会明白我的矛盾。如果真的让你杀了我弟弟,那么我又该如何自处?我不希望我的爱人手中染上我的亲人的鲜血,也不忍心看见你像现在这样痛苦愤恨。”
男人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要被那话语里的深情与温柔打动,可是文档里关于泉奈之死的描述字字刺痛他的心头,提醒着他不要忘怀了那足足三十六年的寂寥哀恸。他的弟弟,那个漫长岁月里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向他倾诉,向他微笑的人不在了,他的尸骨沉没于浩淼无边的冰冷海水里,他甚至没能看上他最后一眼。
“杀了你弟弟,或者你自杀。”斑一字一句的开口。
柱间笑了笑,英朗的眉眼间是如释重负的安然与温柔:“斑,谢谢你。”
然后他握住了他紧握镰刀的手,毫不犹豫的操纵着利刃刺向心口。
“大哥!”
“不!”
“天哪!”
不只是扉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呼出声,可是都来不及阻拦。那一刀太快,太狠,不给人留丝毫的余地。
刀刃静止于柱间胸前一分处。
斑反握住了他的手,生生止住了他的动作。
柱间抬头看着他,有些诧异。
男人冷漠的神情终于有了动容,眼中的血色褪去,像是氤氲了水汽。他手上一握,巨镰化作火焰熄灭,只剩他们的手交叠着。但他下一刻便松开了手,像是要摆脱柱间那灼人的温度。
额前的碎发散乱,挡住了他半边面容,斑转过头,不肯与柱间四目相对。
“你不过是在赌我舍不得。”他终于开口,声音冷涩,“你赢了。”
然后他转身离去,最后的话语让柱间挽留的手静止在中途——
“我们到此为止吧。”
台上的演员们面面相觑,最后有人戳了戳木叶丸:“我们还继续演吗?”
“还继续个什么?这都官方逼死同人了。”
微朦的雨点打在玻璃上,留下浅而密的水渍,最后汇成一股,慢慢流下。从窗内看去,外面铅灰色的天空尽头依稀有一抹黛色,那是远处绵延的山峦。窗户间翕开了一道缝,湿濡而充满草木气息的风泄了进来,吹得两侧窗帘的流苏簌簌摆动。
桌面上摆着一张光盘,而办公室的主人却在那头不紧不慢的摆弄着一套茶具。
这算不得是正统的茶道,毕竟这间欧式风格装修的办公室并没有地炉供柱间煮水,但他仍是乐在其中的将滤出的茶汤淋在茶壶上,再用烫壶的水进行温杯。做完这一切后,他才从旁边的罐子中拈出合适分量的茶叶,用开水冲泡。一股清香弥散开来,馥郁了整个房间,再浮躁的心也能从中得到几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