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突然站住了脚步。
“怎么了?”
“没什么。”男人抬起自己的手,动了动手指,以此确定身体仍然受自己的控制。刚才那一瞬间,他隐约觉得那话不是自己亲口说出的,像是心底一直在蛰伏的那个声音取而代之,话语间满是感同身受的苍凉。
曾经得到过的,终将失去。在那世界的尽头,从誓言滋生出绝望,从绝望孕育出怨恨。
盛极而衰。
——你曾说过要与我共享七宗罪孽。
——可那不是出自于爱。我没有心,也就没有你所谓的那种感情。
把案件的大致情况交代好从分析部出来后,一直抑郁在心头的烦闷也淡下去了不少。
走在人工河旁边的草地上,嗅着空气中清爽的花香,整个人都被风吹得懒洋洋的。阳光隐在云翳后,仿佛昏昏欲睡。河水缓慢的流动着,倒映着天空中淡淡的几缕浮云,远处是白色的塔楼与宽敞的广场。斑自顾自的一下坐在草地上,柱间被他冷不丁的一扯,也跌坐在他的身边。
“走累了?”柱间索性直接躺了下去,把玩起斑披在背后的长发。
斑瞅了他一眼:“横竖没事干。”
“你不去看看冰海铜柱的资料吗?”柱间挑起几缕头发,想把它们编成辫子,“这几天尽在闹腾这些事情了。”
“改天再说。”斑沉默了一下,转头看着潺潺流过的河水,头发被扯得一疼,回头对着柱间怒目而视,一把拽回自己的头发,“玩你自己的去。”
他隐约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自从遇见千手柱间后,他体内就有什么在缓缓复苏。这种感觉很微妙,自己本身并不排斥那种人格,但却从那种人格带来的强烈情感中感受到了难以言表的绝望。在涉及到冰海铜柱时,这种反应尤为明显。
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特别是当他发现这种人格甚至威胁到了他对身体的主导权时。
斑决定把冰海铜柱的事情先放一放,但这并不是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方法。
“对了,你弟弟什么时候从阿瑜陀耶回来?”
柱间虽然意外他这个时候提起扉间,却也没想太多:“他们考察有时候要好几个月呢,回来都快要期末考试了吧。”他说到这里,想起什么似的,眉眼间带了某种意兴飞扬的光彩,“正好,等暑假我们就去领证,上次我提议的几个地方你有喜欢的吗?领完证我们可以顺便度个蜜月什么的。”
斑看着他的笑容,把本来要说的话收了回去,改口:“不是该先办婚礼吗?”
“差点忘记了。”柱间一拍脑门,“那我们到时候挑个好日子办婚礼吧,你看把明治神宫包下来怎么样?还是说你想办西方式的?”
“结婚什么时候都行。”斑顺手拔起一棵草,在手指上绕成环打了个结,褪下来就成了个草戒指。他俯下身盯着柱间,煞有介事的严肃提问,“千手柱间,你是否愿意宇智波斑与你缔结婚约?无论境遇好坏,身份贵贱,生病与否,都会相亲相爱,至死不分离?”
柱间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缓缓的笑开,拿过他手中的草戒指:“Yes,I do.”他握紧斑的手,郑重其事的回答,“我以上帝的名义,郑重发誓:接受你成为我的爱人,从今日起,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全心全意的爱你,至死不分离。”他将那枚戒指戴上斑的左手无名指,然后轻轻地烙下一吻。
“应该是这样的。”斑嘲笑了一句,低下头,吻住了他的唇。
柱间伸手抱住斑,将他贴紧自己,彼此唇齿间的纠缠更深,像是两只争夺不休的兽。
过了许久,斑才松开他的唇,懒懒的将头靠到他的胸前:“行了,这样领完证就能去度蜜月了。”
“去巴黎怎么样?”柱间提议,“那是一个浪漫而优雅的城市,处处装点着玫瑰的芬芳与咖啡的温情。”
斑想了想:“还可以去一趟威尼斯。以桥代路,以舟代车,也不失情趣。”
“听你的。”
柱间坐起身,与他肩并肩坐着,一起看着安静的泛着波光的河面:“对了,虽然佐助杀人的嫌疑已经洗清,但是他龙化的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斑捡起旁边的一块石头丢向河面,溅起一大片水花:“找他谈谈。”
“他看起来不是个容易吐露心里话的孩子。”
“叛逆期的小孩子需要好好管教。”斑淡淡道,“贸然吞噬一具龙骨,血统必然会大幅度提升,我不介意看看他能有多少实力。”他看着柱间拿起一块石头,极具技巧性的脱手,石头蜻蜓点水般的在水面上跳到了对岸,“你去过巴伦支海吗?”
柱间对于话题的骤然跳跃并没多想:“没有,怎么了?”
斑再度捡起一个石头,模仿着柱间刚才的动作丢了出去:“随便问问。”石头还是扑通一下落入水中。
柱间轻笑一声,随即意识到斑狠狠瞪了自己一眼,于是正色道:“你太过用力了,打水漂应该这样才对。”边说他伸手从背后环住斑,手把手纠正他的姿势,话语间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颈侧,“手臂放松,压低一点,丢的时候要有往上拉的意识。你再试试。”他微微松开手,示意斑丢出去。
斑按他说的去做,石头在空中滑出一道漂亮的轨迹,然后在水面上起落了几下,最后还是沉了下去。
“多试几次就好了。”柱间抱着他不肯撒手,“我小时候没事干总是自己打水漂玩。”
“无趣。”由着对方把下巴搭在他肩上,斑拨开挡在眼前的碎发,随口问,“你不是说你记不清小时候的事情了吗?”
柱间认真的想了想:“这件事我到现在还很奇怪,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的记忆是从十二三岁才开始的,或者更晚一点,十六岁之前。好像从那个时候起我才是以千手柱间的身份活着在,就连扉间,我也不记得他小时候的样子。自己不知不觉就顺理成章的就有了名字和身份,过去的十多年就好像不知所踪了一样。”
“没有父母?”
“听扉间说我们父母死得早,家里还有两个弟弟,早些年就不在人世了。”柱间说起身世时语气有些惆怅,“可是我对这些事情都没印象,只记得自己总是在打水漂,然后反反复复做着奇怪的梦——我和你讲过的,我梦见自己身处一片深海,看见了被封冻在冰川里的人影。”
斑默然的听着他的讲述,不以为意:“记不起的过去说明没有存在的意义,不想也罢。我也没有小时候的记忆,泉奈也是,但是我靠着生活的本能带着他过得很好。我知道自己和一般人的不同,以此作为线索追查,才了解到混血种的存在。”
“你比我好些,”柱间笑了起来,“我被学院录取后教授们才告诉我混血种的事情。那个时候我得知自己是只爬行种,三观都崩坏了。”
两个人在草坪上腻味半天,偶有人从河边走过,撞见这一幕,都识趣的绕开,同时也不忘偷拍一张上传讨论区深藏功与名。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
“哎,佐助,你看,那不是校长和他对象吗?他们光天化日打Kiss不会被风纪委员会抓去写检讨吗?”路过河边时,鸣人兴致勃勃的抓住佐助示意他看向对岸,大声说道。
佐助心道风纪委员会是负责烧死异性恋的,这个不归他们管,口中却不屑搭理他这种话题,只冷哼一声。余光瞥了一眼过去,那场面确实,有伤风化,简直下一刻那两个人就要在这草地上天为被地为床的干柴烈火起来。
鸣人那样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对面那一对当事人。柱间抬头看见他们,挥了挥手,笑得和蔼可亲:“小伙子们,过来一起聊聊呗。”
一大一小两对人面对面的在草地上坐开,气氛稍显微妙。
柱间的手还搭在斑的肩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多恩爱似的。他冲着佐助笑了笑:“疾风的事情已经确定和你没有关系,你不用担心了。”
佐助的表情仍是淡淡的,倒是鸣人舒了口气:“我就说不会是佐助嘛。”
斑玩味的看了一眼对面那两人,一脸了然于心的表情。
“不过,我还是想再问你下,”柱间感觉斑扯了扯他的头发,会意,小心的斟酌好言辞,“你最近身体上有没有什么不适,比如头晕,乏力,反胃什么的。”他还想列举一下“脾气暴躁”“睡眠不佳”等症状,说到后面又觉得哪里没对。
“那是怀上了。”佐助准确的抓住了槽点。
鸣人大惊:“孩子不是我的。”
佐助在他腰上重重的一掐,鸣人龇牙咧嘴的抽了口气。
斑扬眉冷笑,不屑的瞥了佐助一眼:“激动什么,你有这个本事吗?”
“说得好像你有似的。”佐助干脆利落的反唇相讥。
斑哼了一声拍了一下柱间,示意该他出来助攻了。柱间轻咳了两下,侧过身语重心长的拉着斑的手开始做思想工作:“我可以理解你想要个孩子的心情,可是从医学的角度来说,我们两个都不具备这个功能。”他看着斑的表情沉了下去,又补充一句,“当然,他们也不具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