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安静的抚着龙卵上的云纹,仿佛想到了什么,但并没有开口。
柱间毫不介怀的笑笑:“没关系,想说什么都可以。”
“这一点他和因陀罗很像。”黑发少年沉默片刻终于发话,“我们四个才诞生到世界上的时候,大地与山总是会跑得不见踪影。那个时候,他会一边骂一边找,口口声声说着不想再管了,最后还是在不知名的地方把他拎了回来。”
“听起来就像他总是骂他贤二,可还是把他视作继承人一样。”
“他是怎么说我的?”
柱间支着下巴回想了一下:“他私底下的时候总给我说,你虽然长得像他的弟弟,但脾气性格更像他一些。别看他面上对你们都是一副嫌弃的样子,在我面前一直可得意的表示自己后继有人。”他说到这里微微扬起唇角,“他说你心底藏着一只狮子,无需再磨砺,只要好好期待你的成长就够了。”
搭在龙卵上的手颤了颤,黑发少年闭了闭眼,漠然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微动容。这一刻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个符合他少年外貌的神情,有些小心翼翼,又有些忐忑不安:“他如果知道……”
“那也不会改变什么。”柱间站起身,抚上他的头顶,目光温和,“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还会说,不愧是宇智波家的小子什么的。”
佐助抱着龙卵,最后点点头:“好,我会回去,继承密党。”
“会很辛苦,你有足够的觉悟了吗?”柱间看着他。
“作为人活着,总是有无法避免的辛苦。但难道就要因为辛苦,而放弃活着的机会吗?”黑发少年低下头,将脸贴在龙卵上,闭上眼,“何况我并非孤身一人。”
柱间转身侍弄着旁边的一株酒瓶兰,抚过它茂密的长叶,安静的听着少年的话,最后轻声道:“他会很欣慰的。”
“我想去见见他。”
“好。”
庭院里的花草被侍弄得很好,浅浅的水塘里不时泛起涟漪,垒砌在旁边的鹅卵石上生出细腻的青苔。阳光洒在和风的院子里,偶尔有鸟雀停栖在廊下。哪怕是最偏僻的墙角,也开着细碎的花朵。
柱间领着佐助穿过庭院,拉开门进了屋。
少年环视了一圈屋子里素雅的布置,屋子被收拾的很干净,桌子上摆着水杯,沙发上还摊着一本书。他看着柱间拿起水杯,将里面的水倒掉,接了一杯新的,重新放回桌上。他扫了眼那本被翻到一半的书,是《百年孤独》。
“这边。”柱间把沙发上的靠枕揉的更蓬松了些放好,然后带他来到了卧室。
男人安静的躺在床上,平缓的呼吸昭示了他睡得正沉。那英挺的五官看起来分毫未改,只是肤色在身后黑发的映衬下略显苍白。
“佐助来看你了。”柱间在床边坐下,手探入薄被中握住男人冰凉的手。
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曾回应。
“他一直是这个样子?”
柱间微微笑了笑,低头专注的看着沉睡的宇智波斑:“那个时候因陀罗与他的人格胶着在一个身体里,我们投鼠忌器。阿修罗告诉我,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两全之策,但如果是在我们两个都找回身体主动权的时候动手,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从尼伯龙根出来后,我很快就苏醒了,但他……却再没有醒过来。”
佐助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只有等待。”柱间平静的开口,伸手抚上那俊美的眉目,“这是唯一的选择。”
“你要一直等下去?”
柱间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怀中的龙卵上,轻声道:“你不也是一样吗?”
少年唇线紧抿,走到床前。
“你想同他说几句话吗?”柱间了然,让开了一个位置。
佐助却并没有坐下,只是把龙卵暂时放在柔软的被褥上。他看着那个一度高傲张扬的男人,沉默很久,终于发话:“我不会让你失望。从前没有,以后更不会。”
送少年离开时,柱间还是多嘱咐了两句:“你那三个朋友一直安顿在佛罗里达的宅子里,他们如果愿意辅佐你,那当然是很好的助力。还有黑绝,他也会帮你的。密党领袖的位置毕竟不是那么好坐的,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佐助并没有觉得不耐,只安静的点点头。
柱间轻抚过他怀中的龙卵:“他也劳你多照顾了。”
“我会的。”
“听说他从前总喜欢缠着你?”
“恩。”少年点点头,“可烦了。”
重新回到家中,柱间简单拾掇了一下屋子后,来到床边再度坐下。
他温柔凝视着他的面容,最后低头轻轻吻过那没有温度的唇,笑得安心又满足。
“听见佐助刚才说的了吗?他是真的长大了。印象里他本来还是个有些傲气的孩子,现在也会尝试着走上你留下的路了。从前的话,我一定不会放心他去接手密党,可是今天看来,我不用多操这份心了。”他絮絮叨叨的说着,缓慢而深情,“当然,我会悄悄看顾着的,直到他的羽翼彻底丰满。”
“啊,对,今天扉间也走了。你知道的,这次留下了一堆乱摊子,本来是该我一桩桩收拾的,他却替我去了,还一并辞了龙族古代历史研究的授课。这个位置可是给你留的,我会先代着课。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时候他想要进到尼伯龙根里来找我们,引水为媒,打通了两世的道路,阴差阳错的把我们接了回来。当时一片紧急,没有给他多想的时间,现在尘埃落定了,我想他还是一时半会儿不能放下吧。让他出去走走也好,时间久了,总能抹平他心中的褶。
“他走的时候还问我,需不需要龙骨重新打磨对戒指。吓得我以为他是想不开要把自己给拆了。他给我说,如果遇到合适的,会寄回来的。
“说起来,今天我应该和佐助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剥两块鳞片刻结婚证。
“唔,还是等你醒了再说吧,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好好睡吧,天荒地老我都等你。
夕阳缓慢的向下沉去,没入天地的尽头,又是一日过去了。日复一日。
苍茫的旷野上滋生出凌乱的杂草,将铜色的骸骨隐没,将被战火灼烧过的大地覆盖。风不知从何处而起,又要去往何处,漫无目的的刮着。空气中氤氲起淡淡的冷香,很远的地方传来浪潮声。
倾倒腐朽的世界之树如同伫立于此地的墓碑。
在根茎的最深处,有两位皇帝相互陪伴长眠,没有什么能惊扰他们。
青翠的嫩芽从树干之上缓慢而固执的生出,一点点长成枝桠,绽放出血色的花。
⑴:《THE TRAGEDY OF ROMEO AND JULIET》第三幕第五场罗密欧的台词,意为:“一定会有的;我们现在这一切悲哀痛苦,到将来便是握手谈心的资料。”
尾声
阳光从窗外照上讲台与白板,在地上投下那个授课的男人高挑的身影。
柱间板书到一半停了下来,回头问着座下的学生,温和的开口:“后面的同学看得清楚吗?需不需要把帘子拉上?”
见大家统一的摇了摇头,他这才转身继续在白板上写完一行时间地点。
“1921年,冰海铜柱最大的残片在巴伦支海被打捞起来,被当作普通的青铜器收藏在威尼斯的圣马可大教堂。”柱间走下讲台,慢慢讲述着要点,“那个时候混血种对于冰海铜柱还没有一个准确的认知,对龙类的很多历史尚且存疑。随着对冰海铜柱的逐步探寻了解,那些相关的史实才逐渐浮出水面。”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不易察觉的停顿了一下,仿佛想起了什么触动他的往事,目光里带了柔和的笑意,口吻放轻:“冰海铜柱可以算是龙古史中最重要的一个独立课题,它涉及的范围很广,对于龙文的掌握要求很高。我对这个课题都算不得有研究,这里只能给你们模糊的讲一些大概,要想对这方面有更深入的了解,还是要等这门课本来的教授回来补充才行。他,是个很厉害的人,算得上是专攻这个课题……”
话的尾音还没出口,突然有人接过话头。
“冰海铜柱的起源要追溯到龙族历史上那场白色皇帝掀起的叛乱。中世纪起关于这部分历史的文献记载被解读出来,部分人尚且质疑这场战争的真实性,直到上个世纪冰海铜柱最大的残片被打捞起,并从上面破译出了最广为人知的一句‘帝誓’,才彻底确认了那段史实。”
那个声音冷沉而优雅,不紧不慢,娓娓道来。
柱间手中的白板笔掉落在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教室门口。
黑色正装包裹出男人瘦削挺拔的身材,黑手套衬出他好看的指型,露出一截手腕。黑发还是那么乱蓬蓬的披在背后,连带着那张扬的眉眼,微弯的唇角也分毫未改。他一步一步走进教室,走到柱间的面前。
柱间睁大眼,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前这个男人的眉梢眼角还带着从沉睡中醒来的慵懒,却如此真切的站在他的面前。
“看什么看,那么久了还没看腻?”宇智波斑戏谑的笑着,在下一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