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宗罪……你是想封印我?”
阿修罗近乎温柔的笑了,七把刀剑凭空生出,盘旋在他的周围:“你不是说,要我陪着你一起下地狱吗?我们分别了那么久,重逢太短暂,这次,我会永远陪着你。”
“谎言!”
“以‘贪婪’之罪,封世间不知满足。”一截齿铗伴随着黑王的话语,钉入因陀罗的左肘。阿修罗闭上眼,淌下两行血泪,以古老的咒文作为回答,继续开口,“以‘饕餮’之罪,封世间食而无止。”重剑随之贯穿了对方的右肘。
“阿修罗!你待苍生万物慈悲如此,为什么待我残忍至厮!”
“以‘暴怒’之罪,封世间癫狂愤恨;以‘傲慢’之罪,封世间自高自大。”
双肩分别被薙刀与唐刀钉下,因陀罗目眦欲裂,似乎想阻止他继续,却动弹不得。
“以‘懒惰’之罪,封世间怯懦逃避;以‘妒忌’之罪,封世间盲目怨怼。”
环首刀与八面汉剑没入他的膝盖,白袍男人的身形摇摇欲坠,却始终不肯倒下。他狠狠的看着睁开眼拿起最后一把花纹刃上前的阿修罗,血色瞳仁间浮起一种深刻的嘲讽,唇角弯起一个绝妙的笑容。
“你是不是觉得,宇智波斑的人格苏醒后,我为了夺回这个身体的主动权,一定会将这个人格剥离出来?这样你封印的,就只是白王因陀罗。”
阿修罗执刀的手一顿。
“你真是和从前一样愚蠢。”他嗤笑一声,“只要我与他共享一具身体,就随时可以用他来做挡箭牌。”
“因陀罗,这是我们的恩怨。”
“我已经拖了整个世界陪葬,还在乎着些吗?”
黑袍男人就要再度开口,却又突然停下,双眼闭上了又睁开时,与之前的无悲无喜截然不同。“多谢。”他低声开口,却不知是在对谁说话,看向因陀罗的时候,他的表情郑重,“我不相信你能让斑代你受这一刀。”
“千手柱间。”因陀罗眯起眼,念出他的名字。
“是,”柱间笑了笑,“我确定我唤醒了他,他不会再为你所控了。”
“是吗?你既然那么笃定,”白袍男人勾起唇角,“那我不妨让你见他一面。”
柱间走到他身后,终于听到那个熟悉的嗓音开口唤他:“柱间。”
他安心的笑了,伸手从背后抱住了他,将下颌搭在他的肩头,尽管未曾看见那人的表情,但柱间知道,他必然与自己一样,也是近乎满足的笑着:“我们果然心有灵犀。”
“从来都是如此。”
柱间低声在他耳边依稀说了一个很长的句子。
斑似乎愣了愣,最后轻笑一声。
然后利刃一连贯穿了他们两个人的心脏,柱间闭上眼,念出最后的咒文。
“以‘色欲’之罪,封世间纵情凉薄。”
黑与白两股雾气从他们身体里腾出,交错难解,最后黑气将白雾包裹,在不断升高的同时重新变回巨龙的模样,缓慢的,一点点回归它从前镶嵌在穹顶之上的位置。还是一样沉睡长眠的姿态,只是心脏处的缺口已被填补完整。
——因陀罗,我终于得以给你一个永恒。
——我从来不要什么永恒。
——永恒不变的爱也不要吗?
高高的祭坛彻底支离破碎,柱间抱着怀中的男人失去所有意识一并坠落。
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就在一起。
“I doubt it not;and all these woes shall serve for sweet discourses in our time to come.”⑴
一股水柱从地底喷涌而出,如同一双手将他们稳稳接住,最后没入黑暗深处。
钟楼荡漾起浑厚的钟声,白鸽展翅飞起,从晴空下飞过,在地面修剪整齐的绿草坪上掠过一阵阴影。中庭的喷泉照旧喷出扇形的水花与粗细不一的水柱,交织成好看的图案,在阳光下水雾依稀织就了绚丽的色彩。花架上的紫藤萝落了一地细碎的浅色花瓣,风吹来时,会带起些微浅紫色的碎花送到脚下。
一切安宁,之前那场暴风雨席天卷地而来前,乌云便已散去。
那时到处都是一片晦暗,地面震动,四面八方传来不知名的咆哮怒吼,而这末日般的景象,终止于天光乍破,投下一缕光线的那一刻。
仿佛从未发生过。来去匆匆,如同梦境。
白发男人走在空荡的校园里,再过几日就会有学生陆续返校,这片空荡很快就会被填满,被热闹喧嚣取代。他们会一如既往的抱着课本往返于教学楼和宿舍,谈笑风生,议论着年轻人喜欢的话题。
他们将是新时代的见证人,理应歆享幸福。
他缓慢的行走着,走过碎花满地的小道,走过绿草如茵的草坪,走过太多生生死死。
英灵殿还在重建中,殿前的慰灵碑却已经铸好了。光是重铸的这段时间,上面便又添刻了新的名字。那些名字的主人也曾一度怀揣着梦想来到学院,带着灿烂的笑靥与张扬的誓言,还有一颗年轻热血的心脏。可是最后,他们留下的只有一个冰冷的符号。
这个世界就是战场,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上前,往复循环。
他在慰灵碑前站定,蹲下身,一手抚上那个熟悉的名字,一手抚上眸色已变为漆黑的左眼。
“没有一成不变的时代,因为没有人逃得过死亡。死亡之后,便会有新生。”卡卡西低声开口,“就好像再漫长的黑夜,也总有太阳升起的时候。”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拆封之后点燃一支,连着烟盒一并放在石碑前。
“听斑教授家的管家说,你喜欢这种牌子的烟。”卡卡西为自己也点着了一支,揭下面罩深吸了一口,被烟草的气味呛得咳嗽却还是继续抽着,“我不太懂这些,就只能陪你抽完这一支了。他告诉我,你这些年烟瘾很重。”他顿了顿,似乎笑了笑,“仗着自己是龙,就这么肆无忌惮。”
烟灰簌簌落下,吞云吐雾间,看不清白发男人的表情。
他抽完这支烟后,放下了背着的琴盒,拿出一把小提琴——这不是他常用的那一把,这把小提琴看起来有些旧了,只是一直被保管得很好。他试了试音,琴弦的松紧刚好,不需要他再调了。
“他还说,这把小提琴是你当年花大价钱买的,却一直放在房间里,说是一件送不出的礼物。”卡卡西站起身,将琴声架在肩头,“现在我收到了。谢谢你,带土。”
他闭上眼,将琴弓搭上,开始了一场演奏。
——《致爱丽丝》被你拉成这个样子,贝多芬能被你气活。
——混蛋卡卡西,你少说风凉话,有本事你来拉个!
——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给你做个示范。
往回走的时候,卡卡西遇见了从办公楼走出来的千手扉间,点头问了个好:“副校长。”
扉间看了一眼他背后的小提琴与他走来的方向,并没有多说是什么,同样简短的一点头:“你提前出院,伤都好了吗?”
“都是些小伤,”卡卡西回答,“血统也已经稳定了。”
扉间恩了一声,转身便走,却又听见身后的白发男人继续开口:“听说您辞去了龙族古代历史研究的授课?”
他站住脚步,并不回头:“这次龙类大片苏醒又沉寂,造成了不小麻烦,我需要赶赴各地去处理,没有时间再备课了。”
“我以为您至少会等到……”
“卡卡西,”扉间淡淡的截住了他的话,“这个世界确实需要深情的人来填补孤独与绝望的沟壑,可是也需要无情的人来接过战旗开辟新路。我喜欢脚踏实地付诸实践,这是我身为副校长的责任,义不容辞。”
卡卡西笑了笑:“您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帮着校长。”
扉间不置可否:“也许吧。”
“您这就要出发?”
“恩,马上启程。”扉间就要迈开脚步,却又顿了顿,突然问,“卡卡西,你觉得混血种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白发男人微微一愣,随即弯了弯眉眼:“我还没有那么高的思想觉悟,您一定要问的话……混血种是龙到人的过渡,我们有责任,有梦想。但一定要说存在的意义的话,每个人想要珍惜保护的东西不同,但那份想要守护的心,却是相同的。”
从高处古典欧式风格的窗户边撩起一角窗帘,可以看见那两个白发男人简单问候后相向而去。更远的地方山脉连绵,天高云淡。
有着一头笔直黑发的男人轻轻笑了笑,放下窗帘,从窗户旁走到办公桌后的软椅前坐下,将桌子上那份请辞报告放回一旁的文件中。桌上的各种文案累积成山等着他处理,而他却把它们移开,以便看向坐在他对面的来客。
“你不喝茶吗?”他冲着对方友好一笑。
黑发少年还在专注的看着怀里抱着的那颗龙卵,面无表情的摇摇头。
柱间也不勉强,手中把玩着一支签署文件用的百利金钢笔,继续道:“那么,我刚才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
“他当时真的是这么说的?”
“他希望在宇智波间完成权与力的交接,他一早就为你们铺好了道路。”柱间垂眉敛目,说到这里时口吻有不易察觉的怅惘,“他是个很温柔的人,只是总是以张牙舞爪示人。他的苦心,很少有人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