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不可置信的退后一步,看着他的目光几度变换,最后定格在一个似喜似悲的表情上。他缓慢开口,声音冷涩:“原来最后一个是你,天空。”
下腹传来仿佛被利剑洞穿的剧痛。
少年湛蓝的瞳仁一瞬间睁大,像是被一片浓重的颜色染得浑浊。凛冽的气流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将他簇拥在其中,紧紧包裹。地面震动,细碎的沙石从穹顶剥落,整个教堂摇摇欲坠。
佐助闭上眼,一片烈火转眼从他周身腾起。
轰隆一声,巨大的白色建筑彻底倾坍,扬起烟尘无数。巨大的骨翼从背后生出,在烟尘中大张。火光中淬炼出的鳞片是一种锈红,上面火焰的纹路光泽流转,尖锐的骨刺每一根都犀利无比,张开的骨翼几可遮天。它的瞳仁血红,内里夹杂着复杂而冷漠的光芒,烈焰流转在森白的爪牙间。
对面那一团紧密缠绕的气流在骨翼张开的一瞬间散去,苍青色的鳞片上云纹暗显。他,抑或说是它,浑浊的眸色最后变为猩红,当中的迷茫逐渐沉淀下去,最后视线缓缓聚焦到了面前那只同类身上。
他们两两相望,像是一场命中注定的邂逅,又像是一场重蹈覆辙的相逢。火光冲天而起,大风呼啸而过。
那样强烈的震动感一直传到了在废墟中遥相伫立的两人脚下。
带土震惊的转过头,看向那边刮起的飓风,最后露出一个讥讽而苍凉的笑容:“原来是他……竟然是他!”他放肆的笑出了声,直到声音沙哑,“卡卡西,你果然是成全了他。真是帮了我大忙。”
卡卡西握着刀的手一紧,一眼不眨的看着他。
“卡卡西,你还不知道吧,那两个好学生……宇智波佐助和漩涡鸣人,”巨大的骨翼冲破衣衫舒展开来,在带土背后张开,“他们与我,都是一样的。”
战术直柄刀吧嗒一声掉落在地。
带土仿佛悲悯又仿佛嘲笑的看着他,继续一字一句的说了下去:“他们就是四大君主之中的青铜与火和天空与风。”他顿了顿,笑了起来,“怎么样?震惊吗?讽刺吗?你身为一个混血种,居然教诲着两个龙类屠龙。”
卡卡西闭上眼,不理会这嘲弄的言辞。他身上的鳞片已经随着血统的渐渐稳定而褪去,无法抗拒的疲惫蔓延到四肢百骸。胸膛里那颗脏器空洞的跳跃着,无知无觉。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问。
带土看着他,并不答话,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只有风声,凛冽而苍茫。他展翼而起,坐在一块高耸的断石上,抬头看向远处的白色山峦:“卡卡西,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似乎并不指望回答,“当年那本是一片被烈火簇拥宝石装点的高大王座,统领半个世界的白色皇帝就盘踞在那里。还有那里,”他伸手指向另一个方向,“世界之树,那里奉养着另一位黑色皇帝。这两个地方,一度是他们至高无上的王座,而现在,却成了他们的无名碑塚。”
“他们死了?”
“当然没有!他们没有死,可是也比死好不到哪里去。现在的他们,就如同丧家之犬一样,被人性所束缚,完全遗忘了身为王的尊贵!”他说到这里时口气转为激烈,“我们是龙,是这个世界与生俱来的主人,却被人类击溃成了弃族,这是耻辱!而造成这一切的他们,责无旁贷!他们有什么资格再呆在王座上?”
卡卡西抬头看着他,看着那张无比熟悉又面目全非的脸,听着他愤怒而不甘的话语,一动不动:“你是在怨恨吗?带土。”
“宇智波带土已经死了,卡卡西。十八年前他就死在别林斯高晋海底了。”男人讥诮的纠正他,“至于你说的怨恨,我怎么可能不恨呢?我被造出来,却没有继承青铜与火那般强大的力量,除了这双眼睛成为了尼伯龙根之匙外一无是处;而我所效忠的王座,居然为了一个愚蠢可笑的理由掀起战争,到最后我只能被封印在深海之下,历经千万年的苦痛折磨。我醒来之后,便下定了登上最高王座的决心。尽管这中间我曾作为宇智波带土一度浪费了十八年,不过没关系,我终于还是找回了本来的身份,而且很快,我就能吞噬剩下的两个同胞,还有……到那个时候,我就是君临天下的王,无人能与我比肩!我将带领着我的臣民,把属于龙的世界夺回。”
“荒唐。”卡卡西轻笑一声,“带土,你不该是这样的。痴人说梦。”
“不要叫那个名字!我是大地与山之王!”
白发男人笑得更深了,眉眼微微弯起,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呢?”
堪堪避开迎面而来的烈焰,大张的骨翼收拢,将整个龙类身躯包裹起来,苍青色的巨龙蜷作一团,周身的气流再度改变了方向,聚集在一起。它就这么在对面那只赤色巨龙的注视下,收敛姿态,褪去鳞片回归人形,一线天光投落,化作他身上的御神袍。
仍旧是金色的发,湛蓝的眼,笑意丝毫不变。
“诶,我说,好不容易再见了,别一上来打招呼就这么凶残嘛。”
巨龙刨出的利爪停在中途,血色的眼眸注视着突然恢复人形的少年。然后看着对方一把跳起来抓住了他的爪子,笑得近乎无赖:“快变回来啦,仰着脖子好累。”
火焰升腾而起,将少年一并包裹其中,然而他却纹丝不动。大火一点点把鳞片洗去,露出苍白的肤色,随即变为黑发少年之前的装束。烈焰淬炼出那刀锋似的眉眼,最后消弭于他的身后,化为一把武士刀。
他一把甩开少年拉着他的手:“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只知避战。”
少年眨眨眼,固执的又拉住他:“走啦佐助,你还要回去抽查我的古龙语的说。”
“……”
佐助转过头仔细打量着他,似乎想从那笑得一派朗然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你叫我什么?”
“佐助啊。”鸣人挠挠头,“有哪里不对吗?”
“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谁?”
“漩涡鸣人啊。”
黑发少年目光一冷,反手抽刀蓦地斩下:“你少和我装傻,天空与风。”
鸣人看准了这一刀的走势,一抬手,一片气流缠上刀身,化解了力道,干咳两声:“我没装傻啊,虽然我都想起来了,可是我觉得佐助还是佐助,我还是我啊,和从前有什么不一样吗?干嘛这么剑拔弩张的。”
“笑话。你还当自己是人类吗?”
“唔,当人难道不好吗?”鸣人皱起眉认真思索起这个问题,“虽然要补考确实很让人头疼,但我觉得还是有很多值得高兴的事情啊。”
“……”
“不过补考好像确实很严肃的样子,如果过不了就会留级啊,我以后就不能和你一起上课了的说。但我觉得现在再考古龙语对我来说一定是小菜一碟,这可是我的母语啊,不考满分简直说不过去。而且我之前还背了那么多重点……你不在的时候我有很认真复习的,我背给你听啊,‘龙文的破译步骤有三,先要剔除非文字线条,其次将它靠向南斯拉夫语支,最后……’”
“是斯堪的纳维亚语支,白痴。”黑发少年下意识出口纠正,随即脸色微变。
鸣人一把扑上来抱住了他,笑得得意洋洋:“我就说佐助还是佐助嘛。”
森白的利爪就抵在男人的脖颈处,然而白发男人依旧笑得懒散而无奈:“你说你给我的眼睛会影响你的计划,那为什么还不动手呢?如果你真的是大地与山之王的话,旗木卡卡西对于你而已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吧。”
“够了!”
卡卡西伸出手,突然将他整个人抱入怀里,不理会锋利的鳞片会割伤身体。
“十八年前你就喜欢胡闹,现在还是这个样子。”
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怀里的男人身体上长出更多尖锐的鳞片,但他却抱得更紧,由得他在自己的臂弯间变为龙形。
属于龙的利爪抵上他的背部,而他手中,也多出了一把刀刃泛红的短刀。
双方上演着极尽温情的戏码,不动声色,暗含杀机。
那是屠龙者的死不退让,与龙王的心意已决。
这是战场。
然而下一刻,巨龙的骨翼蓦地收拢,一瞬间包裹起卡卡西滚到一旁,堪堪躲过一道烈焰。
烈焰击中地上的废墟,转眼焚尽一切,将断壁残垣灼为灰烬。一个身影渐渐走近,脚步不急不缓。他一头凌乱的黑发被风吹起,一双血色瞳仁冷艳妖冶,唇角噙着一丝笑,仿佛是从远处的白色山峦走下。
卡卡西认出了那个男人的脸,有些愕然。
巨龙重新张开骨翼,像是拦在他的面前,修长的尾骨将他卷起,藏到一片巨石之后。
男人在巨龙面前停下,皱起眉:“贤二,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他说着,伸出手,似乎想抚上它的长鄂。
巨龙浑身一颤,垂下脖颈,低头看着他,仅剩一只的猩红眼眸目光复杂。
“老混蛋?”
“原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祖宗。”男人冷哼一声,拍了拍他满是鳞片的长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