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你信不信,这都是事实。”
“不…”座敷话还未出口。大厅的门被猛地推开。
“晴明,收手吧。”安倍大人并未身着华丽的和服,衣着素净。
“你又是以怎样的身份来和我说这句话的?”黑晴明好笑地看着安倍大人。
“以安倍家族现任掌权人的身份,以你奶奶的身份。”
“奶奶?”黑晴明笑道,“你现在终于肯承认我了吗?您的孙子不是一直都只有一个人吗?”他突然挣脱了茨木的手,走到了安倍大人和晴明的身前,“安倍家族这一代。不是只有一个叫安倍晴明的人吗?你看,我甚至连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你说她告诉你了一切是吗?”他问晴明,“那奶奶有没有告诉过你以前黑夜山的主人和安倍家族的主人只有一个人,她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我们两个双胞胎兄弟从小便被分开?为何你不记得我?为何来到黑夜山的是我而不是你?”
“没有。”晴明说。
黑晴明步步逼近,直到枪口抵住了他的额心——是博雅的枪。
“其实答案很简单,因为我天生心脏有问题,所以才被家族抛弃。因为算准了我活不长,才让我暂时地掌控黑夜山,就是为了让你有一个美好的童年。”他看向安倍大人,“这么想想弟弟你亲近她也很正常,毕竟是她选择了你,才让你拥有了现在的一切。”
黑晴明解开了上衣的扣子,露出心脏处的伤疤,“不过还好,我找到了一个和我匹配的人。”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博雅的手指已经紧紧地搭在了扳机上。
“好吧,我告诉你们,我究竟为什么做这一切。”黑晴明的手触碰到晴明的脸,“为了你啊,我亲爱的弟弟。我无法忍受看着你独自一人站在那光明之处,我忍不住想将你拉入这黑夜中和我一起行走,想让你看到所有我看到过的黑暗。”他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你疯了。”晴明说。
黑晴明竟然点点头,“或许是吧,我有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大费周章地设计引导你们去发现这一切,而不死直接杀了你,取代你。但后来,我找到了答案,你大概是这世上我最亲近也是唯一可以亲近的人了。”过长的指甲划破了晴明的脸,他享受地舔干净指尖的血渍。“所以我想,我要给你一个机会。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才完整不是吗?”
晴明握住他的手。
“不,你错了。从小就有心脏病的人是我才对。”
他解开上衣,一条和黑晴明几乎一模一样的伤疤,“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心脏也出现了问题,但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人确实是我而不是你。”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这是我昨天才拿到的父亲的日记,确实是奶奶决定将患有心脏病的我送到疗养院,父亲和母亲却在暗中将我们互换了,他们本来计划等我做完心脏手术就来接你。没想到却在这之前出了意外。”
“不要再跟他废话了。”博雅说,“让我杀了他吧,我要替神乐报仇。”
“动手吧。”黑晴明说,“不过你要不要考虑先问我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要杀死你妹妹?”
“你这样的人杀人还需要理由吗?”再用力一些,子弹就会击穿黑晴明的大脑,博雅有些迫不及待。
“这里,”他指了指那道疤,“是神乐的心脏。”
“你现在还要杀了我吗?”
“我不信。”博雅说,突然开始颤抖的手却说明他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
“你知道我找这颗心脏找了多久吗?你确定你要杀了我吗,这可是她留在世上最后的一部分了。”
博雅闭上眼,穿着粉色衣裙的小女孩在她的脑海里奔跑,怀里抱着那只他亲手做的白色玩偶。她不停地喊着,“哥哥。”
她还说了一句话。
博雅扣动了扳机。
“不!”那是雪女的叫喊。
看着已被熊熊大火吞没的大厅。劫后余生的几人却没有丝毫的喜悦,耳旁还在不断地回荡着巨大的爆炸声。麻木地看着赶来的消防人员扑灭着眼前的大火。
妖狐,大天狗,晴明,博雅,酒吞,茨木,姑姑,妖刀姬。八个人就这样站着静静地看着眼前逐渐变成飞灰的建筑。
十五分钟前。
“不!”就在博雅扣动扳机的那一刹那,雪女突然将大天狗和妖狐重重地往后一推,自己则朝着黑晴明扑去,面具的开关同时被启动,高浓度的冷气席卷了黑晴明的心脏——那是黑晴明布置的最后一颗炸弹,一颗谁也无法阻止的炸弹。
他确实是个疯子,又或许他只是知道,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可能背叛他。除了他自己,所以他将炸弹埋在了自己的心脏——他从神乐那里偷来的心脏。
她用面具里储存的所有冷气和她的拥抱替他们争取到了逃生的时间,但她自己却永远地留下。
一起留下的还有座敷和来不及离开也没试着离开的安倍大人。
妖刀姬站在不远的地方,手机上蓝色的光点已经永久地消失。她突然笑道,“真是个笨蛋啊。”
“想哭就哭出来吧。”姑姑站在她的身后。
“走吧。”妖刀姬并没有哭,而是转过身来对姑姑笑道,“我们去看看那些小虾米吧。那几个人应该还要腻歪很久。”
“嗯,好。”姑姑的脚并没有动,她似乎还能看见那双明亮的眼。
恶魔啊。
“挚友,挚友,挚友。”茨木看着酒吞,“我们明天就去PK吧。”
酒吞没有回答他,而是往那火海走去。将那珍藏许久的红叶放在手心,任由风将它带进火焰,那里才是它本来的归属。
茨木就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听见酒吞说了那句“再见。”
然后他看着酒吞转过身朝他走来,“好啊。”
看着火渐渐被熄灭,妖狐才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静静地躺着雪女曾用过的U盘,上面的吊坠一如他第一次看见时那样精致,而包裹着U盘的,则是那张旧照片,上面的人已经全部离开了这个世界。妖狐将照片整理好,翻过来放在手心。
“她是个好女人。”妖狐说,面具摩擦着手心,“终于结束了。”另一只手握住大天狗的手,手指上的戒指嵌进皮肤,才让耳边仍嗡嗡作响的他感觉到了一丝实感。
时间回到六点前。
“厕所不在那边。”妖狐对要他带去上厕所的座敷说。他们已经走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你认出我了对吧。”座敷的语气很肯定。丝毫不意外地看着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大天狗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妖狐意外地看着他,而大天狗手里的匕首已做好了准备。
“没想到倒是你先摊牌了,”妖狐看着他,“恶魔。”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座敷问道,“我的伪装应该没有任何破绽。”
“没有破绽的伪装是不存在的。”妖狐说,“而你的破绽,就是你的眼睛。”
“竟然是眼睛吗…”座敷喃喃自语,“我们合作吧。”座敷开门见山的说。
“合作?”妖狐不解,“你不应该是对黑晴明最衷心的人吗?”
“你们果然已经知道黑晴明了,是那位晴明大人说的吧。”座敷说,“我想你们的布置也不会是之前所见的那么简单吧。我可以让事情变得更简单一些。”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他说,“曾经有七个小孩同时被送到了这个疗养院,他们之中有一个很特别,是建立疗养院的家族的大少爷,据说是因为做错了事才被送到这里来。他对其他六个小孩很好,对每个人都非常关照,很快就成了七个人里的老大。他知道了每一个人来到疗养院的理由,有的人是因为父母被害,有的是被父母抛弃,有的是因为被认定会给家人带来灾难。他帮助他们每一个人,帮父母被害的人复仇,找人训练他们让他们不受欺负。将每个人都培养成他的心腹。对,他就是黑晴明。而我就是那个被认定会给家人带来灾难的人,当时带我们七个人的老师是除了黑晴明之外唯一一个真正对我们好的人,但我才知道她是被黑晴明杀死的。”
“所以你背叛了。”
“不止如此,他对我们所有的好都是带有目的,他欺骗了我们所有人。”座敷接着说,“我想要终止这个谎言。”
妖狐看着已经彻底化成飞灰什么也没留下的建筑。这个谎言确实被终止了。
时间却没有终止,活着的人还会产生更多的谎言和黑暗。手心本应冰冷的照片隐隐发烫。他想着黑晴明说的那些话,和今晚的所见所闻。
光明和黑暗,天使与恶魔,正义与邪恶,他又陷入了曾经好不容易才摆脱的思维死角之中。
然后他在脑海里听见了大天狗的声音,“对我而言,履行誓言便是我的大义。”
“妖狐。”妖狐真的听见了大天狗的声音。
“嗯。”
“我们明天就去登记吧。”
“好。”面具上的铃铛随风发出清脆动听的声响。妖狐看着大天狗的脸逐渐地靠近——他倒在了妖狐的身上,试图拥抱住妖狐的双手上座敷造成的伤口已经变成了紫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