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明深本以为自己会被对方关进天牢之中,再经过刑部和大理寺之类的地方严加拷问,然而在他睁开被耀眼的阳光刺激的微微有些作痛的双目,看清楚了自己眼前的景象之后,却发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并非是黑漆漆的刑部大牢,而是一扇巍峨高大、恢宏气派的禁宫大门。
“……”书明深想要询问自己为什么会被拉到这种地方,然而他觉得自己就算是问了也未必有人会回答他,于是依旧紧紧的闭住自己的嘴巴,只是任由几名全副武装的侍卫将他带去前方那扇大门中某个未知的地方。
在曲折蜿蜒的回廊上东拐西绕的也不知到底走了多久,书明深的面前终于出现了一座宝相庄严的大殿。
而大殿前面那张横陈的桌榻后面,此刻则正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面貌俊秀的年轻男子。
对方身着绣着赤金龙纹的锦袍华服,神态安详沉静,温雅从容,直等到书明深被人带到殿前,这才将视线从桌前的那些奏章中徐徐抬起,放到正站在殿前的看起来有些拘谨的书明深的身上。
“……”书明深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参见当朝天子,见一旁的那些人已然全都垂头下跪恭恭敬敬地趴伏在地,这才猛然醒悟了过来,于是也赶忙一撩袍摆打算跪地参见一下这位高居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
然而还未等他俯身跪下,他的一双手便被人从前面一把抓住,硬生生地将他从地上重新拉了起来。
抓着他双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他面前的真龙天子。
对方一边依旧紧握着他的手,一边微笑地对着有些慌里慌张的他道:“爱卿这一路上辛苦了,朕之前便吩咐他们莫要为难爱卿,没想到还是令爱卿饱受了旅途的颠沛流离之苦,朕心中着实不安的很!”
书明深被对方的话说得有些发愣,半晌才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开口道:“陛、陛下严重了,草民一路上并未受什么苦累……”
书明深想要将还被握在对方手里的手抽出来,然而抽了两下却没有抽动,不由有些疑惑地抬眸看向对方:“……”
皇上却仿若未觉,只是将还抓着他的手变抓为握,拉着他向着一旁宫女太监侍候的桌前走去,面上仍旧微笑着道:“书爱卿,你不知道,朕之前便想要和你好好谈谈,只可惜一直未曾找到合适的机会,不想今日终于能够得偿所愿……”
书明深任由对方拉着,然后被按坐在桌前的凳子上,立刻,便有宫女神色恭敬地上前来给他端茶倒水,小心伺候。
“……”书明深有些不自在,因为他不清楚这位陛下到底想要将他怎样,穿着龙袍、长得与之前他见过的那位南王世子有七、八分相似的青年依旧在那里兴致高昂、滔滔不绝的说着,半晌,书明深趁着对方停住的间隙,连忙俯身下跪,伏在地上冲着对方请罪道:“罪臣书明深,乃是昔日镇南王爷之子,今日特来向陛下请罪,请陛下降旨责罚!”
他的话说完,大殿内的声音骤然停顿了片刻,然后,他仿佛听到有人轻轻叹息了一声,紧接着书明深便感到有一双温暖的手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依旧是方才将他搀起来的那双手……
只见皇上笑眯眯地对着他道:“这些琐杂之事且等日后再说,爱卿你远道而来,朕应该先给你接风洗尘才是啊!”
说着便吩咐下去准备今晚大宴群臣,为书爱卿接风!
书明深完全被搞糊涂了,皇帝陛下甚至还亲自寻了一座已然打扫干净的寝宫叫他暂且住下。
身着滚金龙袍的青年一边亲切地拉着他的手和蔼可亲的向他嘘寒问暖,一边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眸不停的在他的身上上下逡巡,简直可称得上是知痛知热、体贴入微,然而对方越是如此,书明深越是忍不住浑身寒毛直竖。
他曾预想过自己在来到京城之后到底会有何种际遇,然而即便每种可能都曾设想过,却就是没有料到会是这种状况。
书明深终于忍耐不住,大着胆子向身边的男子开口道:“皇上,您、您为何要……”
然而面前的青年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是依旧笑容满面地对着他道:“爱卿你且在宫中安稳住下……”
“其他的事情,朕自然会替你全部解决的。”皇上眼眸闪闪发亮的望着他说道。
书明深就这样在皇宫里住了下来,每日即便再怎么日理万机,那位皇帝陛下或早或晚总会到书明深这里看上一眼,又或者干脆将对方叫到自己的御书房去,不是与对方一起下棋闲聊,就是畅谈这宫中又或江湖上的各种奇闻异事。
书明深尽管仍是摸不清这位皇帝陛下令人难以揣测的心思,却也没有办法拒绝对方。
这一日,皇上正在与书明深下棋,两人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已然近在眼前的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之间的这场旷世大战。
皇上不由感慨道:“三日之后,月圆之夜,剑神剑圣一战,也不知结果究竟会如何?”
书明深未及说话,便见对面的青年抬起头来,笑看着他道:“据说书爱卿与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曾相识,不知爱卿认为此战结果当是如何?”
书明深闻言先是惊了一下,大概没想到这位皇帝陛下对他之前的遭遇居然如此清楚,然而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垂眸微微沉吟了片刻道:“草民认为胜者应是西门庄主。”
皇上闻言似乎有些诧异,不由好奇问道:“哦,书爱卿何出此言?”
书明深道:“草民虽然不懂剑道,却也知道西门庄主对于剑道之诚当今天下无人能及!”
“叶城主或许在剑法上能够与西门庄主匹敌,甚至于技高一筹,但在对于剑道的态度和心境上面却并不如西门庄主,”书明深斟酌着道:“人非圣贤,即便再如何修炼也不可能完全做到摒除心中的七情六欲,贪嗔痴念,所以但凡有人比剑,往往并非只比剑术强弱,心境、信念等应皆在其比试的范围之内。”
“是以,即便叶城主在剑法上能够略高过西门庄主半招,但若将所有的一切因素都考虑在内却未必比得上西门庄主,”书明深道:“所以草民认为,西门庄主这一战必然是能够胜过叶城主的!”
皇上闻言垂眸思忖了片刻,半晌,亦点了点头道:“爱卿所言甚是!”
随即拉起书明深的一只手,微笑着揉了揉道:“朕就知道爱卿的见识一定不会让朕失望的,朕只恨此刻才见到爱卿的真颜,若是能够早日与爱卿识荆的话,也未必会叫其他人‘趁虚而入’!”
“……”书明深不解地看着对方,想要询问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皇帝陛下却兀自在那里长叹着道:“其实朕也知道,若是爱卿你死去的话,可以救下很多人……”
书明深闻言不由震了一下,抬头看向对方。
皇上垂下眼眸幽幽道:“但朕又如何舍得叫爱卿你去死呢?”
“只希望三日之后的月圆之夜不会当真藏有什么阴谋诡计,否则只怕连朕也没有办法护得住爱卿你了……”
书明深这几日虽然依旧在皇宫里,但也明显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就仿佛大战在即所有人都紧绷着自己的神经一般。
京城中此刻更是热闹非凡,所有想要一观西门吹雪与叶孤城这场决斗的武林人士全都汇聚在京,就等着天黑后一同围观这场让他们恨不得连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兴奋的颤栗发抖的大决战。
书明深却对周围紧张的空气视而不见,只是思考着自己究竟会被关在这座偌大的牢笼里多长时间,又何时才能够再见到宫九他们……
大内侍卫总指挥魏子云在今日一大早就开始张罗着调集皇宫中的守卫,希望他们能够尽全力维持住宫中的秩序,不会令那些兴奋过度的武林人士涌入到皇宫中来。
而就在傍晚天色擦黑的时候,皇上将书明深叫到了自己的寝宫中去,备下一桌宴席打算与对方一边畅饮欢谈,一边等待着这场决斗的结果。
一直服侍皇上起居的老太监恭恭敬敬地给皇上和这位书公子斟满杯中酒。
皇上举着手中的玉樽对着书明深道:“朕向来习惯早睡,不过今夜难得有此趣事,且又有爱卿在旁作陪,看一看倒也无妨……”
书明深自然不能拂了皇帝陛下的意,尽管无心喝酒也只能与对方一边啜饮着杯中酒,一边看着窗外渐明的月色。
暮色越发浓重,皇宫中开始弥漫起一层氤氲的雾气。
书明深陪同这位皇帝陛下坐在此处也已然有了一段时间。
而再要不了多久,西门吹雪和白云城主的决战恐怕便要开始了。
书明深对此自然也很是关心,毕竟西门庄主是他的朋友,叶城主也是他认识的人,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宫九和阿吉等人此刻大概也已经来到了京师,只是他身在囹圄之中,暂时无法与对方相见罢了。
皇上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挑了挑眉正欲开口询问,却听一旁的那个老太监王安在这时对着他道:“皇上,时候已经不早了……”
皇上以为对方是想要提醒他早些休息以保重龙体,不以为意道:“没关系,朕今夜只想与爱卿一起观战,觉便留到明日再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