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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蜜旭润]爱情这杯酒谁喝都得醉 (做不成好人了)


  若是有那一日,润玉想起了二人母族之间的血海深仇,又该怎么办呢?他会不会怨自己,再次将自己视作仇人?他只得勉强做出个笑模样来。
  “兄长想得可比我远多了。”他说道,“我幼时第一次见到这奇景,想得只是如何把这光球收到乾坤囊里,带回璇玑宫给兄长看看。”
  润玉道:“可让你带走了?”
  “还好没有,不然母亲定要责罚……我。”他话绕了个圈差点说错,其实若是旭凤犯了错,荼姚定会训他,可若是此事跟润玉哪怕牵上一丁点边儿,荼姚定会借机大发雷霆。现在想想,润玉成年后还能礼貌待他,只是疏远而未生恨,已经是心地纯善、将旭凤视作唯一的亲弟弟的缘故了。他这一生孤苦无依,被夺去的又哪里只是一个未婚妻,锦觅只是最后一个稻草罢了,他已经一忍再忍,可笑自己竟一无所知,等到他忍无可忍了,自己竟还觉得是突然发作。
  他想着,忽觉胸口发冷,不由得伸出手去将润玉的手拢在手心里。
  润玉不明所以,便由他拉着,回头对他轻轻一笑。旭凤回以微笑,心里有苦难言。有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竟忽然希望润玉快些神魂归位,他想问一句,你到底恨没恨过我?你吃那些苦、受那些伤的时候,我正在父母身边享阖家天伦之乐,你究竟恨不恨?
  鸟族的夜晚极其舒朗,树木繁茂,鸟叫虫鸣不绝于耳,旭凤思绪万千,自然无心去看,过了半晌,那施了灵力的纸鸢已经飞过了好几处无人所知的鸟族秘境,四处皆是一片安宁毫无动向,他便开始琢磨:难道我猜错了,这鸟族竟然打得就是改朝换代的主意?却忽听润玉道:“咦,这是——”他定睛去望,大吃一惊。只见那镜中显出一处山谷来,自那谷中透出一道金光,细细的为那山脊镶了一圈金边。若非此处藏于鸟族领地里极深的山里,只怕鸟族人人都要看到了。那金光只闪了一瞬,便暗了下去。纸鸢欲向山谷飞去,却撞在结界之上。
  旭凤道:“找到了,走。”他说着站起身,见润玉跟在身后,心中不知怎么模模糊糊地一动,竟想起两人去魔界捉拿穷奇的往事来——润玉那时做魔族打扮,穿着一身银色的魔袍,被他打趣也不生气,还沸腾自身的灵力去救他……
  “兄长可要跟好我,不然被人发现,我可腾不出手保护你。”他说道,竟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你放心吧,我不会拖你后腿的。”润玉笑答道,旭凤心里便左右摇曳,这几百年来,似乎早已物是人非,有些东西却怎么都没变。他想着,便搂了润玉的腰,两人化作光芒朝纸鸢处飞去。

  “兄长你看,那便是鸟族的祭祀台。”
  “看左边,是琅嬛苑——那是善歌舞者排演进献天帝的节目的地方。”
  “你右边是……”
  “你好好飞,便左顾右盼的。”润玉忍不住道,这凤凰一路上左指右点的,仿佛二人是来旅游的一样。
  旭凤委屈:“机会难得嘛。”
  他二人飞至纸鸢停下处,此处已是人迹罕至,周边静悄悄的,竟连一丝虫鸣声都没有。旭凤皱眉道:“此地奇怪——”他竟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说不上在哪见过,不仅熟悉,而且亲切。他将纸鸢收了,揽着润玉朝结界走去。
  润玉道:“此处有结界,想必机关重重,你可有办法?”
  “这还能难倒我?”旭凤道,“花族长芳主的水镜,我也说破就破。”他说着一头朝前走去,竟一头磕在结界上,差点被弹个跟头。润玉看了笑也不是忧也不是,只得忍着问道:“磕得疼吗?”
  幸亏天黑,旭凤脸红才未被润玉瞧见。
  “想不到他们竟下了这般血本。”旭凤道,他伸手去感知那结界,知道这大抵是鸟族数位长老共同设下的铜墙铁壁。但他亦不见忧愁之色,只说道:“兄长站我身后,别被崩到了——”他说罢亦撑起自身结界,那火灵在他身体周遭形成一个金红涌动的球,将他二人包在其中,旭凤拉了润玉朝结界信步走去,那火灵结界便与“铜墙铁壁”相碰。初时方一接触,自是火花四溅,但须臾片刻,那火灵结界便不知怎么似被接纳成为了鸟族结界的一体一般,将二人渐渐推挤了进去。
  “这鸟族的术法,百年来也不过就是这些东西。只要让他们觉得我亦是一体而非要存心相博,便很容易就进来了。”旭凤说道,他没回头,但耳朵红了,他虽然自大,可却极少在润玉面前显露这些本事,一来是润玉并无灵力,二来他自幼便追逐兄长这个大法师的脚步,并不好意思炫耀。此刻忽然露了一手,就像个少年般不好意思了。润玉知他心意,便捏了捏他手指,没有开口打趣。
  他二人进了结界,便朝方才那金光闪闪的山谷走去。此刻山谷中再无动静了,方才那片刻的金光仿若错觉。二人翻过山谷,发现谷中竟是一片空地,空地中央有个小屋,屋内似有人声吵闹。旭凤捏起个隐身诀,与润玉一起靠近了小屋。
  还未走到窗下,便听一个稚嫩的声音可怜巴巴地道:“我只想出去看看……”像个七八岁的孩子。
  另个苍老的女声严肃地道:“这是你顽皮的时候吗?再胡闹坏了族中大事,仔细剥了你的皮。”
  那孩子安静了一会儿,弱弱地又道:“可我感到有股气息——似乎熟悉得很!许是我家人来接我了。”
  那女声厉声道:“什么家人?鸟族便是你的家。”还拍了一下桌子。
  那孩子道:“可是,可是,可我分明和你们长得不一样……”
  女人道:“你是随了你的父帝,但你生母却是鸟族,此事千真万确,鸟族是你母族,你是要弃了母族,去做那不忠不义不孝之辈?”
  好大一顶帽子,润玉与旭凤互相看了一眼。那孩子果然亦觉得害怕,以他的年纪,可能连不忠不义是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不是好话,令人畏惧。
  润玉轻声道:“……父帝?”旭凤亦是皱眉。
  “过去看看。”他道,手心不觉有些出汗,两人凑上前去,自窗户一瞧。那屋内布置的十分朴素简单,东西倒是俱全,床上躺着个孩子,看面貌似有七八岁,这夜间潮湿寒冷,他也不怕,被子只盖了个小角。他眼睛阖着,睫毛微抖,显是不愿就此睡去。床边坐了个嬷嬷,老眉老眼的,看着十分严厉。
  润玉奇道:“怪了,我似乎……我见着孩子,便似乎觉得有些熟悉似的。”他回头一看,见旭凤脸色古怪,似怒非怒,脸上带着薄薄一层愠色,又不止如此。“怎么了?”
  旭凤嘴唇扭动几下,却什么声音都吐不出来。他过了半晌,那屋子里的二人都静了下来,他才咬牙切齿地道:“那孩子——那孩子真身是条金龙。”
  润玉一愣,心里模模糊糊升起些古怪的预感来。
  旭凤下颌处一条筋咬得紧紧的,像是要咬断牙一般,他手捏成拳,用力得指尖泛白。过了一会儿,他才忽然冷笑了一声,道:“……父帝亦是一条金龙。”



第二十七章  (二十七)

  旭凤脸色阴沉,润玉虽不清楚其中的关窍,但却是极了解旭凤的,知道他虽然平日里跟锦觅鎏英动不动就叽叽歪歪横眉竖眼,但到底是因为他们关系亲近不设防备的缘故。旭凤本身一片赤诚,素来是很少真的动怒的。此刻见他变了脸色,便也不说话,只挽了旭凤的手,发现这凤凰的手心都是冷汗。
  “回去了。”他轻声道,“凤儿,我们走吧。”
  旭凤脚跟生了根似的,咬牙道:“我……他……”
  “回去吧。”润玉道,“你现在在气头上。”他来时是旭凤牵了手,一步三盼有说有笑地来的,回去时却反了过来,成了他牵着旭凤,旭凤失魂落魄,霜打了似的,被兄长牵着乖乖的走了。
  旭凤浑浑噩噩的,母亲荼姚、锦觅、洛霖、梓芬、簌离,这许多人的形象都在脑子里明晃晃地打转,有的是隆妆之下一张哭花的脸,有的是画上顾盼生姿的一抹笑,有的连脸都没有,就只是风中的一声叹息与呜咽。这许多人,这许多人!这许多人的悲苦命运,开端竟都是同一个人的利欲熏心。
  天帝座下,谁人不苦?可笑他也曾千年万年的称那人为“父帝”,心怀敬意犹如凡人仰望太阳——他根本不配!太微罔顾妻子人伦,害了这许多女子却还不够,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竟还有不知多少梓芬簌离!这样的人偏偏是他的父亲!旭凤双目圆睁,头皮发麻,只觉热泪滚滚的在眼眶里打转。这身体周遭的热度都被吸走了似的,叫他从脚底升起凉意来。这世上一片黑暗,只有眼前这个白衣人身上散发着融融的光,只是这光曾也差一点灭了。
  他不由得将润玉的手攥得更紧了些——这世上,这世上唯有润玉同他是一样的,他心底所受的这般痛,唯有润玉是明白的。这世上,他唯有润玉,润玉也唯有他。因为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他们都是太微追名逐利之途上的战利品,亦是牺牲品。
  他稀里糊涂不知道跟着润玉走了多久,再抬眼时,两人已经站在厢房门口了。润玉从头到尾没回头看过他一眼,旭凤心中凄惶,叫了一声:“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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