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风雪。方思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从胸膛里近乎要破开胸膛的恐慌。方思明抬头一望,漆黑一片里全依赖于四周高楼中明亮的烛火而依稀可观景物如何。
方思明跃上围墙,这是哪里?灯红酒绿,买卖皮肉的街道上。方思明隐约看见两株凋零的琼树,是扬州。方思明心中的恐惧蔓延到了全身,他鹘子一般飞掠而起三两下窜入深巷之中。月白呢,月白会在哪里。
方思明笔直的朝着一个方向略去,突然听到轻微的但与四周欢声笑语格格不入的“嘶嘶”声。他快速的找了过去,从墙头跳下......
下一瞬间什么都是模糊的。落下的雪消失了,呼啸的风消失了,满目只有淋漓的鲜血斑驳的血痕与......垂着头似乎依旧离开了污浊人世的人。最后一个人倒下,方思明忽然就没了力气,手脚经脉都瞬间被抽离。他踉跄的似是要去抱起月白,却不知道被哪一具尸体绊了一下,“扑通”跪在了雪地上。
月白被绑在凳子上,双手无力的垂落在地上,被烙铁拔走了指甲的手冒出滚滚的血,汇成一个又一个血泊,将雪都染红融化了。他面色青白,衣服早就结了冰,雪白的颜色从头到脚将他掩埋,眉梢眼睫都结了薄薄的冰霜。他似乎已经死了。
方思明跪在地上,傻傻的望着面目忘不清楚了的人。寂静无语里,是刺鼻的的鲜血,满地的尸体,还有足矣埋葬一切的风雪。
风吹落了黑色的兜帽,露出苍苍的白发。白雪不一会儿就落了方思明满身,那纯粹到纯洁的白色,蓦然成了一场葬礼,白茫茫的为他披上了一身丧衣。
忽然,月白动了。他拨动着缓缓的连血都不再流了的手指,他微微偏过头,他想笑,却冻僵了脸颊。
“你来接我去地狱了。”嘶吼的狂风里,他的声音被吹得支离破碎。方思明蓦然活了,他惶急的抱住月白,他握住月白的手,小小的冻得清白的染着鲜血的手,乖巧的落在他的手掌心,才一点点大不足他的半个掌心。
“不,不。地狱太黑太冷,我们不去。”他抚落了他眉眼上的冰雪。
月白的声音微不可闻,他一张口就有血从他的口中掉下来:“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你不带我走,阎王会怪罪你的。”
他的牙齿在轻轻的打颤,每一个都模模糊糊不清楚。但方思明却觉得每一字都清晰的刻印入脑中刀刀割心肠。
“你说人间好。我没见到。你带我走,地狱有你的话就比人间好。”
方思明张着嘴,却连泪都落不下来:“你错了。我也不过是千千万万背弃你的人中的其中一个。月白,我没有选择你。可你能不能......不要死......”
月白缓缓闭上眼睛:“我有些累。”
方思明垂下了头,他抱着月白,抱着这具冰冷的身体:“我知道......月白我求你,别死。”
月白默然,方思明在他的耳边一遍一遍,一遍一遍的求他,不要死。
月白终于勾出一个笑来,好似望见了温暖的春天:“阎王发怒可不可怕?”
“我不知道。”
“我一定不能跟你走么?你不会带我走的,对不对?”
“地狱太冷,鬼怪太多,会伤了你。”
“那我去哪儿呢?”
“一个温暖的地方。”
“好啊。”
......
雪停了。方思明跪坐在雪地里,他站起身,望着被大雪掩盖的天地。他重新戴上手套,装好尖锐的武器,他动了,如同鬼魅,大开杀戒。
一把大火自内而外,将一座小院烧了个干净,同样被烧毁的还有十几具尸体。方思明站在大火之前,红彤彤的火焰将这只鬼魂照耀,他身处地狱,并再无心上桃源。
他转身,他也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他只是明白他回头也再没有人会等他归家。他将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房一瓦尽数烧毁,像是一场盛大的葬礼,埋葬的是他的归处。
雪白青山头,风拂枯枝响。好一派干净凄惘。
年轮一圈圈增长,时光平淡无味的流过,每一天睁开眼都是一模一样。
直到后来他随手救下了个人,不料就此就被缠上了。那人日日满江南的寻他,遇见了便送他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晓得是个什么心思。他拒绝一次那人便送两次,他拒绝两次,那人百折不挠,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他偶尔望见那人笑眯眯骑马冲过来的身影,也会想江湖那么大为什么她能一次次找见他。而他怎么就一次都遇不见那个人呢。
整整四年......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一见恍如故
第三十五章一见恍如故
这世上有一种人,你同他喝了数不清的酒,腆着脸说了无数次的话,可下一次见面他还是能问你朋友是个啥玩意儿。气死个人了。可偏偏就是这个脾气阴晴不定的人,她就是看他顺了眼。觉得要是不同这个人交上朋友一定是她这辈子排得上号的遗憾。
既然这样,那她有什么办法。当然就是缠啊!好女怕缠郎么。嘶,似乎.....有什么不对。啧,不管了,就是这样定了。
她和他是有缘分的,姚瑟打心底里这样认为。她初出江湖可偏偏次次都能以各种偶然的方式遇见他,你便说这一回,她不过是在各小村子门前等楚香帅,这都还遇见了他,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怎么不见楚留香?还在和他的小美人缠绵。儿女情长的人,不足为据。”
边往绿萝家走,方思明边说道。
姚瑟瞥了他一眼:“你话里有话。”
方思明冷笑了一声。姚瑟不放心他,道:“绿萝说你受伤了......”
她要不要紧还没出口,就被方思明一句“无可奉告”堵在了喉咙楼里。姚瑟心下郁闷,你看吧,这个人,态度忽冷忽热的。
到了绿萝家,绿萝的父亲听闻绿萝差些被对面壶口村的村民打了去,当即叹了口气。
“多谢你将绿萝平安送回来。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绿萝会被那些心狠手辣的家伙伤成什么样!”叶隐说到激动处,不停地咳嗽起来。
姚瑟道:“我听绿萝说过一句,壶口村的人和摩云村天生不对盘,这究竟是为何。”她心下嘀咕,有方思明在可没有绿萝出事的份儿,若她没遇见估计要担心的就是壶口村那几个人了。
叶隐又叹了口气:“十几年前,张鸿铭的妹妹与我们村的一位年轻人私定终身,可是两个人都有婚约,为了能够天长地久,他们选择在一个夜晚私奔离开。天黑的山路哪里那么好走,那女孩一个脚滑,就从山上坠了下去,而那位年轻人再也不见了踪影。
张鸿铭在失去妹妹的悲痛中,将愤怒转嫁给了我们。她关闭水闸,摩云村从此再也不能汲取壶口瀑布分来的支流,缺水使得庄家无法正常生长,那几年,我们村过得很难过。仇也就是这样结下的,直到今天也没有解开。”
绿萝接过话头,所以我最讨厌大人们了,好好的两个村子,祖上都是亲戚,现在老死不相往来。
叶隐不耐烦赶她:“小孩子家家,快出去买菜,今晚招待客人。”
“知道了知道了。”绿萝进屋拿菜篮子。
方思明坐在一边的小板凳上,矮矮旧旧的小凳子,他跟坐实木太师椅似的,脊背挺直,一身的贵气。“原来只是断了水源,真是无趣。”
姚瑟下意识的疑问了一声:“嗯?”
方思明淡淡道:“如果换做是我,别人一分伤我,我会报之以十分颜色。”
姚瑟也搬了条板凳来坐在他对面:“这也太狠了吧。”
方思明冷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理着自己的袖口:“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你去不先下手为强,就会有人教给你什么是后下手遭殃。”
他说话的语气太冷也太嘲讽,让姚瑟心肝儿都颤了一颤,眼神带了困惑:“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明明之前的你不像是会说这样的话的人呐。
“我从没变过,只是你不了解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绿萝救过我,我愿意帮她做一件事。如果她想杀掉壶口村的所有人,我也乐意效劳。难道你不觉得只有让对自己不利的人彻底消失,才能高枕无忧?”
“我才不这么认为。谁伤我一分,我便一报还一报,这才是公平。我是比较傻,可是总有人比我聪明啊。月白就跟我说,你这样的人就是傲娇,口中说的是一回事,实际上做的又是一回事。”姚瑟将朋友的话照搬出来,觉得自己有底气多了。
她道:“我在月白面前提起你来着,哦,月白就是楚香帅的朋友,是个医术极好的大夫......”
“你跟他说了我什么?”方思明像是突然回了神,那副无所用心的样子立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似是在压抑着什么,下一刻他便又镇静下来,冷淡的问她:“他说了我什么?”
姚瑟眼眸一转,笑眯眯的说道:“我将遇见你的事情同他说了呀。他就说他听我口中描述你定是人中龙凤,他若可以还真想见你一见,同你教个朋友,再多的他就不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