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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方思明]醉不归 (画染绝)



月白折扇一展,白皙的手指握着乌木的扇骨,他微微一笑,公子如玉,翩翩俊雅。他道:“慕名而来。劳烦妈妈一间雅间。”

说着递出一锭银子给老鸨。老鸨收了后客客气气的将他们带到了二楼的雅间。雅间里果盘早已摆好,两人一坐下便有丫头端着酒菜摆满了一桌。

月白斟了一杯酒,酒香扑鼻,显然是难得的陈酿。他随手放到了方思明的面前。老鸨还在介绍着楼里的姑娘,她指着从雅间望下去正对着的舞台,道:“二位公子今日来的可太是时候了。我磨破了嘴皮子才让琵琶姑娘答应上台弹上一曲,就在今日。”

“琵琶?确有听闻千芳楼的琵琶是姑苏一绝。”月白抓了把瓜子,他嫌直接磕不雅,费了好一番儿力气才包开一颗,还不小心压碎了。

她一路说了许久,月白都只是礼貌性的答应一两声。现在突然接话,看来是对琵琶十分有兴趣。这二人看起来非富即贵,她牟足了劲儿伺候,当即大谈起琵琶姑娘来,月白也装作有些兴趣的样子听着。方思明见月白笨手笨脚的还偏要吃瓜子,无奈的抬手将月白手中的瓜子全捞了过去。他拿了个干净的白瓷碟子,剥好一颗便放上去。

离琵琶姑娘上场还有一段时间,台上一群女子跳舞热场。门外似是又来了什么贵客,老鸨夸了一顿琵琶姑娘之后便道:“这琵琶原来可不是这么个名字,可一曲琵琶弹下来竟全都这么称呼她了。哎哟,那脾性大的,妈妈我都不敢多说什么。”

这便是入了正题了,月白笑着掏出了一张银票。他道:“琵琶姑娘难见,在下不敢奢求。但不知可否一请楼中的教习师傅。前日偶于楼外路过,一曲琵琶惊为天人,更让在下想起了一位故人。不知妈妈可否帮这个忙,让在下再听一曲。”

老鸨的面色变了一变,没有接银票。她为难道:“这,公子,实在不是妈妈不帮,只是您可晓得是楼中的哪位姑娘,我们楼中的姑娘个个都会弹琵琶,各个都是顶好的。楼中的教习师傅已经许久不谈琵琶了,您可是听差了?”

“许是吧。”月白浅笑道,“劳烦妈妈询问一声便是。师傅愿来弹一曲也是小子有幸,若师傅不愿意那是小子没缘分,更是要给妈妈这辛苦钱。”

话都说到这份上,莲妈妈自然不能再推辞。她拿了银票叫了几个姑娘招呼月白与方思明,自己往后头去了。那几个姑娘一进门便又被月白二人叫退了出去。

雅间里方思明垂眸认真的将一粒粒果仁儿放进小瓷碟里。月白透过窗户,望着下面轻纱蔓蔓酒色惑人,喧哗吵闹之声混合成一片海,里面什么都有,混杂在一起“嗡嗡”作响,反而听不真切了。

方思明面前的酒没有喝,月白便拿了过去,正要入喉,却被方思明挡了下来。白瓷碟拿起又放下,发出了清脆的声。满满的一碟瓜子仁放到月白的面前。修长白皙的手指穿花似的在月白面前一扬,快得近乎连残影也捕捉不到。月白还没反应过来,那杯酒已经到了方思明的手上。

“虽然加了点东西,但也是难得的好酒。不喝,可惜了。”月白捏起一颗瓜子仁含进嘴里,淡淡的咸味伴随着浓郁的香味在口中蔓延开,细细的尖锐的瓜子尖划过舌尖,月白又卷了回来,一遍一遍舔下了外面的包衣再品不出味道来,才一点一点在唇齿间研磨碎,品尝出新的滋味。

这哪里是吃瓜子啊。

方思明指尖一转,将杯酒送入了自己的口中。他道:“若是那位师傅不来,你当如何?”

“不如何。她愿见便见,不愿见便罢。”月白笑了笑,又将一颗瓜子仁送入口中,“见她本也不是什么非做不可的执念。”

方思明将酒杯放回桌上,他顿了顿,竟又斟了一杯放到月白的手边。他道:“原小大夫也会口是心非。”

月白垂下眼眸,拿起酒杯喝了干净。他神色温和,唇边一直挂着柔柔的笑,温润平和。他捏着空杯子,轻声道:“方公子可愿听一听这栋楼中,许多年前发生的些许微末小事?”

方思明帮他重新斟满,道:“求之不得。”

月白舌尖扫过嘴唇,再一次一口饮尽。他挑着唇角笑,声音清冷而平静。他捏着酒杯,一杯,两杯,三杯……说一段故事吞一口烈酒。

故事尽了已然到了第六杯。月白方吞下喉咙,火辣辣的滋味灼烧着胸口时,莲妈妈回来了。她又是回礼又是道歉,说着自己的难处,又夸了琵琶姑娘的好处。月白晓得那个人不愿见他。

方思明面对陪笑的莲妈妈,唇侧一勾,却是个极其冷漠的弧度。莲妈妈见过数不清的达官显贵,一把年纪也早已学会了波澜不惊。然而方思明尸山血海里磨出的血气冷意又哪里是她可以抵御的,当即吓得一个哆嗦,说不出话来。

“姑苏南冉姑娘姿容倾城艳名远扬,一手琵琶精绝天下。不知道多少贵族公子趋之若鹜,多少富商侠客一掷千金。这等人物身后自有无数人为她撑腰。想要见她一面何止千难万难。只是……”方思明指尖有节奏的扣着桌面,月白按住方思明的手背,道:“只是可惜了。天色晚了,我便不等了。我们回去吧。”

方思明近乎要溢出的锐利倏然沉静,他面无表情的望向月白。月白对着他笑:“原来觉得是该见见的,你陪着,我便觉得我许是能来。可你来了,你坐在这里,我又觉得见或不见着实没那般重要。说白了,不过是年少痴愚。脚下的这块地,你见了,来了,便足够了。”

说这些话月白并没有避讳莲妈妈,莲妈妈这些年什么情状没见过,她低着头当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不知道。

方思明的眉骨略深,他压着眉峰的时候便显得格外冰冷难以亲近。他蹙着眉不言。

月白将果仁包进手帕中藏进怀里。他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来放进莲妈妈的手中,莲妈妈连连拒绝。这人来得古怪,她哪能轻易收他这么多的钱财,还不知道是祸是福呢。

月白见她不收便随手放到了桌上,温声道:“莲姨,这些您放心收,欠南姨的我还了。告辞。”

莲妈妈一愣,抬头望去是月白拉着方思明离开的背影,清瘦隽秀。她脑中闪过月白的方才的话语,下意识的喊道:“小畜……”

月白回过头,面容清淡眼眸似水,他勾起唇,道:“鄙姓方,名月白。”

莲妈妈瞬时哑然,直至下头有人高声唤她,她才猛然回神。

提步匆忙要走又忽而想起桌上大额的银票急急忙忙的退回来塞进袖子里。谁能想到,当初楼里无人看得起狗都能踩两脚的小杂种竟能长成这般模样。

不是被卖到小官馆去了么,按理说便是过上了好日子,那也是运气好遇见了好客人。可方才两人的相处绝不是恩客同小官儿的关系。小官馆儿也教养不出她方才所见的那个人。

唉,罢了罢了,想那么多做什么。那小孩儿过得什么日子又同她有什么关系。只要不给她惹来麻烦,她才不在意。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真。

月白与方思明二人出了花街,溜溜达达的也没个目的,就只是往前走。一路上唯有月白落在地上的脚步声与稀碎的果仁儿碎开的声音。

月白含着瓜子不说话,方思明落后他半步,足足有一盏茶时间的沉默。

方思明闭了闭眼睛,眉峰一松,又是一个温柔的方公子。

“方某竟不知何时小大夫同方某成了本家?”

街边的红灯笼灯火有些许黯淡了,隔壁街道是红红火火的闹市,孩子的笑声不断绝的顺着风刮过树梢撞进人的耳朵里。月白在一家早早关门的酒肆前停下了脚步。

他偏头望着方思明:“方公子便只问这个?我以为你会问我少时恩义沉重,我如何就拿一沓银票就全数打发。明明就那一点点就是我那段人生中唯一的光明。”

方思明温柔的面具挂不住了。是的,他确实不明白,更甚至没有来的不痛快。

或许,是他想到了朱文圭。他的父亲。












第18章 第十八章 赠
第十八章 赠
月白将手帕重新放回怀里,他伸手抓住方思明的手,在他的手心缓缓写下一个字——恩。

“恩,不是情。你知道你将一个人奉若唯一,而你却只是她眼中的众生平平是什么滋味么?我于她而言是一时善心。她的好路边随便一只小猫小狗都可以随意获取。我,只还恩。还干净了,便不欠她了,我便自由,去求自己想要的,去做自己想做的,去走自己的路途。而不是被束缚在无形的屏障之中。”

他声音冷清,似是冬日早晨的雾,粘在皮肤上,冻得人一哆嗦。

可方思明没动,他只是看着他,安安静静的听着他说话。

月白讲自己的手心覆盖在方思明的手心。他沉默半晌,似在斟酌着什么,可到了口边却还是将那些话通通咽了回去。

他咽了回去,方思明却听得明白:“你又怎知他人不是心甘情愿!”

“我于她而言不过是众多受过她恩惠,转头报答她的其中一个,没什么特别。她于我也不过是我数十年人生中给予我恩惠的一个债主,没什么特殊。”他覆盖住方思明凌厉的眼睛,只露出高挺的鼻子与紧抿的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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