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龙隐秀顺势看去,心往下沉,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简直不敢去看原无乡的神情。
原无乡亦抬眸看过去,这一看之下,便再难回神。
整个城都在火中。西南是火势最大的地方。每一处屋舍,每一处草木,每一块瓦都不留。从凌晨至此时,烧了已有大半日光景,还有什么是没有毁尽的吗?纵然离得这么远,连从那个方向吹拂过来的风都是炙热的,带着城中多少无辜英魂,多少生离死别,燃不尽的悲戚,一路逼向天际。
耀目烈焰灼伤了眼,刺痛了心。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我亦不信!
雪衣翩飞,纵身跃入火海,一瞬间,消失无形。
山龙隐秀哪里想到原无乡一个交待都没有,就扑了进去。只来得及伸出手,却没拉住,人已不见。暗道一声不好,急随其后奔向西南,未出几步,忽觉头顶一暗,骇然失惊,退开一步避让。
脚边砸下重物。
待定睛看,原来是早已支持不住的楼宇轰然倒塌了,大段大段正兀自燃烧着的焦木砸落下来,携带着大量的砖瓦泥石纷纷落下。
半城倾崩,于此无救。
围城的天羌族兵众也骇然失色,楚狂师敌号令兵众急速撤远。
山龙隐秀只觉心一空。
这个地方如同九重炼狱现世,生机难有,已进不去了,而里面的人又该如何再见天日——
原无乡好友!
第十八章 烽火未歇
关山迢迢,红尘渺渺。
自始至终,灵犀指瑕只有一个极为简单的心愿。
这本是一件极小的事情,教中守山门的弟子随意传个书信走一趟便好,可她却亲自来了——兴冲冲一路从南宗而来,遇上了山龙隐秀,遇上了天羌族,遇上了最负英雄,遇上了所有并没有想要见的人,却独独没有找到原无乡。
小师兄,你会真如山龙隐秀所料身在北宗吗?
如若不是,我又该去哪里寻你?
心底莫名的不安。她当然也清楚以小师兄的能为,若真遇上什么危险,就算她在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可为何会有隐隐的担忧,恨不得立即见到人带回南宗,如此才能安心。
步履沉沉,心头空空,纵然有百般犹疑,却没有停下步伐。
北宗恢宏的山门在望,灵犀指瑕却忽地想起一件事情,不由顿住了脚步——我要如何在北宗之内找到小师兄呢?难道要和北宗的门人说,吾欲一寻南宗原无乡,烦请通报吗?如若小师兄从未来过此地,岂不奇怪?可笑我怎会如此轻易就听信了山龙隐秀之言,贸然来到此地!不由暗自恼恨。
迎面却来了一人,身影飞快,错身而过的当口,忽地停下,转身问:“这位可是南宗的灵犀指瑕道友?”
灵犀指瑕也认出了此人,心头一喜,抱拳道:“最负道友,原来是你!正好吾有一事相求。”
最负英雄回礼道:“敢问道友因何来此?”
灵犀指瑕道:“汝可有见到我师兄原无乡?”
最负英雄道:“原来是来找原兄的吗?他确有护送百姓来此,不过已先我一步离开。”
灵犀指瑕急道:“他又去了何处?”
最负英雄道:“折回西华镇援助倦收天。”
灵犀指瑕点头道:“多谢,我这就去接应。”
最负英雄略一沉吟,却将她拦下,道:“且慢,我更熟悉地形,不如由我前去西华镇接应原兄,道友可否替我走一回南宗。”
灵犀指瑕听罢皱眉道:“既然紧急,救人要紧!你却要去南宗,所谓何来?”
最负英雄道:“外族入侵之事,想必道友已然亲眼所见。其危害甚大,遂北宗决意与之相抗,将之力阻于终南山界内,不得再入中土侵扰更多百姓。”遂从怀中取出一书,交给灵犀指瑕,郑重道,“此为北宗道尊手书的重要军情,请援于抱朴掌教,望南宗能鼎力相助。同时也请援了道门其他各脉,期望以道门联军之势,共同抗击外敌。”
灵犀指瑕恍然道:“原来如此,此事确实紧要,但可否待我寻回小师兄再一同前去南宗?”
最负英雄道:“原兄方面由我去,你可放心。不过,你手中军情紧要,而且南宗若能答应相助,亦需要时间准备人手,所以,此事宜早不宜迟。我之身份仍是北宗弟子,两派之间仍有隔阂,若我前往也许仍需费些时间才能得见抱朴掌教,还望灵犀指瑕道友不吝相助。”
灵犀指瑕闻言不服道:“不管之前如何,此次是道门共敌,南宗必然相助,吾这就去请师尊相助。不过,小师兄——”
最负英雄郑重道:“交我。”
灵犀指瑕犹豫了一下道:“好!”这便要走,忽地想到些什么,转身道,“请替我转告小师兄,待此间事了,务必回南宗。师尊有令,立云坪一甲子之约已至,令其速回南宗。”
最负英雄道:“吾明白。待此间事了,原无乡定会安然归来。”
灵犀指瑕点头,一礼,道:“请了。”
结果她就此怀揣着机密战策,以满腔热血誓抗外敌之心,匆匆奔回南宗,竟也没想起来自己由南至北,由北及南,这一路奔忙,她所谓何来,为何终究仍未得偿所愿。
世事就是这么奇怪。
若干年后,在一个云淡风清的夜里,灵犀指瑕一人站在南坡之前,身后是原无乡曾经住过的东篱小院。
院中无人,却点着一盏灯。
人在院外。
星斗满天。
师兄,如果当时你不曾离开南宗,如今是否依然身在院中,在每一个有明月的夜晚,慢条斯理地泡一壶好茶,抑或是用新摘的青梅煮一炉甜酒,临窗而坐,看千山雪白头,万壑传钟鼓,不识岁月,荏苒流年。
只要我来,你便在那里。
而于今,自愿被南宗所弃逐的你,将会栖身在江南江北的哪一隅天地?
终究有些心愿怎样都难偿。
而此时此刻,原无乡已顾不得许多,任凭眼前沧海万千翻覆若何,不顾身后万千沧海变化究竟,一头扎进烽火炙焰深处。
风在耳畔急驰。
未等火焰焚身,皮肤已有难耐的灼烧之痛。
衣袍饱含柔劲,不使火焰沾身,饶是如此,仍支撑得辛苦,脚下却一刻未敢停歇。
火势太大,劈啪爆裂声不绝于耳,浓烟滚滚,看不清前路究竟远近几丈。
忍不住地出声大喊——
“倦收天!”
曾经,你说过,有什么都分我一半,可如今吾之安然倒要如何分你一半?
曾经,你也说过,恶者天伐,如果天不开眼,便由我来诛!而今理未昭,仇未雪,你却要食言了吗?
昨日,你仍在感叹,“巧夺无极”将因你我光耀天地,成为邪魔不可逾越的屏障。如今巅峰未至,你便要放弃了吗?
艰难行走了数个来回,几乎分辨不清方向,可火依然是火,人呢?
温度已太高,烧得人心底发虚,额角流下了冷汗。
一时失神,气劲一窒,烈焰立时蹿上袖摆。
惊觉,挥袖扑灭。
怔忡无措,怎么也不愿离去,又不知留下来还能做什么。
一咬牙,抬手运气,掌心升起一道银白光华——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
好友,你要我信你,我信了,可你呢?
不准躲起来——更不准你食言!
吾不准!
银芒自掌心匹练一般散出。
水为阴,火为阳。
至阴之气,寒凉沁体,饱含着水汽,即使是烈焰也不敢靠近。
周围躁动的火焰似受了安抚,萎顿了下来。
危险总是常有,生机亦常在。
没有人想得到,就在火势最凶猛的所在,偏有这么一处不受其扰。
四周碎瓦碎片遍地,正是西华镇内一处出名的瓷窑。窑洞内甚是宽阔,窑壁砖块特制而成,经年累月受高温试验,自是不惧火焰之威力。
倦收天早先引天羌战甲兵团数部众进入之后,以火势封道。金阳之力,实为至阳之气,趋使火攻,自然轻松容易,就此拖住了众多敌军的行动。
然而战至眼下,已过了半日,火势确实毁了诸多敌兵,但一样损耗了倦收天不少功体。高温难挡,汗珠流淌下来,身体似被蒸干一样。算算时间,料原无乡此去应是无碍,倦收天寻思着与其此时出去再一番闯关,倒不如暂避一阵,便寻了此处不怕火的窑洞打坐调息。待行功一周天,倦收天却觉出点异样,似乎恢复得比预料中更快,这是何道理?张开金眸子,映入眼的仍是火焰,跳跃中,阵阵热力逼身,嗯,明白了——火属阳,水属阴。火助其功,自然事半功倍。不过此为利弊共存之法,借火势之烈气行功,虽可助自身快速疗复,修复消耗过度的功体,但独阳失济,时间久了,不免躁郁在心,恐成邪元,不可久留。况且仍未有原无乡的消息,自己也放心不下,如若他去而复返,难保不会再有危险,不如就此出去寻他,早些会合,可免彼此挂心。
正思量如何出去,忽地抬眸,一怔,嗯,这是——
一道温润的光华,似月如水,照耀昏瞑天际,从天洒落,银华点点,让人误以为是天降甘霖。扑面是温润沁心的微凉,舒服得如炎炎盛夏跃入清凉的山泉之中,忍不住想要贪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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