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的保健老师听说没吃午饭的原因后,忧郁地取了根烟出来,只叼在嘴里,站在窗台前营造出一副萧瑟的气氛,感慨自己当年也是这么英俊帅气,风流倜傥,追他的人能绕操场三圈。
久纪看了眼他满脸的络腮胡和数不清的抬头纹,忍了忍,还是没说话。他就着热水喝了胃药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他这一觉睡得很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前保健老师一直在嘚吧嘚吧,他开始做梦,那乱七八糟的剧情让他挣扎着想醒来,却因为药效作用动弹不得。太浅的睡意下,偶尔还能感觉到胃在抽搐,难受的久纪只想挠墙。
等他终于从说不清道不明的梦境里脱出身来时,外面天都快黑了,血一样夕阳把空无一人的医务室渲染的很凄凉。
保健老师不知道去哪了,久纪慢腾腾地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肚子,已经没有被锥子凿着的钝痛感了。他正想从书包里掏手机,发现手机已经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了。打开一看,果然有好几个诹谷川和小林的未接来电和邮件横在那里。
久纪头疼起来,正想翻一翻,保健老师叼着半根没点燃的烟,推门进来。看到久纪醒来后,笑着说:“终于醒了啊。看你睡得很熟就没叫你。你手机一直在震,我就帮你回复了一个。对方是你的管家,让我告诉你他会和你的司机在学校外等你。”
久纪点点头,谢过老师。
“对了。”老师又想起什么,捡起床头柜边上一个袋子,“你的同学放学后来看你了,叫什么来着……把这个给你了。”
久纪打开一看,是永近的纸条和金木的笔记本,他忍不住笑起来。
“谢谢老师,麻烦您了。”
久纪离开时,学校里已经只剩下保洁阿姨和部分大赛在即的体育社团成员。诹谷川顶着一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臭脸站在校门外。
久纪苦着脸被塞进车里,回去以后,被灌了一大碗臭烘烘的草药下去才死里逃生。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拉上窗帘,打开台灯,久纪开始抄笔记。
金木的字和他本人一样清秀,规规矩矩的,一看就是好学生,相比之下永近留下的字条上的字,都要飞出去了。
下午缺的课是古文和日本史,刚好是久纪最头疼的两门课。金木的笔记记得很详细,很多地方还贴心地备注了可能会成为考点的地方。
经过这两天的课程,久纪大概了解了现在的学习进度,大部分科目他都能跟上,尤其是英语和理科的几大课程他完全没压力,世界史好歹英国的学校也教,但像是国语的古文和现代文,还有日本史这样只属于日本学校的科目,他就脑壳疼。
日本史他还能靠死记硬背,国语他就只能gg了。
次日早,久纪让诹谷川找了一卷专门用来修补电线的宽胶带,早早出了门,赶在大部分学生到校前冲到学校,把鞋柜那条可以塞信的缝给黏住了,一层还不够,里三层外三层,确定捅都捅不开后才停下撕胶带的动作。
晨读前久纪去还笔记本,永近忍不住感慨:“受欢迎也不是好事啊。”
还是怀揣良心的金木暖心一点。“已经没事了吗?昨天我们去的时候,看到你睡着以后还是很难受的样子。老师说你有胃病?”
久纪早上出门前被诹谷川灌了很多热水,现在一拍肚子都能发出哗哗声。他无奈地说:“对,药师寺家遗传病。父亲和哥哥的胃都不好。”
金木蹙眉,“这样……”看起来有些困扰。
“怎么了?”久纪歪歪头,红色的碎发随之一晃,模样看起来非常乖巧。
金木突然很想揉一揉他的头发,这样显眼的红色,却因为柔软而松散的发质,不会给人张扬的感觉。
“金木?”
“啊,其实是……”金木在校服口袋里掏了掏,最后掏出一张优惠券,“花间最近在做抽奖活动,我和其他几个打工的学生都分到了几张做一等奖的优惠券。本来想把这个给你的,但芹菜……”
久纪接过来一看,是汉堡排的套餐券,配菜是指定的虾仁水梨芹菜沙拉和可乐。
“啊,我想吃这个。”久纪垂眸点点上面的沙拉。“光看名字就很好吃的样子。”
金木不禁失笑,“因为芹菜味道很怪,销量一直很一般,所以把它包含在优惠套餐里。不过……芹菜虽然对血管有好处。但不容易消化,药师寺你还是吃点温和的东西比较好。”
“虽然是胃病,但我们家多是神经性胃痛,与精神情绪因素关系较大。”
金木还是坚持:“神经性胃痛也是胃病的一种,如果是从小就有的遗传病的话,胃壁肯定已经有损伤了,还是少吃一些刺激性或不好消化的食物比较好。”
久纪有些奇异地看着金木,没说话。
金木一下紧张起来,抿了抿唇低下头。
他是不是有些讨人嫌?
可是永近昨天说,想要和人做朋友的话,要适度表达自己的好意才行,不然以他的性子只会让久纪以为他是在进行基本的社交。但除了借笔记,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昨天回去后特意查了一下关于胃病的事情,但现在看来,似乎手伸太长了?
金木有些沮丧。
永近在一边快笑死了。
久纪看金木低着头有些失落的样子,意识到什么。他能看出金木有点内向,在人际交往方面似乎也没自信,但他自己也不是擅长社交的人,于是陷入僵局。
最后只能靠永近来救场,他忍着笑,用手肘戳了戳金木的腰。“金木你这家伙,怎么不见你这么关心过我?”
金木下意识就接了一句:“可你很健康啊,这是好事。”
久纪面无表情:“金木,我就当做没听见你隐喻我弱不禁风了。”
“我没有……”
永近哈哈大笑起来,拍拍金木的肩膀开始爆料:“他和你半斤八两!你不知道去年运动会——呜呜呜。”
金木兔子一样跳了起来,用力捂住永近的嘴,把他往自己的座位上推,警告他不许乱说,爆人黑历史是要遭报应的。
久纪戏谑地看着金木,最后被面红耳赤的金木一块赶走了。
最后久纪还是知道了。
不就是被赶鸭子上架参加了跳高吗。
不就是没跳过去还被杆打到小伙伴吗。
他才没有笑呢。
只是面部神经不受控制地牵动了嘴角而已。
TBC
作者有话要说:
久纪得的是神经性胃病,和精神情绪因素关系大,但因为从小这样过来胃已经坏了,所以不注意的话会很容易发病的。
——解释这个是因为当初被锁归根结底是在这一章和一位读者就胃病问题发生了争执,这位读者被其他读者回怼后开始锲而不舍地刷负,紧接着便举报了我的文。所以这次我特别解释一下久纪发病的原因。
第5章 扫墓
Chapter5
因为有件想要确定的事情,放学后久纪又去了花间餐厅,虽然很想把那张优惠券用了,但在金木老母亲般的注视下还是只点了一碗素汤慢慢喝起来。
等金木下了班,坐到久纪对面,久纪摆出一副要谈大事的样子,让他有点紧张。
“金木。”
“我在!”金木下意识坐直了。
久纪说出了一个名字,然后问:“金木,关于你的母亲……”他说,“是叫这个名字吗?”
金木愣在了原地,缓缓睁大了眼睛,发出两个无意义的单音节。“啊、哎?”
“是吗?”久纪看着金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他现在越看金木越像是记忆里那个温柔的女子。
“……是、是这个名字,但是你怎么——”金木忍不住站了起来,手撑在桌子上贴近久纪,情绪激动起来。“怎么会知道母亲的名字……””
“我还在念小学的时候,你母亲在我家做过工。”久纪得到了确定答案,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小学的时候……啊,难道是那个时候!”久纪这么一说,金木也有了点印象。他也在念小学的时候,有一天母亲很高兴地告诉自己,她从兼职的地方回来时,时候刚好看到一个宅子在招短期工。她去试着面试了一下,顺利通过。工作不是很辛苦,但薪水相当丰厚。
“其实,药师寺家的胃病并不是天生的,父亲和哥哥们都是因为工作忙出来的,我则是因为曾经得了厌食症。”久纪垂下眸,万分怀念地轻声说:“上小学的时候,我被绑架过一次,那时候因为被人喂了掺了安眠药、镇定剂之类的食物,回来以后就得了厌食症。明明很饿,但却不想吃东西,吃了也会不由自主地全部吐出来。这种心理方面的厌食症是没法用药物治疗的,家里就带我到东京看病,暂住在东京分宅。”
刚好那时父亲在东京和铃木家谈妥了一笔大生意,于是打算在分宅设宴款待合作伙伴,因为人手不够,雇了很多帮忙的短期工。
那段被绑架的记忆虽然不美好,但并不是那么不堪回首,只是想起来的时候就觉得胃袋抽搐个不停。他忍不住把手放在肚子上,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道:“不管是哪个心理医生,都对我的厌食症束手无措。要不是你的母亲,我就要进医院靠输液维持生命了。她是我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