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晏皱了皱眉,有些不忍地偏过了头,不去看那双失了神采的琥珀色,咬了咬唇,才又说道:“她没有回答。”
“沈默,她连这个问题都回答不出来,你还要回去找她么?”似是有些担忧沈默会回去,陈海晏焦急的皱着眉偏过头看向沈默。
他望着那双沉默的眸子,更是急了起来,把背包放到脚边走到沈默面前,那模样,像是如若沈默要去的话,便要拦着一般。
沈默没有回答,只是仰着头看着面前这个男子焦急的模样,忽的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等着什么。
等那人当面的一句分手,还是那人质问的话语?
自己总是拖着,等着,让他们担心着。
为了什么?
已经,不重要了。
沈默看了陈海晏一会儿,便垂下头看着自己手上摘下的腕表。
似是呢喃又似是回答般的启唇说道:“我不会回去的。”
“或许这一个月每日都说的是没有期限的等,但是底线到了,便是到了。”
“我总是想着,她回来了,哪怕是责备我,也好过离开。”
沈默将表收好,放到了之前留下来的包装盒里,递给了陈海晏。
“现下想想,其实如若她还会想着来责备我,至少都还是有情的。”沈默站起身,带着陈海晏来到了服务柜台,让他把东西放到那儿,然后写了一张纸条,跟那个前台交代了些什么,便又回到了位置上。
她看着候机厅透明玻璃外形形□□的人们,淡漠而疲惫的眸子里,什么都没有印出。
“而,哪怕只是晚了一个小时,就证明,缘分其实已经断了。”陈海晏看着淡漠着表情,缓缓说着这些事实的沈默,总是不忍去看的。
他皱紧眉,他怕,看久了,眼眶里的某些东西就会止不住跑出来。
沈默望着前方,似是在看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
“许是天意了。”忽的,沈默带着叹息的语气,嘴角勾起,却是嘲讽的笑容。
她在嘲讽着,自己等的这整整一个月,其实就只有那么一个小时。
那一个小时,决定了所有。
其实她总是没有说的,哪怕只是晚了一个小时,就算是一分钟,踏出的脚步也都是不会再收回了。
她不是没有原则,也不是不会绝望。
只是因为太重要,所以原则总是在拉扯着底线,说着,再等等,再等一阵。
却总该早些明白的。
有些人,不论怎么等,都是会错过的。
也许是一分钟,也或许,就是那一瞬间,擦肩而过,便是路人。
够了。
已经,够了。
做了这么些,或许对或许错的事情,爱过,也被爱过,等过。
是该,结束了。
分明,是已然知晓并确定的事情。
为何,那里,还是会,这么疼呢?
☆、第93章
第五十一章:
沈默那天早上七点左右到家便倒下了。
从那日寒疾复发后,便忙着官司的事情,也没有熬沈父留给她的药,就这么,拖了一个月。
疲惫和疾病,总是再健康的人都无法抵挡的。
何况,她身子本就不好。
而现在,她已经在床上呆了一周。
她缓缓地睁开眼,望着吊顶和关闭的灯,忽的想起什么似的,缓慢的做起了身子。
沈父端着药进来看到醒来的沈默,眉眼都是疲惫和心疼。
“丫头,喝药了。”沈父眯了眯眼,缓和了那些情绪,笑着走到了床边。
“我睡了多久?”沈默接过药,仿佛已经是一日三餐般淡然的喝下了那一碗浓黑似毒的中药,递过空碗,靠在床头望着沈父问道。
“断断续续一周了,怎么了?”已然习惯了寒疾发病时自己女儿的作息,倒是奇怪她突然会问到时间。
“无事。”沈默阖了阖眸子,又躺了下去,沈父看着她又倦了,便拿着空碗走了出去,带上门时似是想到什么,顿住手,开口道:“丫头,不要再想其他的了,我们好好的。”
那一双沧桑的琥珀色,带着内疚和悔恨,他望着那双暗淡的眸子,搭着眉眼。
不要再想她了,就我们父女俩,好好的。
老爹只想你好好的。
“好。”沈默扯了扯嘴角,一个安慰的弧度,便又闭上眼睡了下去。
沈父回了一个笑容,便关上门下了楼。
留下门后那又再次睁开的琥珀,在雪花的映衬下,是嘲讽的波动。
那个东西,应该到她手上了吧。
罢了罢了。
这么想着,她终是抵不住寒意下的疲倦,阖上了那暗淡的琥珀,睡了过去。
而那日后便看似恢复了平常步调的古以沫,今日正在办公室坐着,不论谁人进来看着,都是那副平日冷然的模样。
却不过只是在发着呆。
桌上手机突然的响起似是惊雷,惊醒了呆滞着的她,她定了定神,看向亮起的手机频幕上的陌生号码,皱了皱眉。
“喂,你好?”古以沫接起电话,带着一丝被惊醒的冷意。
“您好,请问是古以沫小姐么?”是标准的恭敬语气。
“是的。”古以沫趁着打电话的空隙拿过一旁的文件翻了起来,漫不经心的模样。
“您好,我是xx航空的,您有一个朋友寄存了一件东西在这里,说您如果一周没有来询问就打电话给您来取。”
“朋友?什么东西?”古以沫批文件的手顿了顿,放下手中的笔,靠上椅背,皱眉。
“她留下的名字只有一个‘默’字,东西并不知道。”
“我马上来取。”古以沫忽的站起身,拿过一旁的车钥匙,便往外走。
“她一周前放在你这里的?”古以沫一面走一面套上外套,夹着手机,一双黑眸里满是波澜。
一周前,不是她离开的时候么。
“是的,那位小姐说,如若一周内来询问的话就直接交给您,一周没来就通知您。”
“好的,我马上过来,请问服务台是哪个?”古以沫不顾秘书惊愣的神情,换上蓝牙耳机便下了停车场,上了车。
“xx服务区。”
“好的,谢谢。”
“应该的。”
古以沫挂断了电话,看着这因大雪拥堵的道路,颇有些烦闷的嗯了嗯喇叭,而这长龙却没有因为她的喇叭声而前进一丝,她忽的便失了全身的气力般,靠着椅背望着不断被雪刷扫走的白色,掐了掐眉心。
是什么?
为什么要一周之后再给我?
她难道又用这种方式在等我么?
道路通了,古以沫看着前方,总是凌然的眉梢忽的没了气势,只剩下悲戚。
为什么,你总是,一言不发的做着这些,我无法去知晓的事情?
为什么,你总是,什么都不说的,等着等着然后离开?
为什么,你总是,给我留下的,只有愧疚和胆怯?
古以沫赶到服务台,找到了给她打电话的前台,看着她去取东西的背影,忽的便胆怯了。
她不知道她留给自己的是什么。
她或许也猜到,那是什么。
“呵。”古以沫看着前台递给她的那一个熟悉的包装盒,忽的便笑出了声。
果然,是这个么。
你真的,就决定结束了么。
古以沫接过那个,自己似一个初恋的少女,带着胆怯和欣喜期待的心情,送给那人的礼物,嘲讽的笑着。
脱力般,嘲讽的,笑着。
她做到一旁的椅子上,把盒子放到腿上,弯着脊背,看着那保存得完好的包装,不忍地皱起了眉。
你总是,用一切无声的方式,在告诉我,你的珍惜和你的决绝。
她抬起手,却总是止不住那可见的颤抖。
打开盒子,里面是正式在一起的那个夜晚,她亲手替她戴上的,送给她的,唯一的礼物。
即使在她手上戴了一年,这块表仍然是当年送给她的那副模样。
光彩依旧。
她很爱惜它。
古以沫弯下了腰,似是抱着它,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拥住。
只是那么,佝偻了。
她都知道了。
知道是自己太犹豫,知道是自己太过猜疑,知道,错了。
表忽然要滑落,古以沫惊醒的抓住它,盒子落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小声,底部露出白色的一角。
古以沫拾起盒子,看到了那一角白色,她愣了愣,捏住那一角,拉出一张纸条。
她捏着纸条,看着它好一会儿,才迟缓地打开了。
是,那熟悉的温雅的字迹。
“以沫:你无需想着,自己错了。”
“你没有错,我也没有,我们只是过了。”
“错过了。”
“许是上天判定你我无缘。”
“其实不然,你我性子确实不合,分开了,也好。”
“去找一个,可以带领你向前的人吧。”
“再见。认识你很高兴。”
谁的,泪。
在蔓延过鼻息。
谁的,哭泣。
在攀爬着心灵。
谁的,绝望。
在淹没着身心。
谁在,说着,那相逢和别离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