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夫人却别过脸,不看那孩子,道:“看了我就舍不得走了……”
孩子在旁居然安静下来,泪眼婆娑。
“给她起个名字吧。”谢宝林深吸几口气,道。
袁夫人想了想:“就叫……莫念吧……”
“谢宝林,你听……是不是有钟声?”袁夫人问。
谢宝林什么都没听到,再看袁夫人的时候,她已经闭上了眼睛,身体没有了起伏。谢宝林呜咽一声,看到袁夫人眼角也陡然滑落了两行眼泪。
谢宝林伸手抱过那个不知道发生什么的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莫念,这是你的娘亲。”谢宝林吻在孩子的额头上。
孩子依然一无所知,甚至还笑了笑。
大内城门大开。
明德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踏过了宫门,她远远地看着带人打开宫门的孙家齐,微笑颔首:“是你。”
孙家齐和一众人伏地:“公主!”
路过孙家齐身边时,明德道:“给他一匹马。”
孙家齐谢过,起身,翻身上马,一扫之前的颓唐和手无缚鸡之力的面貌。
明德眼神透出了淡淡的满意色彩,随即拔出腰间剑,指向大内正中央:“儿郎们!解救秦王!”
承乾宫的人突然来到泰禧殿外,向太后报信。
太后被人唤醒后,听说是承乾宫的消息,便起身,叫那人进来,问:“怎么回事?”
那人便跪倒在地,神色慌张道:“太后娘娘,皇上现如今只有进气,没出气了。”
太后闻言,猛地起身,却又眼前一黑坐回榻上。她不知是懊悔还是其它,老泪纵横,即刻带人前往承乾宫,一看究竟。
太后一走,一群蒙面人便探入了泰禧殿,其中一个高挑的身影便绕进了太后日日祈祷之处。她将手摸到神龛之后,墙面上的确有一小块凸起,她顺势一按,墙上便响动一声。她命蒙面人将神龛挪开,拉开暗门后,她才发现,里面是一个骨灰坛。坛子上放置一只锦盒。
骨灰坛上的字条有些许泛黄,上书:母。
这是皇帝生母的骨灰。
皇帝就将它放在这里,让先帝皇后和如今的太后,日日上香,天天跪拜。
谢宝林没有动骨灰坛,只是伸手拿下了锦盒,打开一看,玉玺果然就在其中。她收好,转身重新离开泰禧殿。
明德最终还是来到了承乾宫。成败已定,承乾宫外为首守卫已然放下手中的武器,让开一条通途。
明德内心似乎有什么汹涌着,再也不能平息下来。
她缓缓踏上汉白玉石阶,而后寝殿门大开,太后神色肃穆,从其间走出。
“母后。”明德笑了笑。
太后道:“你欲如何?”
“皇兄病重,母后,我这做妹妹的,看不得?”明德问。
“看得,不过你身后这么些人,是要造反么。”太后道。
明德神色无辜:“母后想差了,我带人是为了救景焕,景焕人呢?”
太后道:“你弟弟不在这儿。”
“不在这儿?”明德道,“我是景焕的阿姐,母后,您何苦骗我。”
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明德面上的笑容就渐渐落了下来,她扬起手,朗声吩咐道:“秦王殿下在何处,查,废后谢宝林又在何处,查!”
可是直到东方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谢宝林的踪迹还是全无,就好似谢宝林从大内之中蒸发了一样,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了。李景焕也不知在何处。
当第一缕金色的阳光从天边云际投射到地面之时,大内之中正殿开启,这些天来,百官第一次能进到大内,走上朝堂。但在正殿台阶之上,站着的不是张太监,而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太监。
小太监穿着正式,手中圣旨金黄得快要刺瞎人的眼睛。
“此乃禅让诏书。”小太监提高声音道。
小太监远远地看到明德走来,即刻拉开圣旨:“朕闻至道深微,惟人是弘,天命无常,惟德是兴……”
明德捏紧了手,当小太监念到“禅位于秦王李景焕”时,她看到李景焕从正殿缓缓走出,遥遥地与自己对视。
百官闻讯哗然,但经过查看,禅让诏书的的确确加盖了玉玺印章,货真价实。百官再看明德和李景焕,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明德气极反笑:“景焕,你当真是连阿姐都骗了。”
李景焕也笑:“阿姐一路相护,弟弟都记在心中。”
“谢宝林呢?”明德问。
“不知。”李景焕这句是实话,他的确不知道。
“很好。”明德胸中郁结,已是再不能多说话的了。
百官见状,一致面对李景焕俯首称臣:“皇上万岁!”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码够一万再发的,现在六千多字,先发了吧,我接着码,不出意外今天正文完结。
☆、结局
明德一个人站在其中,甚是突兀。
李景焕也只静静地看着她,未曾催促半分。
而孙家齐抬眼,看李景焕目光越来越沉,终于伸手将明德拉下。
然而虽然登基迫在眉睫,登基大典还是推到年后,具体日子尚且还不清楚。明德将自己关在长公主府,一步未曾踏离。
这日孙家齐敲开长公主府大门,抬步走进。
明德正在树下下棋,孙家齐走过去,自顾自地坐在明德对面,执起了黑子。
“你来做什么。”明德道。
孙家齐下了一子,平静道:“长公主似乎还没有想明白。”
“什么?”明德没动作,抬眼问道。
孙家齐同她对视,道:“自己败在何处。”
明德冷笑:“说来听听。”
孙家齐摇摇头:“长公主未免太小看了谢宝林。”
明德恍然听见这个名字,说不清楚心中什么滋味,简直恨得牙痒,但又不得不承认的确如此。
“公主和王令宜的事,怎能不引起谢宝林的猜忌?到时候,若真由得公主把持权柄,谢宝林能不能顺利脱身不说,王令宜是走不了的。”孙家齐漫不经心地讲,“所以,谢宝林虽然让谢桢为公主做事,但也提防公主真正得手。否则,秦王那份禅让诏书怎么来的?”
明德怒气渐渐平息下来,她承认,孙家齐说的,都有道理。
“再者,若是我拿到这份诏书,我第一反应就应当立刻登基,免得夜长梦多。但是为什么秦王没这么做?”孙家齐“啪嗒”放下一子,立刻堵死了明德五颗棋子,“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拿到玉玺。”
最后几个字近乎呓语。
明德不由得笑了笑。
“公主,您现如今,难道不是也在找玉玺么。”孙家齐笑问。
明德没说话,她看着眼前的孙家齐,只觉得这个人藏得太深,以往见他,任谁看,都只会认为他是个不得宠的次子,哪里能想到孙家齐洞若观火?
玉玺在哪里,只有谢宝林知道。
然,谢宝林又在哪里呢?
南北大运河之上一艘客船正顺风顺水,行驶速度很快。一间客舱中,美妇人抱着啼哭不止的婴儿,看着婴儿哭红的脸,满心担忧,却又不知所措。
“你别哭了。”美妇人虎着脸,想要吓一吓。
婴儿一愣,随即继续大哭。
美妇人只能再次抱紧孩子,柔声细气地安慰:“哦哦,不哭了,不哭了。”
此时,房间门被人推开,另一个相貌大气的女子走进房间来,瞧着啼哭的孩子,和哄孩子哄到自己眼圈都快红了的美妇人,无奈关上门,走上前去,俯身接过孩子,温声道:“你自己哭个什么劲儿。”
王令宜抽抽搭搭地,一脸委屈地瞧着谢宝林,道:“她欺负我。”
“她怎么能欺负你。”谢宝林瞪她一眼,“她连话都不会说。”
王令宜指指自己的衣裙,裙子上已经湿了一大片。她哭道:“我就只有最后这条裙子是干的了。”
谢宝林耐不住,笑出声来。她怀中的婴孩听了谢宝林的笑声,不知怎么的,渐渐止住了哭声。
王令宜语气颇酸:“你一抱她就不哭了,我哄她这么久都没半点用,小没良心的。”
“你怎么一直跟她计较。”谢宝林腾出一只手来捏了捏她的脸,“我还有裙子,你去穿我的。”
王令宜瞧着这孩子,眼睛同袁夫人简直一模一样。她不由得怅然,叹道:“我还想着袁夫人一直那样嚣张,怎的就这么没了呢。”
谢宝林目光有些飘,轻声道:“她自己不想活了的,兴许她提前生下莫念,就是担心之前那个失势,她女儿也要丧命吧。但是谁知道呢,我们谁也不是袁夫人,也不能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
“袁家女可真会给别人添堵。”王令宜看着孩子,似乎愤怒地说了一句,随即她忍不住抱住那孩子,泪如雨下。
谢宝林轻轻拍她的肩膀。
“谢宝林,我们这是去哪?”好不容易收拾好情绪,王令宜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