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安阳守军在安阳经营多年,想来聚集财富不少,他最放不下的就是黄金,此时他身上金条金果子都被人抢掠,如何不气,言语不和处已动起手来,他一个堂堂守备,竟不是守城力战而死,却是为了一包黄金被人殴打致死,真是贻笑大方。”
“安阳守备已死,守军群龙无首,又伤亡惨重,天不亮便降了。此时距流景与雷大将军约定之期,还有一日。安阳一通,大军通过苛足山脉,才能顺利往西南挺进。”
宁荼捏着折子,“不过一座安阳城,也值得邀功请赏?哼!”他又把宁慧的家书看了一遍,才撩起眼皮看地上跪着的人,“起来吧。”
那人愣了一下,却也不敢就起,“属下行踪泄露,未完成陛下嘱托,罪该万死。”
“监看流景么?那也不必了,公主家书中写的比你等汇报的详细多了!”宁荼起身在昭华殿里慢慢踱着步子,“景虏战而归,伤数处,不欲妹忧急,葛布粗裹,隐忍不言,妹夜半窥视,不忍卒赌,暗自垂泪……”
“西南阴寒,气候潮湿,被褥承露,妹有沉珂,几不能安睡。景亦如是,却每夜早寝,以体温之,待衾底暖意渐起,方使妹就寝……”
那倾戈卫的首领悄然站立,听着宁荼慢慢念着宁慧家书上的字句,一时但觉温柔满溢,一时又觉凄凉难耐,但看宁荼时,却只见一个高大而孤单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没存稿,就是昨夜坚辞了小伙伴们一起玩耍的邀请码出来的,嗯哼哼,我是日更小妖魔~
然后离娄之明你们明白是啥意思啵?不知道吧,嗯哼哼,离娄是个人,他能视物于百步外,见秋毫之末,所以这个成语就是视力倍儿棒的意思。其实作者君也是刷微博的时候被科普了一下,于是立马拿他做了个造句练习!好学吧~
最后,你们老实交代,倾戈卫的倾戈两字好不好听?比珪园强多了吧,也不知道那时候是抽什么风起了这么个名字,还老是打成桂圆两字。因为山很难走,就是苛待脚啊,所以叫苛足山。就是起名废,不服来战!
唠叨成熊了,打住~
☆、醉卧沙场
岁月忽忽,转眼已是这年岁末。
岁末多事,旧朝那位皇帝奄奄一息,各位皇子手段纷呈,智计百出,皆为夺皇位培植势力拉拢官员,西南战事告急都不去应对。
唯有三皇子无意皇位,只求收复旧日山河,重回皇都。可惜他自父亲病重被从西北召回皇都,便已身陷躲位纷争之中,再想抽身而退也不能了。
西南战事告急时他请求出兵,但暂理朝政的二皇子与四皇子皆怕他兵权在握,一旦远离西南都城,便后患无穷,竟放过他这样一位战将不用,选派了三不沾的人去西南与新朝对抗。
就连老将王灵,二皇子与四皇子忌惮他与三皇子的关系,也不敢任用,因此不过短短两三个月,新朝已在西南攻下城池十座,西南之地,已近有一半落入新朝手中。
然而只要那老皇帝不崩,新皇帝不立,要想一心对外,收复失地是不能了,三皇子忧闷难当,竟也在西南阴霾湿冷的冬日里病了一场。
而新朝那边,一是年节将近,天气愈加寒冷,不宜作战,一是连续作战军队疲惫,士卒伤亡严重,也该歇上一歇,因此固守已得城池,休养生息,训练士卒,为来年做准备。
腊月二十八这日天空阴霾,寒冷异常,大家在瑟瑟发抖中迎来朝廷补给,除去军需用品,粮食草料,更有春节赏赐一份。
上自雷乾,下自伙夫,人人都有,新朝军营中一时乐翻了天,就连平日总是板着一张脸的雷乾,都露出几分衷心的笑意。
宁荼重视宁慧,除去寻常赏赐外,更有其他赏赐,宁慧自去清点。
流景与寻常士卒一样得了甲衣一件,她自得了这件衣裳,便站在一边摩挲着玩赏,不忍释手。
其实这不算什么,三军士卒人皆一件的甲衣,普通士卒防身的用具,能有多好?
再说她自打训出自己手下那一千精兵,战时多立功勋,已得雷乾青眼相加,安阳大捷后雷乾更是态度大变,出入都带着她亲自教授,她虽在朝中还是一介布衣,但在西南军中却渐有威望,别人赏赐隆重,她才一件甲衣,实在不值得高兴。
但这却是正名之衣,宁荼犒赏三军,竟也有她的一份,纵使这一份实在轻如鸿毛不值一提,她心里还是欢喜。
自从宁慧在灵西给宁荼写了家书坦白事迹,她两人虽是面上镇定自若,宁慧更还费神做出成竹在胸的样子与雷乾周旋,实则无日不担心宁荼暗中下手,致使两人天各一方。就连夜里就寝,两人也十指紧扣,不敢分开。
后来终于等来了宁荼的人,那几人武艺不弱,若是以一敌多,流景只怕也不是对手,宁慧犹担心这几人暗中下手,更不敢轻易离她半步,待几日过去,那几人似乎只是窥视,并无杀意,她们才放下心来。
安阳大捷后宁慧携她漏夜拜访,将那几人打发了回去。流景虽不知其中详细,但也觉宁荼似乎日渐软化,并不是非置她死地不可。
而况在西南攻城略地以来,雷乾也据实禀告,多在给宁荼的奏章上表述她的功勋,虽然递上去的折子都如沉入湖底的巨石没了踪影,但宁荼也并未有别的反应。
其实细细想来,宁荼要杀她从来都是声势浩荡,行动却并不严厉。这次犒赏全军更有她的一份,纵使当年在珪园时见惯金银珠玉的她,竟觉这甲衣珍贵异常。
她只是不惯喜形于色。
流景还沉浸在一件甲衣的恩惠里不能自拔,忽听在那边整理着宁荼私赏物事的宁慧叫了一声“流景”,声音里竟带着几分哽咽。
流景惊了一跳,忙去看时,就见宁慧眼眶微红,泪凝于睫,正捧着一件狐裘发呆。
那狐裘毛色纯正,做工精细,当得上上品之称,流景不知宁慧何以对衣伤怀,伸手搂了她肩头,轻言问她,“怎么了?”
宁慧却破涕为笑,抖开狐裘在她身上比划了一下,长短正合适,只是略微宽些。
流景一时不明白,但觉狐裘光滑温暖,她按着宁慧示意拿着这件狐裘在自己身上比划,宁慧却又另捡起一件往自己身上一比,这两件狐裘一黑一白,都正合身。
“这是……”宁慧向来情不外露,此时却哽咽难语,“这是哥哥给的。我……上次托人给他捎家书时,说我二人曾受冰窟折磨,已有沉积,西南阴冷,更难……”
流景已明白过来,心里感慨千万,但她寡言罕语,不知怎么安慰宁慧,只得紧紧搂住了宁慧,“慧慧,你若思亲心切,咱们便即刻启程前往皇都……”
宁慧不做声,埋首流景胸前,泪意潸然,许久回不过神来。
流景抱着她,但觉不一阵胸前已是一片温热潮湿,她伸手轻轻顺着宁慧背脊扶着,“我们回去你便可与家人团聚,其实我……只要宁荼允许,我在你跟前并不在意名分地位,奴婢丫鬟……我都愿意的……”
宁慧哭了许久才停,两眼红肿,脸颊潮红,煞是惹人怜惜,她从流景怀里支起身子,“什么奴婢丫鬟的话,你再说一次我便打你!流景,我心里已有了主意,我要你娶我,十里红妆,明媒正娶。”
流景心神激荡,手臂一搂,已将宁慧抱进怀里,在她红肿的眼睑上亲了一下,“好,我定然三媒六聘,迎你过门。”她抱着宁慧哄着,“算算你已离开皇都一年,想回去也可回去。”
宁慧也伸手搂住流景腰身,“哥哥待我最好,我自然想他,待战事一定,山河一统,我们便可相见,那时才好。”
这日晚上雷乾安排好营防城务,令伙夫备好饭菜酒水,全军欢庆。
士卒们三五成群,架起火堆来饮酒说笑,雷乾也不在帐里呆着,他自和薄言秦副将及诸位副将,以及宁慧等人燃起一个大火堆来。
酒过三巡,大家都兴致盎然。想起年节将至,众人未免思乡情切,一时士卒们各自唱起家乡歌谣民谚,更有人击筑相合,到最后连鼓声也响起来,合着各式各样的调子,加上一两声号角,悲壮苍凉里透着欢庆喜乐。
火光灼灼照着这一张张历经鲜血洗礼的脸庞,活着的人都还要去经历更多的厮杀与鲜血,然而这一刻,尽可尽情欢愉。
雷乾被人敬多了酒,昏沉里犹能挽弓射箭,百步之外早就摆好的靶子,他十发全中,士卒们轰然叫好。
雷越没那么幸运,十发只中了七发,本来喝了酒有些晕乎,更被雷乾一脚踹地在地上滚了个圈,众人哄堂大笑。
就连薄言,兴致来了也跟着众人射箭,他对这些不如暗器来的熟识,但到底功底在身,只比雷乾少了两箭。
宁慧手痒,也去试了一试,十发中了四发,这比普通士卒不如,她却极是欢欣鼓舞,带了酒的身子绵软温热,靠着流景只是笑。
流景本来心情极好,他手下士卒来敬酒时几乎来者不拒,此时早已慨然兴起,她将宁慧交予秋红,长身立起,取过自己大刀,纵身一跃已至人群中央。
弯弓射箭之类,她虽也擅长,但到底不如舞刀弄剑来的痛快,而舞刀弄剑,她更喜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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