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瞒您。”他眉间愁苦:“我是应州人,家里先前来信,说鞑靼蛮子常来,边关并不太平。我家中老母弟妹,如今很是担忧。”
“鞑靼人?”裴文德思索片刻,近日却并无奏折上报边关事。便之好言安慰:“趁着年节,不如你回一趟家看看,边关守卫森严,一时半刻蒙古人打不进来。”
“谢大人。”那老楚感激涕零,当夜酒散,便收拾细软,往应州去了。
裴文德带着浅浅醉意回去,甫一开门,炭盆的暖气便拢了上来,熏的人昏昏沉沉。抬眼只望见朱厚照寝衣外披着一件月白长衫,歪在床边看奏折。柔软的头发落在肩头,衬得人更是面色如玉。
裴文德酒气上头,色气更是上头,几步过去脱下斗篷,便坐在那床边。
朱厚照把手边折子看完,伸手一揽把人捞进怀里。闻见那连绵细吻中的酒气,挑了挑眉:“可是又喝了多少?”
“皇上有旨,臣不敢多喝。”
这微微的醉意,恰是情浓。
朱厚照叫人抬了水来,只把他衣服剥光,将人放进水里。热水把身上寒气卸了去,浑身暖暖的,骨头泡的发软。
朱厚照亲自伺候他,双手骨节分明,浸在水中,在他身上捻来揉去,越往下去越是放肆。裴文德仰在他怀里,神智早已尽数抛了去。朱厚照只不说话,听着耳边喘息声更甚,碎落一室旖旎。
那浴盆中不多时便浑了一片。
裴文德两眼无神,被捞出来轻轻放到榻上,才虚虚一声道:“皇上,你也真能忍。”
朱厚照撂下帘帐:“忍不得了,该裴卿伺候朕了。”
他便提枪上阵,往那早已柔软的阵地开疆拓土。裴文德眼中落泪,承着皇恩雨露,被顶没了一口气。
“你可真是……”裴文德缓过神来,那事物撑着满满当当,他竟动不得:“要了我的命去了。”
朱厚照只是轻轻厮磨,吻着他发红的嘴角和愈加柔软的身子:“我不舍得,咱们要长长久久才好。”
次日早晨,裴文德醒来时,那温暖的手心还轻轻按在腰间,不轻不重揉着酸痛的地方。他难得懒散一次,窝在柔滑的锦被下,嗅着朱厚照身上的味道。
那声音低低传来,胸膛上轻轻震动。
“醒了?”
裴文德埋在他胸口闭着眼,朱厚照探身去够床边柜上的小盒,拧开后一股子桃花香气。
接着下身那处凉凉一揉。裴文德一惊睁开了眼,可他那手指只往更深处送去。膏体黏固,被那里灼热的温度化开,如同龙涎香脂留在体中一般。
“你……”
“我弄伤你了……”朱厚照耳边泛红,垂着眼睛有些忐忑,仿佛被欺负的是他一样,可被中那手却不停,指尖轻轻划在那处勾起一丝一丝麻痒。裴文德喉中抑制不住轻声一吟。
朱厚照抬眸轻轻一笑,把他那又羞又怒的神色收入眼中,俯下身轻声道:“我不闹你,上过药我再过去。”
那指尖退出却带起轻轻水声,似留欲挽。
裴文德只把人推下床:“看你的折子去!”
朱厚照笑着起身,下床更衣,刚要离开,却听得裴文德埋在被子里叫住他。
“锦衣卫的老楚说,应州那边不安定。蒙古人好像有动静。”
朱厚照眉间一点阴郁:“可并没有折子上报,你放心,朕再去查一查。”
年节报喜不报忧,这是不成文的规矩。皇上听了一句便记在心上,细查而来却有上报,但地方官府都基本处理得当,并无太大争端。
“无非是他们不好过冬,便又来抢夺。”朱厚照把那折子丢在桌上,随手把喝裴文德喝了半杯的茶拿来饮下:“朕已经下旨让边关将士严待之。总要过一个好年。”
新年之时,除了百官朝贺,朱厚照带裴文德回了宫。中秋之后,太后只说潜心礼佛,裴文德只在宫外磕个头算是拜了年。
朱厚照走过尚宫局,不觉驻步。
粉黛远远便看到他二人走来,于是便开了门。
“妾贺皇上、裴大人新春大吉,福运连绵。”
该拜的年还是要拜的,朱厚照抬手让她起身,取了红包来。粉黛谢恩,自把尚宫局暖阁收拾出来。
屋子里早没了香味,一切如旧,物是人非。
“妾不常用香,姑姑走后那香炉便收起来了。”粉黛看出皇上眼底失落,只缓声道:“爷,各州各府都有兰陵萧氏的族人,姑姑这些日子也常寄信回来,她在外很好。”
话正说着,一只白鸽扑棱棱飞落,在窗棱边一啄。粉黛一喜:“正说着就来了。”
那鸽子腿上带着信。展开信笺上寥寥数字。
江南冬日风光亦好,新春大吉。萧。
朱厚照放下心来,只嘱咐道:“回信时,替朕和文德问她安好。”
粉黛看向裴文德,他亦是含笑点头,不由得一怔,匆匆应下。
晚来天欲雪,看着云又压过,朱厚照与裴文德便起身离去。粉黛在尚宫局外宫道上久久伫立,又一场风雪来时,那两人早已没了踪影,粉黛才闭门回屋去。
正月,皇上祭祀天地于南郊。
说是祭祀,实则朱厚照终于找到了机会出门游玩一番。南海子一处浅春葱茏,归来马蹄香。
乌云踏雪乐的撒欢儿,裴文德抱臂在一旁看着。碧空如洗,云烟垂幕,不远处皇上穿着蓝缎锦衣,拉弓搭箭。
“人都说春日万物复苏,还是少猎一些好。”裴文德上前捡过他射下的一只兔子,朱厚照在他身边勒马。
“听你的!”朱厚照收箭,把那弓斜挂身上。
裴文德吹了一声口哨,那乌云踏雪驰骋而来,在他身边长声而啸。裴文德登起翻身上马,绛红衣袍翻飞。
“它可在京城里憋坏了。”朱厚照伸手去拍拍它的头,乌云踏雪被裴文德拉着不好躲,别别扭扭让他轻轻捏了捏耳朵。
“文德,一起去跑马!”朱厚照牵过马头:“正好让乌云踏雪试一下!”
裴文德转身,却见天地远望一片绿意,丘峦连绵,一派生机不由得心情大好。
他朗声一笑:“阿照,你的马可比不上它!”说着鞭子一抽,乌云踏雪四蹄飞驰而去。
“你等着!”朱厚照激起了斗志,紧紧追了上去。
徘踏春意执手,驱驰十里青丘。东风吹寒去,少年策马游。
裴文德跑的更远些,勒马回身。
只看那缓坡之下,浅草萌芽。他蓝衣白马,玉冠束发,远远笑着看自己。
正德十二年春,正是好风好景,好时好人。
☆、8
8
莲山寺桃花又开的时候,住持临净大师在清晨迎来两位客人。
彼时山林幽静,不知何处有悠远的箫声传来。临净大师轻轻搁下两杯茶,笑道:“贫僧后山的桃林许久不曾有人探望,皇上可愿去一赏?”
朱厚照浅酌清茶,起身一拜:“自然是要去的。只是……”
“我见这位施主与我有缘,”临净大师目光淡然看着裴文德:“皇上,可否允贫僧与裴施主交谈片刻。”
朱厚照安慰地看着裴文德,轻声道:“我在桃林等你。”
白色衣衫闪过,脚步声远去。裴文德看着临净大师,低声问道:“大师有何指教?”
“人间憾事百般有,入我门来解此生。”
“当年裴施主年幼,如今可得自己做主。”临净大师眉间似有思虑:“前约已毁,施主若留恋红尘,前途渺茫无依。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裴文德低声一笑:“大师,我现在不觉得渺茫,更不觉得苦。”
临净大师欲言又止,静默半晌才道:“他是皇上,不是普通人。他不仅是施主一个人的,更是天下人的。”
“这我知道。”裴文德转头看着窗外隐约山色:“他有皇上该做的事,那我就作为臣子去辅佐他。但我贪心的只是一个朱厚照而已。”裴文德心中暖意连绵:“说起来,正是莲山寺一枝桃花,定了我的心意。”
“贫僧知道,现在劝施主放下为时尚早。但……”临净大师踟蹰一瞬,探身道:“贫僧只看到施主前路必然艰辛苦楚,心生不忍罢了。”
“你所求不多,偏这一人却有天下之重。你可撑的起大明江山,撑的起流言蜚语,撑的起人心诡谲,撑的起帝王之愿?”
裴文德低头拜谢:“裴某知道大师一番好意,但我得陪着他,红尘还有牵挂,就算出家也是无用的。”
莲山寺建在山腰,绕过一处山石,漫山遍野的桃花林绯红如霞,染尽半边天色,就在此刻撞入眼中。
而那桃林中站着一白衣少年,抬手折下一枝桃花,含笑回眸。
裴文德隐约听得山间袅袅佛钟余音。
他再转头,却见飞花漫天,朱厚照散漫的靠在树下,指尖捏着那花枝把玩。白衣上落了片片残红,清风徐来,花瓣摇摇转转。他眉眼如丝,含笑浅浅勾琢,目光软软黏在这人身上,片刻也不愿挪开。
裴文德越过一树繁花走来。
指间花轻轻一转,挡在唇前。他眉眼间染上了绯红意蕴,笑意盈然。
美人衔花,原当去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