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记名停住脚步。
女人手上的小提琴木料光滑,远胜过任何机器或者人工打磨能到达的程度,尤其是演奏时会接触到她肌肤的部分,可以看得出主人经常使用这把琴。
她发丝凌乱,看得出很久没有好好打理过,大概在这里也确实没有那个必要。
“我是欧洛丝·福尔摩斯,”她转过身,将小提琴放在地上,朝未记名看过来。
她的一系列动作都带着说不出的优雅轻灵,明明看上去并不算很慢,却有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未记名在打量欧洛丝,但他很注意收敛自己的眼神在一种‘礼貌’的范围内,不至于表达出任何敌意。
“福尔摩斯小姐,请问您为什么想见我?”他直截了当地问。
欧洛丝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她的语气好像变得由衷地好奇起来。
“难道不是你想见我的么?”她问。
未记名怔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
“是的,实际上我有一个建议,”未记名笑道,“我们可以一起去抢劫神盾局。”
他好像不是在和一个被关在英国警戒等级最高、绝密档案上也不存在的监狱中的犯人提起入侵美国神盾局,而是在邀请一位女士共进下午茶。
“是什么能驱使我跨过大洋,去对远在美洲的国家动手?”欧洛丝轻声问,她向前迈了一步。
未记名也同样。
她没有装作自己仍是个被关在监狱里的小可怜,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毫无价值。
未记名已经越过标示着三英尺的警戒线,更清晰地贴近欧洛丝本人了,这次她没有出声阻止。对周遭环境习惯性的分神观察中,他发现这个房间的光影有些不对劲。
“为了一些不那么无聊透顶的原因,”未记名回答,“一些新鲜空气对身体健康很有好处,新鲜事物则对心理有同样的效果。”
“那是詹姆斯会用的理由,”欧洛丝面无表情,双目盯紧了未记名,迫使他也注视她的眼睛,“我并不追求那种刺激。”
她对莫里亚蒂的称呼恰恰是后者最厌恶的教名。
“但凡人类,总有对未知的探究欲望,”未记名几乎是将自己的亲身经历展现在欧洛丝面前,“无论多么庞大的计算也有尽头,碰到那一层天花板的时候,总会想要探头去看看那上面有什么。”
欧洛丝没有回应,她又向前迈了一步。
未记名亦然。
“我坐在飞机上,孤身一人,没有人能听见我呼救,”未记名继续说道,“但我看见了一个全新的空间,与我的认知完全相反。”
“而你带来了这种可能性,”欧洛丝的表情终于有那么一丝松动,关于独自一人身处高空的比喻恰到好处,正好符合她内心的困境。
从幼年就承受着远超过任何人的智力,欧洛丝从未体验过他人的理解,那只是种奢侈。
当任何知识也不足以分散她的注意力时,她重新将目光转回人类身上,但随之而来的不信任和亲人的伤害足以逼疯任何一个正常人。
她觉得自己就处在高空的一架飞机上,周围没有一个能与她交流的乘客,飞行员已经遭遇不测,飞机即将坠毁。
她的选择只有使它坠毁在何处,是在人烟稀少的郊区,还是繁华的市中心。
未记名所指的并不是她心中所为自己构筑的比喻,但已经足够接近。
所以她选择听下去。
“我猜您知道冬日战士,福尔摩斯小姐,”未记名微笑,“他的战斗力足以在神盾局最严密的防御圈中撕开一个口子。”
欧洛丝笑了,她发丝依旧很乱,但露出第一个笑容的时候,眼中蕴含着那种掌控全局的自信,能够让最璀璨的星辰失色。
她的美与妆容和服饰无关,纯粹在于她本人的魅力。只需凭借最微不足道的暗示,就足以让人去做任何事,甚至于自杀。
“可是他最好的朋友不是你们的美国队长吗?”她问,“你打算以什么手段控制他,又拿什么令他去攻击神盾局?”
看似自然的问题背后,将未记名引入了一个思维陷阱:她在引导未记名去以强硬的手段‘控制’冬日战士。
或许她知道那个红皮笔记本的存在,也知道其中记录了让冬日战士服从命令的暗语。或许她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看进她灰色眼眸中的时候,任何人都很难假设她的无知。她远高于一切人的智力足以让她‘预知’未来、通晓过去。
假使莫里亚蒂的能力使他从无依无靠、被自小欺凌的弱者成长为犯罪界的拿破仑;夏洛克的能力让他足以成为咨询侦探,以一己之力对抗莫里亚蒂的犯罪帝国,那么欧洛丝——
在世间行走的神若有化身,其名即为欧洛丝。
未记名只不过是一介凡人,但他是个有趣的、常行逆神之事的凡人。
“不,福尔摩斯小姐,比一个冬日战士更好的,是四个,”他伸出手,穿过那层‘玻璃’,微微欠身,右手手掌就摊在欧洛丝身前,就像宫廷中邀舞的绅士。
只是对于这种礼仪的不熟悉,让他动作略显僵硬,欧洛丝身上雪白的病服看起来更是不伦不类。
这一层防护玻璃其实并不存在,不是任何人都能看穿这一点。欧洛丝用固定在铁栏杆上的磨砂质感的标牌,还有离地几英尺悬挂的‘请保持三英尺距离’这一黑色标语,成功塑造出了玻璃牢笼的假象。
实际上只要她愿意,她随时都能从里面跨出来。
被未记名看穿伪造玻璃的把戏,欧洛丝脸上的笑容却更真实了,她握上未记名的手,向前跨步,踏出了这个只有象征意义、实际对她毫无约束力的牢笼。
就像女王离开她的王座。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我是个东风妹吹。
实在不行大家可以把她当做原创人物,下一章洛基来了。
对不起,晋江抽了,我重新发了一遍才有显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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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小鹿斑比老鹿洛基
麦克罗夫特的直升机降落在谢林福德岛上。
他没带任何中情局特工。
在与妹妹欧洛丝的对决中, 他已经深刻意识到寻常武力的无用之处。除非他现在就命令轰炸机炸平谢林福德, 不然欧洛丝绝无可能受到那么几把枪的威胁。
所以麦克罗夫特只带了一个人。
夏洛克率先跳下直升机,他看起来毫无异样,实际思维宫殿中已经乱成一团,图书馆里的书籍散落一地,纸业翻飞。不同的幻影凝聚又散去。
‘其实你还有个妹妹,’麦克罗夫特三十分钟前直截了当地对他说, ‘东风来了。’
欧洛丝, 在希腊神话中是毁灭的东风之神。
兄弟两人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在门口的守卫立刻放他们通行。如果不是麦克罗夫特甚至没有出示证件,他会以为自己还掌控着整座监狱。
欧洛丝坐在最中央的监控室,一身白色病服,神情平静得好像这就是她的囚室。
未记名站在旁边, 盯着显示屏。他很好奇似的浏览一间间囚室中不同的囚犯,好像在参观博物馆。
“我为什么在这里?”麦克罗夫特在欧洛丝背后站定,出声问道。
那条简讯与其说是给并不明白东风含义的未记名的提示, 不如说是欧洛丝给自己和夏洛克留下的消息。她甚至将修复芯片所需的时间也算计在内,才让麦克罗夫特在这个完美的时间点、带着夏洛克踏入谢林福德。
讽刺的是, 麦克罗夫特想起,这个简单的问题正是欧洛丝问过他的。
“因为你做了坏事,麦克,”欧洛丝转过来,起身面对她的哥哥,“你是个坏孩子。”
“不, 善与恶是相对的概念,善良不一定美好,罪恶不一定就带来毁灭,”现在麦克罗夫特和欧洛丝的角色对调了,但他重复欧洛丝多年前的诡辩时,并不能像她一样‘重写’对面的人的思维方式。
尴尬的重逢并没能带来什么进展。
欧洛丝按下了控制台上最明显的那个红色按钮。
警报响彻整个基地,红色警示灯明明灭灭。谢林福德最高警戒模式已经启动,这本来是麦克罗夫特最后的打算,现在却被欧洛丝用来将自家兄长们困住。
大概只有在没有外界干扰的时候,她才能好好和家人们谈谈她接下来的人生规划。
没有别的飞行物能进入谢林福德,这已经成了钢铁的堡垒和监狱。除非欧洛丝愿意,不然谁也别想进来或者出去。
然而死侍并不需要任何类型的交通工具。他很久没有用过传送腰带了,并觉得需要让自己这时灵时不灵的装备刷刷存在感。
于是他跨越空间,以标准的嘴啃水泥姿势摔到了三个福尔摩斯面前。
“你一定就是东风了!啊哈!”死侍一踏上地面,就兴奋地开始拿手/枪乱指人。尤其是当这枪没上保险、他的手还扣在扳机上,随时有可能一个激动就按下去的情况下。
麦克罗夫特看见枪口划过夏洛克,脸色霎时阴沉下来。
“这样的玩具太幼稚了,”欧洛丝虽然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但她立刻开口,比起平时那种不紧不慢的疯狂,节奏快了不止一点,就像拉小提琴的时候、毫无预兆就开始了一段激昂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