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归元,万物归零,是为“虚无”。
屏翳存心要断了伏羲这念想,这才出手掳走了那婴儿。
伏羲见不到他孙子,少典和延维的威望又远不及神农,自然就只剩下一个选择。
若非这小娃娃身上气运浓得有若实质,擅造杀业可能引来大因果,屏翳劫他之时,就直接取他性命了。
他杀不了这小鬼,带着他吧,小鬼哭了一路,又是挠又是尿的,好生让人烦躁,还容易暴露他的位置,屏翳厌恶至极,又被太玑和轩宫追得焦头烂额,遂把心一狠,决定让这小鬼自生自灭。
人族的幼崽何其脆弱,只消将他放在无人之地,饿上一阵,不需借他人之手,就能教他重新回去投胎。
飞廉内心冷笑,想看他这悠闲的模样还能维持多久,面色凝重道:“女娃殿下有消息了。”
神农打理药草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笑道:“我还当这丫头要躲我多久,总算舍得回来了?”
他一手给自己捶着腰,一手捣着药臼,“哎……可想死我了!这鬼灵精不在,炎居那皮猴都不知道给我捶背揉肩,瑶姬又自做了巫山神女后时时要注意身份,也不怎么与我亲近了,这一眨眼都二十多年没见她了,也不知长大了没有。”
飞廉面不改色,放出一只彩首白喙的鸟儿,那小鸟飞入田中,绕着神农飞了一圈,口中“精卫”、“精卫”地叫着。神农先是怔住,随即扯了扯嘴角,强做镇定温声道:“这是她送我的?倒是从前从未见过这般长相的鸟儿,是个稀奇生灵。”
飞廉低下了头,将表情隐入黑暗中:“陛下节哀。”
*
人界,陈都。
天色渐渐昏暗,电闪雷鸣却一颗不曾停歇。下界凡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纷纷跪倒在画卦台数里之外,既不敢接近,又生怕身处其中的领袖伏羲出什么意外。
而他们所担心的伏羲正呆愣在原地,盯着面前紫衣银冠、人首蛇尾的少年,语气中隐隐激动道:“我当爹了!我当爹了!儿砸——!”
“……??”呱太刚从沉睡中醒来,对身边这一地焦黑很是懵逼,他警惕看着伏羲,又看了看伏羲身边那团黑不溜丢的煤球,困惑道:“你是谁……这是哪儿?”
陆压脚步顿住,低头权衡了半晌,闷闷撤了回来,有些生气在一旁坐下。
女娲瞎鸡儿甩着手里的藤条,弄得忘川水边泥点子乱飞。“这才乖嘛,昆仑山水土也是不错,把小道君养得这般水灵。”
陆压嫌弃别过了头,却见她随手挥舞的那些泥点落得全无章法,有大有小,不由嘴角抽搐:“造物是精细的活计,娘娘这般随性,这些生灵日后的面貌……”
那些泥团虽在女娲神力加持下,勉强能甩出个人形,但面目却十分惨不忍睹。更不用说那泥点子大小各异,有的落地之后枯瘦如柴,有的足有旁边两三个泥团那么大。
“批量生产的东西那么在意细节作甚,”女娲甩着藤条,连看也不带看一眼:“造人可是很累的。他们落地后长成什么样,就看命吧。”
昊天本体乃是三清祖气,十方诸天变现圣境,皆有他应化法身。那云华仙子是他十方诸天红霓朝云,应的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与昊天算得同源,虽然和他不是血亲,但也有兄妹之份。
那上门求师的少年,正是杨戬。
云华私通凡人还生了子,本来若是昊天在位,以他的性子也就是睁只眼闭只眼,不会为难云华;但如今凌霄殿里坐着的那个,是个循规蹈矩的AI,对违反了天条的人,AI可没有个人情感,所以云华就被镇于太山之下了。
杨戬来昆仑求师,便是为习得本领,去救他母亲。
玉鼎真人捡了这么个宝贝徒弟,自然火急火燎地抢着去收人,纵然皮皮仙们从水镜里看到了杨戬后悔了,再想截胡也来不及了。
三界盛传,魔祖并未真正死去,但这么长时间,除了蚩尤外,成功入了魔道修行法门的人,一个也没有。
鸿钧不多言,太玑依稀也能猜到几分,要从天道嘴下抠出一个人来,确是比登天还难的。
只要那人尚存一线生机,便是被恨上一辈子,大抵也没什么所谓。
毕竟明面上,鸿钧是亲手杀了罗睺,令他几万年都不能重塑魔魂之人。
愁……师父和师娘居然是这么个虐心虐身的套路,小甜饼叽小萌觉得这样不行。
女娲却似起了什么兴致,笑吟吟问他:“那你猜,我方才捆住你时,在旁边这块大石头上瞧见了什么?”
陆压侧目看了她一眼,谨慎道:“娘娘莫来诓我,你那三生石取的是每人身上的沙粒,管不到我头上,自然也什么都看不出来。”
女娲却摇了摇头:“才不是在诓你!这顽石吸收了日月精华,且石带魔性,若非我及时封住了它,凭它上面生出的刻印,它定要破天而出操控三界。我给它画了姻缘线,令它神力大照天下,它可不光能掌管人族的姻缘。”
陆压于是问道:“那娘娘瞧见了什么?”
女娲从怀中掏出截儿红线,在指尖提溜着引诱:“这是我善尸红娘的法宝,小道君可愿来换点东西呀?”
第25章:
帝辛随手将墨笔一丢,瞪他们道:“孤乃万乘之尊,不过作诗夸赞娘娘的美貌,赤子之心何来亵渎?”
他横看竖看,那墨迹写在女娲宫的粉壁上十分显眼,大觉痛快满意,拂袖转身道:“好好的兴致都让你们给搅了,摆驾回宫罢!”
群臣不敢多言,唯恐惹了帝辛不快,瑟瑟缩成鹌鹑,担惊受怕地就跟着他回去了。
却说太素天娲皇宫内,女娲趁着诞辰,刚籍着这个借口去火云宫看了一回兄长,又见了老友轩辕,本来心情甚佳。哪知道一回娲皇宫,就见彩云和碧霞两个小东西遮遮掩掩的。
灵珠子在女娲身边侍奉了许久,年岁愈大,愈发对她有抵抗力,女娲逗弄起来屡屡受挫,索性打发他去人间投胎,转又弄了两个可爱的小家伙来,便是彩云和碧霞。
飞廉当即会意,凉凉冷哼一声,“眼前这不正有现成的血食滋补么?”
“军师的意思是……?”蚩尤微微怔住。
“炎帝这仗,不想打也得打,我会给他一个必须宣战打个不死不休的理由。”飞廉脸上的笑意阴寒起来,“战事一开,势必生灵涂炭,冤魂厉魄取之不尽,届时我们布下大阵,取百万生魂滋养魔刀,魔兵一成,什么人族妖族,还不都要为您让路。”
蚩尤却有些肉疼道:“百万生魂祭魔刀也不过滋养其煞气血性,若能叫我用来铸炼无上魔身,岂不是更有用处。”
飞廉却道:“待日后您成了天下之主,中原无数生灵都听命于您,区区百万生魂还不是手到擒来,到那时您想用多少生灵铸炼魔身又有何人敢阻拦?”
“好嘞!”太玑握着剑柄的手一紧,高高飞起,连惊涛也一并送上。
众人有条不紊地将蚩尤耍得团团转,轩辕等人见状士气大振,杀起敌人来就像打了鸡血,更加亢奋起来。
“他要醒了,断魂——”
众人齐齐一愣,手下动作都停了一瞬:“炮,没有天策!”
炮太脸猛地一红,连忙自己补了个迷神钉,“对、对不起哈,我搞忘咯……”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能跟个半死不活的小娃娃为难,只好顺着广成子的话说下去:“他性命垂危,我既发现了他,自然不能再令他的情况雪上加霜。”
阐教这些人着实阴险!竟安排一个奶娃娃在这里,害他当众出丑!
准提暗自磨牙,隐隐还有些后怕:若这臭小鬼没有撒尿,他和镇元子斗法,一个不慎就会殃及池鱼,枉害一条性命……!
旁人看不分明,圣人眼中却是一清二楚,这奶娃娃气运浓厚,若殒在他手里,必会害他杀业临身。
东土之人歹毒啊!!
太玑拱了拱他的颈窝,暗暗下定决心,不管天道要搞什么幺蛾子,他都誓要把这个不听话的系统调.教管理得死死的!
他渐渐明白过来,自己身边所发生的一切,背后的推手并非西方讨人厌的两个秃驴,也并非野心不死的风伯雨师,而是有意安排着他历劫的天道。
他是管理员,怎么能被一个系统程序反过来控制,管理员本就该凌驾于系统之上!
太玑曾以为,自己被发配来修补天道,是因它法则不完善;而师父身为现任天道管理员,是在帮这不完善的系统填补疏漏,免得它行差踏错……
哪想到事实并非如此,是天道系统不但自己有毛病,还早就生了越俎代庖的逾越念头!
自那之后,帝辛开始对妲己百般讨好,日夜与她宴饮作乐,宠幸有加。这做派虽也有拉拢苏护的意思,好让他认清形势,不要同姬昌走得太近,但另一方面,帝辛察觉自己还真对那宫里的美人上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