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叫一声:“大哥哥!”
青衣男子毫无反应。
她趴在马背上,不敢轻易往下跳,那白马显然急了,不停的在主人身边来回踱步,女童颤声道:“好马儿,你别动了,我下去……下去瞧瞧大哥哥!”
马儿听了,果然不再焦躁的走动。
女童狠一狠心,闭着眼睛往下跳,又不敢往青衣男子身上扑,一下子摔了个跟头,胳膊和膝盖立时磕破了一大片,鲜血直流。
她来不及管磕破的伤处,只扑在青衣男子身边,一叠声唤道:“大哥哥,大哥哥!你醒一醒!”
男子也不知有什么毛病,身上明明并无伤处,一张脸却是病态的苍白,额上更是布满细细密密的冷汗,此时紧紧闭着眼睛,连呼吸都有些微弱了。
她急的不行,又知道此时哭泣根本没有任何用处,正焦急间,马儿忽然转身朝东边奔去,她不由大喊:“马儿,你去哪儿?”
那马儿头也不回,很快就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过了一会儿,女童听见一阵阵马蹄声,她定睛一看,那白马竟是领着一队人马过来了。
领头的是个中年妇人,英姿飒爽,眉目间既有女人的风情,又有男儿的几分豪爽,她骑着马,远远便见到晕厥在道上的青衣男子和稚龄丫头。
她笑道:“我道这白马有些古怪,原来是叫我救你的一双主人!”
她眉目一转,却是道:“江湖人都道我神教作恶多端,可从来不做救人的好事!”
白马一跺脚,冲她喷了喷鼻息,似是在怒气冲冲的反驳于她,那妇人看了好笑,正待说什么,那女童立刻站起来,走到那中年妇人的马蹄下,哀求道:“婶婶,请你救救大哥哥吧!”
中年妇人见她玉雪可爱,问道:“好漂亮的丫头,你叫什么名字?你们又是什么人?”
女童仰着头答道:“我叫程英,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是他救了我的命,打跑了坏人,他现在晕过去了,我、不知道他怎么了。”
中年妇人闻言道:“原来是个助人为乐的正道君子,不救,不救!”
女童哀求道:“婶婶,求你。”
说着就跪下来,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她心里其实既惶恐又害怕,只因眼前之人是个女子,才敢大着胆子一求再求。她道:“我姨父姨母被杀,表妹也被李莫愁那个大坏蛋掳走,大哥哥好心救了我,我给你当牛做马,只求你救救大哥哥。”
“李莫愁?”中年妇人道:“赤练仙子李莫愁?”
程英点头。
“她是叫李莫愁。”
中年妇人又一指昏厥过去的男子,问:“他可是伤在李莫愁手下?”
程英摇头道:“他没被伤到,他将李莫愁打跑了。”
中年妇人一拉缰绳,走的近了些,见青衣男子面容苍白毫无血色,一张脸却长的眉清目秀,十分俊美,心里道了一声好小子。
程英再道:“婶婶,求您!”
中年妇人笑道:“你一口一个婶婶,认定了我这个妇人必定会同情怜悯你们,也罢,我就救他一次!”
她转头吩咐道:“把这小子和小丫头带上,咱们继续赶路。”
“桑长老,这——”
桑三娘一摆手,“不必说了,快做吧,不要耽误时间!若是教主责罚,你们谁能负责?”
说话的人面色一肃,立刻道:“是!”
第2章 黑木崖
江云楼醒来时,人已到了黑木崖下的一处城镇。
他这几日昏昏沉沉,隐约知道自己在马车上颠簸,却始终不能真正清醒过来,迷迷糊糊间,偶尔能听到自家马儿的嘶鸣声,便也安心睡着了。
黑木崖,正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魔教日月神教的所在之地,而黑木崖下的城镇,自然也有很多魔教弟子在此处定居,桑三娘便在这里拥有好几家产业。
桑三娘乃是日月神教的十大长老之一,也是十大长老中唯一一个女流之辈,她领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进了城,便给江云楼与程英安排了一座院子养病,自己则是率领着人马上黑木崖复命去了。
他们夜晚进了城,而江云楼是隔天上午才清醒过来的。
二人的落脚之处只是个普通的小院子,邻里邻居都是不会武功的普通百姓,连过来给江云楼开药方的大夫亦是不通武艺的老郎中,与江湖不沾半点关系。
桑三娘救人只是临时起意,可等到了目的地时,她看向程英的眼神里却有了几分真心的怜爱,因此安排住所时也上了几分心。
——大抵女子都是这样容易心软的。
亲自送走了前来诊脉的老大夫,江云楼带着程英回了屋子,程英小心翼翼的扶着他的手,像是生怕他再一次晕过去一般。
江云楼对她笑了一笑,在椅子上坐下,道:“我没事,你不用这样紧张,醒了就不要紧了。”
他久病成医,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
程英点了点头,见他果然比上午有精神了许多,不再是刚醒来时那副恹恹的模样,才小声道:“桑婶婶说,神教有很多事情要忙,我们有什么事,就去跟福来客栈里的掌柜说一声。”
她这段时间跟桑三娘相处的不错,桑三娘几日前还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要收她做义女。
江云楼怔了怔:“神教?”
程英道:“好像叫……叫日月神教。”
江云楼疑惑道:“日月神教?”
他从未听说过日月神教,但说起日月二字,倒是知道西域有个明教,据说刀法十分厉害,可一想,此处也不是大沙漠,人们也没道理会管明教叫日月神教,便想着多半是自己孤陋寡闻,才不知道日月神教是什么来头。
程英年纪小,什么事都不大懂,只能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捡着说了:“婶婶说这几日无事不要出门,城镇里乱的很,有很多带着刀的人四处抓人,但是过了这阵就好了。”
江云楼问:“为什么?”
程英小心的摇了摇头。
江云楼低低咳嗽了一声,笑道:“对了,你跟我一样初来乍到,怎么会知道这里的事情?”
他伸手摸一摸小女孩的脑袋:“光顾着我了,你……心里还难受么?”
程英怔了一会儿,眼眶慢慢红了。
江云楼怜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又拍拍她的背,算作安慰。
他无法想象亲人被杀光是种怎样的悲痛,何况这孩子的年纪还这样小,又为何要承受这样的巨变?
程英在他怀里哭了一会儿,便抽噎着,从怀里摸出半张帕子,江云楼看得出这张帕子上原本绣的是红花绿叶,但被人撕成两半,这红花绿叶自然就不完整了。
她将那晚的遭遇捡着记得的说了,有时候前后颠倒,她自己也说不明白,但江云楼还是听懂了大概。
听闻程英的姨父本打算把帕子整个交给程英,宁愿牺牲掉自己的亲女儿也要保住故人的孩子,江云楼大为感动,当下便承诺道:“他日遇见李莫愁,我定会从她手上夺回你的表妹。”
却听一人叹了一口气,道:“她的小表妹落在李莫愁手上,可谓凶多吉少。或许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她那小表妹已经死在了李莫愁的手下!”
程英忙擦干眼泪,唤道:“婶婶!”
有人推开屋门走了进来,正是那日救下江云楼与程英的日月神教长老桑三娘。
江云楼起身,当即一揖到底,诚恳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桑三娘顿了顿,“……你醒了。”
她看江云楼的脸色,比昏迷时好看了不少,才摆摆手,道:“随手一救罢了,你要谢就谢英儿,我照料你,可全都是看在英儿的份上。”
程英忙摇头:“我什么也没做,我也要谢谢婶婶的救命之恩!”
说着竟是学着江云楼,一本正经的给桑三娘作揖,桑三娘嘴角抽了抽,看着江云楼文文弱弱的模样,狐疑道:“你该不会是个书生吧?”
江云楼答道:“略读过两本书。”
桑三娘又问:“你是哪里人?”
江云楼道:“我在千岛湖长歌门拜师学艺。”
桑三娘蹙眉道:“长歌门是哪里,我为何从没有听过?”
江云楼怔了一怔,随即想到,这也不奇怪,我既然没有听说过日月神教,又怎么能要求人家听说过长歌门,这岂不是无理取闹的很?
他刚要张口回答,忽听刷刷两声,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他当机立断将程英拉至身后,随手拿起手边的杯子掷了出去,只听“当——”“当——”两声,两枚暗器先后撞在杯身和杯盖上,漂亮的瓷器瞬间变成了粉末。
桑三娘眉目一凌,人已跃了出去,暗算他们的人一击不成,毫不迟疑的立刻遁走,桑三娘追了三条街,就在集市里将人跟丢了。
她最擅长擒拿短打的功夫,轻功却算不上多好,早知如此,她就该多带几个人过来才对!
桑三娘沉着脸回了江云楼和程英二人落脚的院子。
程英小心翼翼道:“婶婶,你没事吗?”
桑三娘摇了摇头。
“这几日城镇里很乱,这样的事情常有发生。”
她嘴上这样说着,其实却不然,刚才的刺杀是针对她的,若非魔教中人,就算是大摇大摆上了街也不会轻易遭到暗算,她今日过来看望程英本是顺带而为,竟反倒害他们二人进入了那些叛徒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