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相看上去颇为单纯可爱的男子对江澄道:“你若不信,随时回来查岗,看我屋子里有没有躺着女人。”
江澄怒不可遏,生生用雄厚的内力冲开穴道,头也不回地御剑离开了。
聂怀桑面沉如水,垂眸将折扇在掌心中打了三下,扬声道:“我既召你来了,还不赶快进来。”
孝乌公从门外暗处低头进来,关上房门,恭敬道:“仙督。”
聂怀桑和上一位主公截然不同,永远挂着一副一问三不知的神色,察言观色这个成语在他身上行不通。
安静了一会,那极具文字天赋却天性直肠子的孝乌公,终究忍不住低声道:“仙督,江宗主会真心帮你、护你的,你干嘛不让他去啊?”
“问问你自己!”聂怀桑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狠狠摔到孝乌公身上,怒骂道,“这是宋岚从平龙岗带给我的,这些事情是怎么被一桩桩搜罗齐全的,鸦巢浑然不知,我要你何用!”
在薛洋结阵入引魂宝鉴后,聂怀桑便堂而皇之地当众拆开了这封信,似乎生平十分磊落,无事不可对人言。他一目十行地看完这封信,其实当时在场的两位道长各怀心事,谁也不会注意他,但他面上依旧一丝动静也没有,不显山不露水地将信收回袖中,颇有章法地安排人在群英厅外看护掠阵,才施施然离去。推开群英厅的大门,他对着守候在外的江澄还甜甜一笑,牵着他的手五句真五句瞒地说话,直到这时彻底安全了,才露出气急败坏的真正面目来。
孝乌公可就没聂怀桑那样好的定力了。仓促接过信来,三下五除二地打开信封,从里面取出三四张纸,先是匆匆一扫,然而,从第一行起,目光便是一凛,随后双手便开始抖。
聂怀桑强忍怒火,等孝乌公拿着那几张纸,反复看了几遍,越看表情越是冷肃慌张,跪下来道:“仙督,南阳胡氏千百年来一直恪守‘中立不依’的家训,从来不插手任何纷争,连射日之征和围剿乱葬岗都不屑参与,属下实在想不到他们会处心积虑与谁为敌,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掉以轻心,所以你就听之任之,所以你就没有把我嘱咐过的‘利用仙督之便,天下耳目遍布,每个角落都不要放过’的话当真,没在胡氏安插鸦巢眼线,以至于我不净世对平龙岗一无所知,而我聂怀桑今日遭此大辱。”聂怀桑冷笑连连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确实就是完完全全让聂怀桑觉得屈辱的一封信。
信中这几张纸,满满写的都是聂怀桑的“光辉事迹”,分为好几件。
第一件,是聂怀桑如何撺掇莫玄羽自尽,如何在义城置天下世家公子的性命于不顾,如何移花接木玩弄凶器阴虎符,如何装作黑雾人绑架金凌等少年,如何用告密信逼得对家铤而走险,如何在围剿乱葬岗和观音庙中装傻充愣,栽赃、构陷和谋害仙督金光瑶。
第二件,是聂怀桑如何丧心病狂地复活魏无羡以牵制蓝忘机、如何口蜜腹剑击垮蓝曦臣、如何厚颜无耻勾引江澄、如何处心积虑以卑劣手腕窃取并散播蓝氏秘籍、如何伪作种种真龙天命之相,以及如何在仙督之争中数计齐发地算计、挑拨、收买天下各家,不择手段只为登顶仙督宝座。
第三件,是聂怀桑为了巩固仙督权势,是如何暗中利用江氏及属族的各种势力,用帝王心术将天下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貌似礼贤下士,实则心机深沉,不仅暗中培养鸦巢监控天下人的喉舌心思,更是不动声色将本属于各大诸侯的权力一步步收归仙督中央集权。再任他发展下去,要不了几年,羽翼丰满,天下便无人能奈何聂怀桑。
除了这些事情外,这封信上还多了一件东西——威胁。信上写着,终有一天,会把这封信抄录多份,送到各大世家人手一份。让聂怀桑……等着自己的死期。
这封信同聂怀桑用来对金光瑶复仇的那封信行文一模一样,所以聂怀桑才会觉得屈辱,所以聂怀桑才如此评价——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仙督当年写信是为了报杀兄之仇,可您与南阳胡氏却无冤无仇,他们大费周折地来算计您,大概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孝乌公道:“可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聂怀桑却平静下来,淡淡撸了一把胸前长发,道:“谁是黄雀谁是螳螂,尚无定论。”
孝乌公道:“当年同样一封信击溃了敛芳尊,仙督难道不怕吗?”
“不怕啊。”聂怀桑道,“这两封信乍看上去一模一样,但胡氏这封来信却比我那封告密信,少了两样最关键的东西。”
孝乌公又低头匆匆看信,道:“属下愚钝,看不出来。”
“日期。”聂怀桑道。
“是了。”孝乌公恍然大悟道,“仙督当年明确威胁金光瑶七日之后等死,这封信却含糊说着有朝一日大白天下。明明将前因后果都了然于胸,却无法施加有时间节点的威胁,是因为这信还少了——”
孝乌公喜道:“证据!这封信通篇都是猜测,以智谋揣度智谋,没有证据。”
聂怀桑道:“正是。何况我永远无法看着哥哥沦为永世不得超生的凶尸,与金光瑶一同封在贴满符篆的棺木中受苦受难。因此,虽然此行凶险,一不小心便会身败名裂,但我是一定要义无反顾去赴会的。”
他吩咐道:“但我在明,胡氏在暗,是敌是友、是凶是吉,我也没有把握,定要带上得力的助手。你这便传我的命令,让飞音和晚风都跟着。”
孝乌公道:“不让乌弄影也来吗?”
“不行。”聂怀桑道, “我带去的人,必须事事以我为先,乌弄影去了只会分乌晚风的心——如果我和他哥哥同时身陷险境,他先救谁?”
孝乌公原本被聂怀桑扶起来,此时闻言色变,又要跪下,被聂怀桑挥着扇子打断:“你不用求了,会带你去。你那好友和乌氏兄弟不一样,就算你我同时置身险地,首先被救的也一定是我而不是你。这份自觉,你应该有吧。”
孝乌公气鼓鼓道:“有。”
聂怀桑微微摇头。
他垂眸抚摸腰间江澄给的银铃,道:“再随便找个借口,哄谢紫彤立刻来不净世一趟。”
孝乌公领命而去,聂怀桑又唤住道:“等下。再让蓝景仪跟着去,他的脸再不治就没救了,我是宗主,带着千金请诸葛先生给看看。”
孝乌公奇道:“仙督不是放任蓝氏自生自灭,又嫌弃魏无羡爱管闲事,下令对蓝氏避之则吉,不要再有任何纠葛了吗?”
“是不想管蓝氏的事。”聂怀桑道,“但蓝景仪开心了,金凌就会开心,金凌一开心,阿澄就比他还开心。”
孝乌公嘟囔道:“你这么爱江宗主,干嘛不让他一起去护着你,他对你也是真心的,不会临阵倒戈拖我们后腿的。”
“我知他会护着我。”聂怀桑低不可闻道,“我是怕我不护着他。”
薛洋道:“道长!”
晓星尘立在窗边,这才被他喊醒,道:“你说什么?”
薛洋气道:“我说该发糖了!”
他走到晓星尘面前,伸出手,讨要道:“我的糖哪里去了?”
晓星尘又转回去瞭望窗外道:“我心里只想知道,子琛能不能劝动阿箐夺舍,并没有心思给你糖。”
薛洋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转念想到心虚事,勉强放软声调,道:“只是今日不给了罢?”
晓星尘犹豫半天,还是心软,刚想认命将袖中早已备好的饴糖取出给薛洋,却突然被人从脑后扯了眼上白布。
薛洋将晓星尘仰面压倒在轩窗上,举起他两只手臂过头顶,用那白布迅速捆紧晓星尘手腕,双手伸进雪白的道袍中熟练撩拨晓星尘身体,露出虎牙低头道:“你再提宋岚。你提一次我便要你一次。”
他手法熟练,晓星尘本就敏感,迅速情动,他心中想道:每每阿洋吃醋,晚上就格外激烈翻新,不知今夜又会怎么待我?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便把晓星尘吓了一跳,他不愿分辨心中随着念想冒出的情绪是何种滋味,胡乱强行按下,又开始挣扎抗拒。却突然听见滚烫的呼吸喷在他耳上,薛洋牢牢按住晓星尘手,哑声道:“我是不是每每弄得道长欲仙欲死?宋岚怎么可以跟我比?”
几乎毫无犹豫,晓星尘对准薛洋胯间就是一脚踹出。
薛洋顿时失声惨叫,捂着下体跳开,疼得满屋子乱转。
“臭道士,”他急怒攻心,疼得只抽气,朝晓星尘低吼道,“都被你一脚踹软了!如果以后留下心理阴影,次次都软,我看你想要鱼水之欢时怎么办。”
晓星尘气息不稳,只沉默着用牙齿去咬开手腕上的束缚,神态颇为别扭。
难为薛洋疼得不行,还要一边捂着钻心疼痛的下体,一边摇摇晃晃坚持去压倒晓星尘。
晓星尘又是一脚踹出,不过不知想到什么话,显然只是虚张声势,是十分花架子而软弱无力的一脚。
薛洋可歌可泣,疼成这样,犹哆哆嗦嗦握住晓星尘的脚踝,试图将狼狈单腿蹦着的道侣拉到床上,把他继续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