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在房中兜了半圈,忽而在一处停下,掀开了那角落的一块绒布,便露出里头一面古琴。
见得这面琴,王怜花也是有些惊讶,而后这才反应过来。
“我说为何如此熟悉,原是我当初替冯疏选的法器。”
月光之下,他的表情有些柔和,那长发被他随意披在了后头,为了避免压倒伤口还特意换了件宽大些的长衫,如今手抱古琴倒颇有几分室外隐居的仙人的味道。
王怜花转过身,那双如玉一般的手轻轻拂过琴弦,便传来几声轻响,只是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
“沈浪。”
沈浪心里微微一动,他听过王怜花叫过很多次他的名字,但这一次似乎有些不一样。
他似乎很痛苦,仿佛在逼着自己做一件什么事。
然而还来不及开口询问,那人便已经转了过来,直勾勾地看着他,眸眼含笑。
“你想听琴么?”
那双眸子映着月色,宛若幽泉,波光凌凌,看得人心折。
于是那话便就问不出口了,他便就是有这样的力量,叫人甘愿沉沦,不忍打扰,便是前路尽是滩涂,若为博君一笑,又有何难?
沈浪凝眸片刻,道:“好。”
冯员外家后头是一个很大的后院,王怜花抱着琴便走到院中,轻轻调了几个音,又整了整弦,纤细的手指在那上头轻轻拨弄便弹出几声悦耳空灵的音色来。
王怜花忽而仰头问道:“想听什么?”
沈浪道:“全听王公子安排。”
王怜花微微一愣,笑了笑道:“秋鸿如何?”
沈浪点头,便抱剑靠在树边细细倾听。
而王怜花果然不愧为传说中的全才之人,丝竹弹唱无一不精,无一不妙,便是沈浪这般并不如何接触乐器之人,也能听出些趣味来。
那双翻云覆雨的手,如今只为了一人而抚琴,在月下显得更加白皙,宛若是最高级的羊脂玉,白而清润,叫人怀疑是否真的是玉石所刻。
而王怜花便盘腿坐在那处,长衫上仍有淡淡的血迹,却不掩他一身风骨。
秋鸿节奏跌宕起伏,曲子本身也颇长,于王怜花手下,仿佛真能见得那秋日晴空一片,远目万里之感,自也能闻得奏琴者一片阔达的心胸。
他垂眸抚琴,表情认真而陶醉,弹至某处似乎觉得极妙,嘴角便微微翘起,便也抬头笑着看那沈浪一眼,活泼泼的就是一个玉人,谁能想得到这样一个人却是名绝天下,杀人无数的云梦宗王公子呢?
“独我一人,这秋鸿岂不太过寂寞?”王怜花忽而展眉轻笑。
沈浪亦是回之一笑,答道:“王兄雅兴,在下自然却之不恭。”
言罢便抽剑而起,已做剑式,王怜花手指微微一顿,然而不过片刻,另一双手便已经弹下了节奏,曲风忽而一转——沧海龙吟曲。
沧海龙吟是首短曲,沈浪索性配了一套求雨剑法,倒也算相得益彰。
方才还是空旷的青空,如今便是烟雨空蒙,便是明亮的月色也染上了些许的云雾暗淡,琴声清冷和缓,却带着淡淡的威严,沈浪长剑如虹,仿若自成长龙吞云吐雾,施雨之姿,挥舞之时便有如龙鸣。
琴声似云雨,剑气肖龙吟,两人的配合可谓是格外默契,一勾一弹在那剑式之中皆有所现,而那一挥一舞在那琴谱之中也皆有所含。
曲子渐渐已入尾声,沈浪已做收剑式,却忽然发难,剑锋直指王怜花的咽喉。
琴声亦是戛然而止。
王怜花的手指微微勾着最后一根弦,最后一个音便也卡在了那处。
“沈大侠好本事。”
沈浪面色愈加不善,甚至带着淡淡的恼怒,而最后他却也还是淡淡地叹了口气,出口之声带着些许的沙哑,还有浓重的失望。
“王怜花,你要如何?”
王怜花不答,却也不抬头看对方,在那处似是思考了许久,这才微微仰起头,嘴角还是那半分笑意,看得人心灰意冷。
琴声破魂,若只是听还就罢了,一旦动了真气,那么便再不能挽回。
沈浪静静地打量着王怜花,虽然已经失望透顶,但他分明又在那人的双眸中看出些许疯狂,叫他便是此刻还是不忍。
自己又能拿这人怎么办呢?
他应该知道的,王怜花就是这种人,只要能达到目的,一切可以利用的,他都不会放过。
沈浪叹道:“你在逼我。”
王怜花微微一笑:“不,我不是在逼你。”
我从来逼的都是我自己。
“沈浪,我就告诉你魂魄的事吧。”
王怜花忽然出言道,便是沈浪的剑如今已经贴在他的脖子上,他也并不害怕。
“你我之间只能活一个人。”
脖颈上冰冷的剑锋忽而一顿,王怜花便笑得更加灿烂。
“不,你不会这么轻易死的,你救得我一命,我也没有那么不识情面。”
“我们不妨来做个游戏,打个赌?”
沈浪冷冷地看着他道:“那赌注呢?”
“赌上所有的情仇,爱恨……赌上你我的血肉还有灵魂。”
王怜花笑道:“先死的那个人就算赢家——你敢不敢同我赌?”
先死的那一个?沈浪却又忽而了悟,这王怜花何等狡猾,此等赌约一定,那么便都互相限制了手段,谁动手,谁便是输家,便是死都不由人。
也确实如王怜花所说,他绝不会要自己的性命,否则他便输了,那么如此一来他又想得到什么?
难道他并不想活下去?
沈浪低吟了许久,却道:“王怜花,对你来说输赢真的那么重要么?”
王怜花不料却是这样的一个回答,表情一凝,又不开口回话,只静静地回望着沈浪。
沈浪合眼,忽而将手中的剑往旁边一抛,只站在那处。
“最后一个音了。”
王怜花抿了抿嘴,平时里弹惯了的曲子如今却显得格外叫他心烦,手上仿佛力有千钧。
而沈浪便慢慢低下身来,抓了他的手,勾响了最后一跟弦,忽然对着他笑了笑。
王怜花怔怔地听着最后一声响起,怔怔地看着那人倒下,良久才颤声道。
“如今便是我说其实输赢并不重要……恐怕也来不及了。”
有些事情从开始就回不了头,而可笑的是,一贯雷厉风行的自己到最后,竟然还要沈浪来替自己做出决定。
王怜花一直都是一个将所有情感都当做表演,随意展现的人,他上一秒可能还会伏低做小哄人开心,下一秒就能冷笑着把你的骨肉一丝丝剥离。
但他现在望着月亮,想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眼睛也干涸地流不出一滴泪来。
遇上沈浪,他的一切似乎都不在自己掌握之中了。
背后忽而有铃声传来,王怜花缓缓地叹了口气,脸上又装出那副笑意来,静候着来人。
第十四回 雀在后王怜花被虏花神祠 识真相白飞飞怒闯桃林梦
铃声伴美人,人与月平秋。
王怜花并没有回头,只是手指在琴弦上又拨弄了两下,便抬头开始赏美人。
“白姑娘,好久不见。”
语气还是一贯的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的味道,只不过在这个人说来平白地倒是多了几分其他的意味在里头。
白飞飞并未同他搭话,只几乎迷恋地看向倒在地上那眉峰紧锁的男子,沈浪。
柔软如棉布,修长如茱萸般的手指慢慢地触碰着他的每一寸几乎,甚至不在意自己的衣服被地上那些泥土弄脏,目光只直勾勾地看着她心目中唯一的男子。
鬼宿之身,本就形同妖魔,而她作为半魔半人之身,两边都不能讨好。
落霞观观主正是因为可怜她的身世,因而并未直接下逐客令,不过敲打了她几下,这少女便立刻懂了师父的意思,向来她多少年颠沛流离,寄人篱下,这察言观色的能力又怎会落于人后?
而落霞观之中她为了保持本心,不得不收敛身边的魔气,然而就算如此还是依旧惹来许多的麻烦,不管男女。
那些男徒弟有贪图她美色,欺侮她无法修炼人族心法,又不能施展魔族心法,而各种调戏之的,那些女弟子也有嫌弃她能力,嫉妒她而诋毁之的。
这些人,这些账,她白飞飞一个个,一条条都记着,总有一日都会叫他们还清的。
想到这处,指甲便紧紧地扣在肉中,直流出血来,流在指缝之间,映得一片鲜红,倒是格外惑人。
只有这个人!
只有沈浪!
白飞飞低首静静地亲吻上沈浪的额头,用那冰冷的嘴唇去感受他的温暖,仿佛他曾经给她给予的那一点点美好。
只有这个人才是那段岁月之中,拯救她的唯一的光芒。
因而就算背叛快活王,她也无所畏惧,因而就算与面前这个王怜花合作,她也并不在意——只要能够得到沈浪。
王怜花冷眼看着眼前荒唐的一幕,终于还是开口。
“白姑娘得到了你想要的,可不要忘了在下的事啊。”
白飞飞轻笑了一声,撩了撩耳边的散发,终于抬头看向他。
“当然,王公子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你承诺的……”
言罢手中便浮现出一个黑色的小瓶子,瓶身之中隐隐能够看见有白色和绿色的魂灵闪过。
王怜花目光一沉,眼神从瓶子移向白飞飞那张如白莲一般冰清玉洁的姣好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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