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重新在空气中弥散。
张启山攥了下拳头,利索的提上裤子——他只觉得气血翻涌,他虽然霸道,却从不屑于强迫别人。少年这等反应,是被自己去年那一整,彻底“幡然醒悟”了?彻底脱离洗脑教育,不再“喜欢”自己。挺好、也挺好。怪就怪自己标记的太早,如果没有一时冲动咬了少年的腺体,没准真能让日山成为第一个不被吃人规矩桎梏的张家人!
日山则偷偷夹紧了穴内塞着的那团细布,他觉得自己像个卑微的追随者,蹭家主的衬衫、腰带,就为了留下点滴的记忆,他甚至开始回味口腔内张启山精液的味道,那么的卑贱。家主给的,都是好的……
可不是他的。
日本人的探照灯再一次的晃进医务室中,张启山与日山俱是一惊,收敛遐思,皆知此地再不宜久留。
“家主,拿瓶磺胺吧。您的兵还能用。”日山哑着嗓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不得不说美国人的药就是好用,发泄了一次之后,他体内的春潮几乎在最快的时间内消散下去。
张启山本想去扶,忽地想起少年方才的行为,以及近日来自己一系列“上杆子”的举动,他收回了手。抿着唇从柜子里摸了瓶磺胺揣入上衣,又将柜上被自己碰过的地方用袖口简单擦拭了一下,才拿了日山用过的那管抑制剂,把玻璃针管在地上磕碎。
伪装成了偷盗磺胺却不小心打翻抑制剂的现场,他推着少年快速从医务室内溜了出去。
“够了,老子将门打开还不行么?”几十米外的劳工营宿舍,张泽洋回头压低了声音怒吼一声。
巡夜的日本兵猛然扭头,帽子上两片黄绿色的布在冷风中呼扇着,绿豆般的小眼睛内挤出狐疑的光。
第二十一章
时间倒回四十分钟以前。
张泽洋眼看着张启山与日山顺利潜入了医务室,自己也快速地翻出沟渠。这道沟渠是日本人挖来埋水管的,张启山需要有个探路的,他便主动请缨,在下工时让弟兄们用土把他埋起来,好等在这里“放哨”,他觉得自己十分够意思,所以……他需要一点“回报”。
张泽洋本来是不想跟来集中营的——张启山说的轻松,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就带着张日山逃出去。但是日本人的枪炮无眼,重机枪往那里一架,哪就那么好跑了?更何况张家这位“少夫人”看起来病歪歪的、脸色惨白,能不能活到逃出去还两说。要他讲……
非从老家跑出来找营座,就是个麻烦精!
他心里不喜欢张日山,更有恼恨对方抢他“饭碗”的意思,营座原先的两个副官都战死了,他跟在后头屁颠一路才混上个心腹的位置,但是他人不怎么勤快,自觉也不是个伺候人的命,所以对张启山的日常需求关注的也不多,按照张泽洋的想法,人都是练出来的,他要是勤快伺候了,营座就顺理成章的受着;他要是懒散一点,营座习惯了也就那样,他还落个轻松。却没想到横空杀出来一个“少夫人”,自打张日山来了之后,虽然对方没说什么,可一应他没有留心到的事情,张日山都替营座考虑到了,甚至他有时候办好的事,只要不够细致,这位少夫人都会默默地替他修正。
张泽洋心里就不爽快,只你能耐是不是?营座离了你就过不好了是不是?!你怎么不去当副官呢!
所以村里日山被日本兵抓走的时候,他本能的便建议张启山撤退,甚至打出了诸弟兄们的旗号。奈何那群愚蠢的士兵不买账,各个一头热要跟着张启山走。如果不是那位少夫人拖后腿,他们早就跑到南方去了好不好?但其中十七个都说要跟,他若是不跟,三年来苦哈哈博得的心腹位置可就没了。再者说,他看到日山被捕时背上背着的包裹,他知道张启山逃难的时候兜里可是揣了不少细软,而且这位少夫人身上也有不少“小黄鱼”,如果真能跟着闯出条活路,以后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所以他牙一咬,指挥了不愿跟来的几个士兵让他们想法子去找人报讯,自己还是一路相随。
但没有想到这里这么苦:吃不饱、穿不暖,日日劳作,也不见亮。张启山密谋半天,不是拉着他们逃跑,而是要给那见鬼的少夫人偷抑制剂,怎么老宅娇养出的贵公子就比他们这群兵蛋子命金贵呗?张泽洋心里不爽,虽帮了这个忙,心里却寻思乘着二人皆出去,好顺些小黄鱼来一解忧愁。
他回到营地的时候,屋子里那群中庸果然还都睡着,他便悄悄将门闩搭上了,才蹑手蹑脚的跑到了日山的位置上,脱鞋上床,头朝内匍匐趴着,伸手去掏张日山的包裹。那包裹不小,里头是张启山与日山两人的衣物,他倒是颇有耐心的细致摸索——过了这个村儿可没这个店儿,而且这种鬼地方那两位也不能大张旗鼓的点“小金库”,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多摸几根,张日山那厮还不是打落门牙和血吞。
他想得挺美,也逐渐摸到夹在最中间的几件衣服内似乎缝了硬物,张泽洋心头大喜过望,刚想找个尖锐的东西可以割破衣衫,忽然睡在不远处的三牛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嘀嘀咕咕的搞什么玩意儿?!”三牛是这十八个人中最耿直的一个,也最向着营座,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张泽洋心里一惊,掏包袱的手停了下,他还以为三牛将他当做日山,被搅了好梦才坐起来。
“娘的老子忍你很久了!”却不想三牛凑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衣领。“张泽洋,你以为老子不晓得进来的是你?鬼鬼祟祟的,你铺位在那边,上少夫人的卧炕你他娘的想干嘛?”他用力将张泽洋向后一搡。这屋子是长条形状,两边各有一排土炕,一个炕上睡八九个人,刚好将他们这一堆张家兵都塞下。
张启山怕日山不习惯,从来都让他睡在最顶头,其余人也晓得日山身份特殊,便都心照不宣。
而被三牛这么一吼,屋子里又醒过来好几个,其中不乏日山从老家带来的精锐。一屋子人起来了七七八八,张泽洋的深夜“盗宝”行为自然被迫告终,他耳根子涨得通红,闷不吭声地蹭下炕去穿鞋。
却忽而不知谁说了一声:“泽洋,你不会是想偷营座的东西吧?”
那声音压得极低,在黑夜的劳工营中却仍像是炸开了一声惊雷。霎时间一屋子里的所有士兵、精锐都看向了张泽洋。张泽洋面色灰白,身上还有那沟壑中沾的泥土,月光透过营房漏风的孔洞照进来,生生将那张俊脸照成了罗刹。
张泽洋的心跳越发加快,他的行为太过于明显,连抵赖都显得虚弱无力,可是要是不做点什么,难道让他们将这件事捅给张启山,让自己被所有人孤立?
不行。
一时间穷极思变,他豁然一拍土炕,梗着脖子道:“你们一个个的有没有脑子?是、我是想拿点钱。可……我他妈就算拿了,我有命花么?!”
一句话砸下来,屋内霎时一片寂然。
张泽洋点着头:“好,我承认我贪财,但我刚刚也是为营座和少夫人去卖命的。日本人的探照灯就从我的脑袋顶上晃过去,你们却在这里睡大觉。我张泽洋不是邀功,但是我对营座的心不比你们在座的任何一位少。”他深吸一口气,“我就是穷孩子出生,我还没见过细软、金条,日本人天天这么磋磨我们,我们一旦被发现军人的身份,就是死;一旦活儿干的不好,还是死;你们都听过‘封墓埋匠’吧?古时候皇帝弄好了宫殿为了防止泄密就会把所有工匠都坑杀在工事内。那你们知道我们是在制造什么东西么?”
他这好大一通的抢白,引得十几个老实汉子的思路一时间都跟着他跑,有人讷讷的摇头。
“军事基地啊——!”张泽洋哑着嗓子低吼一声,“军事仓库!”他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用你们的猪脑子想一想,就算这个地方完工了,日本人为了安全起见还会放过我们么?到时候就像猪仔一样串成一大排,砰砰砰对着你们的后脑勺上一人一枪。”
“……营座和少夫人会带着我们逃出去的!”一个精锐压不住怒叱。
张泽洋顿时嗤笑了一声,“你们知道营座今晚去干什么的么?他是和日山一起去医务室偷日本人的抑制剂。”他索性连“少夫人”也不叫了,“查到可是要连坐的,拿着我们大家的命去冒险,就为了一个张日山。”他夸张的比划了一下,“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还是为了张日山吧?而且营座折腾到现在,进来都快小一月了,有想着带我们逃出去么?有计划么?你们还在瞎指望什么呢?”
他这一席话,说得在场的诸位汉子都沉默了。日本人实行了连坐,别的营房不是没人逃跑过,后果就是一整个营房都被枪毙了。偷抑制剂这事儿可大可小,但确实是在拿全营房的人在赌,更何况他们之所以陷入劳工营……也的确是因为……
张日山被抓。
张泽洋见到自己的话起了效果,有些得意的乘胜追击:“我也不是说营座不好,我这个人是贪小便宜,是想摸点好东西看看。可是你们也不想想,就算我真摸了,我他妈的还有没有命带出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