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问话是裹着糖衣的毒药,漫进耳朵里,泡蚀了四肢百骸,只有一个地方硬到十分。
几乎要对他缴械投降。
一双美丽的眼睛近在眼前。它本来像是雪山下被冰浸过的湖水,而现在,冰融雪消,里面浮现出一个生鲜的灵魂。
再看清楚一些,原来是自己的倒影。
让人骇然。这双眼睛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情味,微微湿濡着,透出的不是放荡,而是纯洁,几乎有种痛楚感。那股如同苔藓般蔓延滋长无计可消除的意味,似乎连灵魂都能吸入进去。
小腹抽紧到不行,自我控制成为最艰巨的修行。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在挑弄和腐蚀之后,接下来只怕就是击垮了。
明楼是个精于计算的人,明诚也是。所以这导致在任何一件事情上,明楼都会去想明诚这么做背后的含义。
但事实上,明诚并没有一点要击垮他的意思。他问这个问题,不过是觉着可以进入正题了。仅此而已。
没有得到回答,他抬眼,看明楼一眼。
在极近的距离里,漆黑的眼睛,像被水淋湿了一样。
他干净的肌肤散发着大卫杜夫和明家香的味道。
他轻轻握起明楼的手,淡红色的舌尖略微探出,舔上明楼手腕处薄青色的筋脉,在静寂的空间里面,低低的呢喃般的道:“我想要您。”
他的舌尖滑到明楼的掌心里,慢慢舔他掌心的纹路。他将话说得更清楚一点:“请您插我。”
明楼确认:“到变规则的时候了?”
“是的。”明诚回答。主动权从来不是什么问题,要做的,是进一步麻痹对手。不是为了摧毁,而是为了松懈。
到这时,明楼才终于伸出手,握住一捻细腰。
椅子旁边就是个矮几,上面搁着个高脚杯,里面是半杯陈酿的葡萄酒,幽红颜色,散发出芳醇的气息。 是从下面的宴会厅中带上来的。
明诚伸手,修长的白皙手指握住了透明的杯柄,艳红的酒液在杯中晃漾起来,色泽迷离。
他饮了半杯残酒,然后扶住明楼的脸,哺喂给他。
未能倾入的残酒从他嘴角溢流而出,像一道幽红的火焰。
鲜红的液体顺着下颚蜿蜒而下,滑到脖颈上,再往下滑,润湿了胸膛一线。
在薄薄的微微起伏的胸口上面,淡红色的点尖被冰冷的酒水沾到,小小地挺立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潮热的气息。
明诚揽住明楼颈窝,在他耳边低低说道:“到床上去。”
明楼将他抱起来。他身轻如叶,抱他并不费力气。
他们的身体始终没有分开过。
到床上的时候,明楼就着抱住他的姿势,将身体覆上去。
时光已经流淌了这么久,明楼不再是那个清扬的青年。年纪长了,身量亦宽了。
所以,被压进柔软床褥里的时候,他有一点呼吸不畅。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伸出细瘦手腕,抱住了明楼。
卷住明楼颈项的双臂略微用了一点力气,将明楼拉下来,吻他。
柔滑的舌尖像摇曳不定的烛火,一点一点地将人点燃。
明楼的身体似乎要慢慢深陷进去。
然后,明楼就压在他身上,不再动了。
静等了十几秒,确认一切没有差错。他才脱身出来,下床将衣服捡起,一件件穿回去。
腰间残留的指痕慢慢褪却了温度,正如必须落幕的剧情。
他无法做到真实的情交。所以,他只是坐回床边,探手到明楼腿间,做了一回手活,让白浊滴落在床单上。
落实了证据之后,他起身离开。
门被扣上的时候,昏睡的明楼睁开眼睛。
明诚在这等地方喂的酒他可不敢喝,里面八成有文章。他被哺喂的时候便尽量漏了出去。后来,趁着抱人起来的当儿,在对方的视线背面,又将含在嘴里的一小口酒吐在衬衫手肘部分,让棉质布料尽数吸收进去,然后若无其事地把它甩落在地上。
明诚走回宴会厅,重新融入人群。
梁仲春过来跟他说话,小眼睛笑得眯成了一道缝:“明诚兄弟真是好手段啊。”
明诚看他一眼,故作不解:“这话从何而来?”
梁仲春压低声音:“高木课长才走几日,明诚兄弟又搭上了明长官这条大船。由不得梁某不佩服。”
明诚笑笑:“看来我的保密工作还真不行。”
他选在海军俱乐部这种人多嘴杂的地方对明楼出手,本就没打算瞒了人去,正好就此放出些影影绰绰的风声。
梁仲春满脸堆笑:“不是你不行,而是你太行了。我的人今晚本来只打算收点桃色小道,万没想到竟撞上了大事件。”
明诚肃一肃神色:“你这是威胁我?”
“咳,我哪敢啊!再说了,兄弟你傍上了高枝,我只有替你高兴的份儿,以后咱们那档子事就更好做了不是?”
梁仲春是坦坦荡荡的小人,海关走私是他最看重的营生,明诚帮他走通海关的路子,亦从中分几分利。
因着这事,他们走得挺近。明诚若得势,自然对他不乏好处。
他可不管明诚的途径正当不正当。讨生活而已。求钱,求权,求平安。
再者说,他眼睛往明诚身上转了一圈,这身段样貌,天生的捷径,不走岂非辜负?
他若年轻十岁,说不定也要奋不顾身。
明诚自然不会让话题老在自己身上,他看一眼远处带着孩子的梁仲春夫人,声音放低:“你外面那事,嫂夫人还不知道吧?”
“咳,这能让她知道吗?妇道人家,嫉妒心又重,知道了还不得闹个天翻地覆。”
明诚笑笑:“这么怕,干脆断了算了。”
“这可不能。这外面女人的好,你是不懂。”
梁仲春说完,一双眼睛立刻偷瞄明诚表情,见他面色如常,才算放心。
明诚做好心提醒状:“你可别引火烧身。”
应付完梁仲春,明诚又陆续和其他人寒暄。
这高级秘书的活儿人脉要广,和谁都得熟。就像放线钓鱼,谁都得钓一钓。
梁仲春算是在钩上挂得比较深的一个。毕竟76号行动处,不管着是不成的。
梁仲春这人有小贪,无大恶,对抓抗日分子的事并不怎么热心,基本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然后捞些外快,玩个女人什么的。并不难拿捏。
梁仲春心思多,对他留着心眼,小情人的具体情况从不告诉他。
但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自有自己的路子,将梁仲春捏在手心上。不是多难的事情。
他又想回明楼身上。
明楼比梁仲春难搞多了。如果不是组织命令,他并不想这么亲近明楼。
因为在他心里,明楼太过特殊。
然而,他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而且必须继续把明楼骗下去。
毕竟,从今晚起,算是睡过的关系了不是?
让我们把时间轴往前拉一拉,拉到明楼上任后第二天。
明诚出门送文件,路上遇到军事训练部次长沈远。
沈远问他:“换了新长官,感觉如何?”
明诚答:“似乎是个做实事的,在经济上有一把刷子。”
“听说他还兼任着特工总部委员会副会长的职务?”
明诚微笑道:“明先生对经济上的事情更感兴趣。”
“他不过问76号的事情?”
“当然不是,明先生昨天刚跟汪处长和梁处长谈过。不过那两位都是得力干将,想来并不用明先生太费心。”
“有机会我会去行政办公厅拜访他。”
明诚略一欠身。两人分开。
寥寥数句,已然泄洪不少。且袖口中收获字条一张。
下了班,梁仲春约明诚去喝酒。
喝酒自然在欢场,名字倒是清雅得紧,叫水云间。
坐定后,老板娘来问:“今天还要红秀和心蕊来陪么?”
明诚说:“不要心蕊,换一个。”
老板娘神色略微一僵,接着又迅速堆上满脸笑容:“您要什么样的?”
“能喝酒,能说话的,就可以。”
梁仲春添上一句:“还得是漂亮的。”
“那是自然,不漂亮的,我也不敢叫出来陪您二位啊。”
老板娘走后,梁仲春问明诚:“不就喝个酒,干嘛总换人?”
明诚笑笑,说:“常换常新。”
“你可知道有句话叫衣不如新,人不如旧?”
“当然知道,不过,我还不老。”
梁仲春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拐着弯儿说他老呢。
他低声嘟囔一句:“你就能吧你就。”
两位姑娘已经走了过来,坐在他们身边,一边一个。
新换的姑娘花名叫兰若。
她听过这位客人的名字。明诚在水云间的名声不太好。
倒不是那种会动手动脚的不好,在礼仪上,他比任何一位客人做得都周到。
就只一样,他总换人。
她过来陪客人,心里是抱着疑虑的。
见了人之后,果然如传言中一样,他不摸大腿,不亲小嘴,就只跟人说话、喝酒。
他很漂亮,鹿眼弯弯,叫人不舍得将眼睛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