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田洋子身居高位,舞跳得不错。明诚更不必说,对跳舞这一交际技能十分娴熟,带动女伴翩翩起舞,步态行云流水,自有一种优雅迷人。
两人俨然一对璧人,在流畅的舞步之间私语切切。
明楼笑了笑,继续拿着酒杯和汪曼春情谈款叙。他没提一句共党的事,只尽拣些汪曼春爱听的来说,直说得汪曼春美目如春水、笑语晏晏。
明诚找南田是条不错的路子,汪曼春不好下手,便从她上峰下手也是一样。南田若下令不得再追查,汪曼春再不情愿,也不可能违命。
既然对方已经另辟蹊径,他便不必再多做文章,徒惹汪曼春怀疑。
一舞终了,明诚微笑着放开了南田的手,和她分开。
明楼找了个应酬的借口,和几个人略略敷衍了一会儿,然后,缓步走向露台。
露台下面看得到花园,白日里是不错的观景点,晚间却是黑暗的,所以少有人来。
露台上有紫藤花架,绕过去,便是可供休息的几个椅子和一张桌子。
唇边的一点火光明灭映出明诚的脸。
明楼走过去。他没有开口问事情的结果,明诚和南田分开时的表情已经很说明问题。他只是说:“给我一根。”
明诚看明楼一眼,挟着烟的修长手指弹了弹烟灰,说:“抱歉,最后一根了。”接着,他笑了笑,带点狡黠的意味:“要尝尝吗?”
领带被抓住,呼吸的气息凑近,然后,在明楼唇上轻轻一点。
瞬息之间,他吐出的舌尖伸进了明楼口中,只微微一触,便倏忽离开。
那是大卫杜夫的烟味混合着草叶的味道。只是一秒钟的接触,甚或更短。点到即止。
明诚问:“味道如何?”
明楼说:“不错。”
明诚笑笑,声音漫不经心:“要不要再尝尝?”
他略仰起头,淡红色的舌尖自润湿的唇中探出,如同灵蛇一般,滑进明楼口中。
于亲吻一道,明楼有很丰富的经验。日常的经历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特工时候的训练。
色诱不论男女都是要练的,亲吻是其中重要的一环。怎样勾动对手的情欲以及怎样克制自己的情欲是必修的功课。
亲吻很难挑动他。但在这时候,却完全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柔滑的舌尖在他口中轻轻移动,动作轻而缓慢,像是有一股电流四处流转,如同起搏一般,毋庸置疑地唤醒本能的生理机能。
湿腻的舌尖灵巧得仿佛有眼睛,对于时机的把握和动作的掌控妙至毫巅,令得这种接触所带来的震动直达人体的神经终端。
明楼的身体自然而然地发颤。明诚细白的牙齿在他舌头上轻轻地咬,不待痛感散开,又轻快地舔舐,绵长地吸吮,每一下都像是在播散着电流。
只要是活人,就不可能没有反应。明楼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扣紧明诚的腰。
他无法不去和明诚深吻,然而,他的一部分神智仍在考虑着一件事情:明诚来自哪里。
他想,应该是苏联。
苏联的特工训练在世界上首屈一指,这样的技巧如果不出自那个国度,简直难以想象。
即使在苏联,一般的训练机构也无法训练到这种程度,必然是出自最顶尖的训练地,最艰苦的训练,才会这样懂得善用口唇的每一个微妙细节,去刺激起对手的情欲。
既然无法脱身,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他开始咬对方的嘴唇,没有克制力道,所以多少会肿,但这不是他要担心的事情。
一边吻咬,他一边扯掉明诚的领带,又开始伸手去解明诚的衬衫衣扣。
明诚适时地轻轻推开他,说:“越界了啊。”
他的声音本来就低沉,在绵长的亲吻之后带上了黏音,以气声说出,在暗夜中缓缓响起,如同幽弦波动,说不出的煽惑。
明楼在黑暗中凝视着明诚。厅中的灯光在漫过紫藤花架之后,只余一点薄薄的微光。以他们经过训练的视力,也只能堪堪将对方看清。
柔软湿润的嘴唇被咬肿了些,像熟透的果实,有鲜甜的气息流溢出来。明楼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了一下,将要抓对方回来亲吻的欲念压制下去。
眼睛微微眯起,明诚修长的手指轻抚自己的嘴唇,笑了一声,说:“明长官不太守规矩,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明楼保持着微笑:“礼尚往来而已。”
明诚勾勾唇:“明长官似乎忘记了,我们赌的是什么。”
明楼讶然问道:“事成了?”他说得诚恳之极,好像他真的估不出明诚和南田相谈的结果似的。
明诚睨他一眼,并不戳破,只在露台栏杆上敲了敲烟灰,语音轻淡:“如果明长官不愿意遵守规则,作为赢家,我有权要求终止赌约。”
明楼看着他扯开的领口晕开的细薄锁骨,确认细节:“我完全失去权益?”
明诚弯起嘴角:“是的,除非我允许。”他按熄了烟,这是打算结束谈话的意思。他笑笑,说:“当然,这条款对您来说有点苛刻,明长官可以选择放弃。”
明楼挑挑眉。
明诚拉过明楼的手来,洁白的指尖轻灵地划过明楼掌心,落下几个数字:2103。
“考虑清楚了,再来找我。”
他慢条斯理地将被解开的两颗扣子扣回,又将被扯脱的领带打回去。他的手指修长细洁,这样简单的动作做起来亦流溢出难以道明的荷尔蒙气息,形同煽动。
“再会,明长官。”微笑着说完这句之后,明诚不疾不徐地走回大厅。
明楼在黑暗中看着他的背影。
修身的西装把他的身体线条勾勒得清晰分明,纤瘦却似乎无法摧折的坚直挺拔,如同乔木,其叶亭亭。
待这道身影消失之后,明楼仍然站在露台上,平复着身体的某个部位。
这是裹着糖衣的毒药。糖衣越甜,毒性越剧。显而易见的事实。
有多久了?只有十几年前,他刚受训那会儿,才会在跟对手的练习中,简单地因为一个吻而发生身体的反应。
在后来漫长的年月里,因为工作的需要,即使美人在怀再久,他都能不动如山。
他接触过形形色色的美人,拥抱、爱抚、亲吻是家常便饭。这其中,不乏有倾城之姿交际出众的美人。
然而,没有一次,是像刚才的这几分钟一般,仿佛被老虎悠闲地按在爪下,慢慢地舔弄过一遭。
危险,却悬崖漫步般的吸引。
明楼走出露台,大厅中已经没有明诚的身影。
明楼抬眼望向那道盘旋的楼梯,水晶吊灯将楼梯映照得辉煌光耀,然而在他眼中如同漫漫长夜笼罩的黑暗通道。
他知道明诚在上面等他。二楼配有一些休息间。
他回想起明诚临走前嘴角的轻扬,那种笃定的神情。就算嘴唇微微肿着,亦不以为然的闲适态度。
他曾经熟悉的那个孩子,在阔别的悠长时光里,已然长成了他不熟悉的模样,如同一个幽深的秘密。
这让他自然而然地构想着以各种方式一层层剥开他的伪装之后,所会探寻到的东西。
不管是惊喜还是惊吓,这个过程都足够叫人期待。
明诚打开门。明楼站在门口。
他安静地看着明楼。两人的视线交织了几秒。
然后,他伸手拉明楼进来,关门,落锁。
“我给过您选择机会,明长官。”明诚的声音有一种低沉而清越的震动,落进耳朵里,如同温软指尖轻柔的爱抚。
与他的声音相反的是他的动作,他略用了一点力,将明楼推在一张椅子上。
他站在那里,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明楼,微微一笑,说:“我可能有点粗暴,明长官会想剥了我的皮吗?”
“视情况而定。”明楼回得平静,习惯于跟各方势力周旋的他,基本上在任何时候都不会给出明确的肯定或者否定的答案。
明诚知道他的秉性,并不期待多么清晰的回答,他调转话题,轻吐出另外几个惊悚的字眼:“您的尺寸如何?”
明楼笑了笑,态度安然,仍旧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目前为止,还没人在这方面说过什么坏话。”
“是吗?我验验。”
明诚长腿一迈,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地跨坐在明楼大腿上。
俯低面孔,他并没有真实地触碰到明楼,但是拿捏着的恰到好处的距离,却又刚好可以使两人都能够感到对方的气息和温度。
他身上有大卫杜夫和明家香的味道,在极近的距离里,无声无息地播散出来,自然而然地勾动出对手想要环抱住他的氛围。
明楼没有动,既然来到这,就意味着接受规矩,他不打算轻易打破。
而明诚也再度强调了这一点。
明诚的气声回荡在他耳边,仿佛毒素一般拨弄着空气:“既然定了规则,就要有相应的保障。如果您违规,我需要惩罚您。有异议吗?”
在他身上,神性消隐于微,魔性占地为王,整个人像是全然的黑暗的造物,然而,诱人极了。
被推在椅子上的时候,明楼面上是没什么波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