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自然听说过牛肉汤,他依旧笑着道:“如果你是来送一碗又浓又香的牛肉汤,我倒是很乐意尝一尝”
牛肉汤依然笑着,但是脸上却染上了一抹阴鸷,她忽地拔剑而起,直直刺向花满楼,花满楼也不闪避,伸出两根手指便夹住了剑梢,任牛肉汤再如何动作也拔不出了。
牛肉汤显然没有想到花满楼看不见还能如此准确挡住自己的剑,更没想到花满楼居然会灵犀一指!
不过她脸上的震惊转瞬即逝,随即变成了自嘲,她嗤笑道:“是我大意了,不过陆小凤连他的绝学都教给了你,看来我并没有找错人”
花满楼:“你找我做什么?”
牛肉汤:“当然是给九哥报仇!”
花满楼笑道:“陆小凤杀了宫九,你就要杀了我,这世上应当没有这样的道理吧”
牛肉汤冷笑道:“我确实应该去杀了沙曼那个婊|子!若不是九哥,她现在还在勾栏院里遭千人骑万人插!她本来连给九哥提鞋都不配!她就是个彻底的骚货,呵,也就陆小凤把她当成个宝!”
花满楼眉头微蹙,他不明白这样一个声音好听的小姑娘为何要用如此恶俗的话去侮辱另一个姑娘,而且被羞辱的还是陆小凤的心上人,这让他有些心生厌恶。
牛肉汤看着花满楼继续道:“你这种翩翩公子,从来没听过这种话吧,呵,陆小凤能有你这般芝兰玉树的朋友,居然还能看上沙曼那种破鞋,他也真是口味宽!”
牛肉汤这话原本就说得没有道理,花满楼如何金玉无双都与沙曼没有关系,不过花满楼显然并不想和牛肉汤纠结这个问题,他的两指微微发力,牛肉汤的剑便“当”的一声断成了三截。
花满楼:“你走吧,你伤不了我,而且这里是花府,你没有任何胜算”
牛肉汤不可置信道:“你放我走?”
花满楼:“你于我并无任何威胁,而且花府从今日起会加强戒备,你没有机会再进来了。我听说你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也很会做牛肉汤,你若是能放下仇恨,一定会有一个很好的生活”
牛肉汤突然扔掉了手中的断剑,她双手捂着脸,大哭了起来。
从来没有人如此温柔地对待过她,她知道她方才口出恶言,花满楼已经厌恶她了,但是他现在依然愿意和声细语地同她讲话,并且祝福她。
花满楼没想到牛肉汤会哭起来,而且哭得如此伤心,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本应该上前安慰她,但是自从被上官飞燕欺骗过后,他便学聪明了些,于是他的手在袖子里握了握,终于还是立在原地没有动。
花满楼:“宫九本就不是良人,你不必为他如此”
牛肉汤将脸从双手间抬起,她此刻满脸泪痕,看起来很狼狈,但她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她的对面是个瞎子。
她耸耸鼻子,稳了稳气息,哝哝道:“我不是因为九哥哭,也不会因为九哥不喜欢我就放弃为他报仇,我思慕他,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花满楼被这句话震惊了,而且这句话是从牛肉汤的嘴里面说出来的。
牛肉汤转身要走了,她回过头看着花满楼道:“你真的放我走?”
花满楼点了点头。
牛肉汤:“花满楼,我不会再来找你,但是我会去找陆小凤和沙曼”
花满楼笑道:“你打不过陆小凤的”
牛肉汤也笑了,她确实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可惜花满楼看不到,她笑着道:“我来找你,是因为陆小凤自顾不暇的时候还让九哥放了你和沙曼,我觉得在陆小凤心里你和沙曼一样重要”
花满楼微笑着没有说话,牛肉汤继续往前走了,她娇娇嫩嫩的声音越来越远,只听她道:“不过,今日我见过你,即便在陆小凤看来你比沙曼重要我也不会伤你了,因为我喜欢你”
花满楼笑着面向牛肉汤声音消失的方向,他看起来很愉悦,陆小凤闪着光飘在花满楼面前,他简直就要以为花满楼是倾心牛肉汤了。
这一晚,花满楼睡得很早,他没有再去陆小凤的房间,而是在自己的房间安眠到天亮,起床后,他便去向花如令辞行。
花满楼又回到小楼了。
陆小凤想不通花满楼怎么了,他还想一直跟着花满楼,可他发现自己的光芒越来越淡,他好像消失了……
……
“陆小凤还没醒吗?”
司空摘星看着在院子里熬药的花满楼问道。
花满楼虽然穿着朴素,从不奢华,但也总是一丝不苟,从前他总是拿着一把折扇轻摇着,那折扇必然还仔细地挂着一个精致的扇坠,但是今日花满楼仍然穿着风雅,只是手上拿着一把圆圆的小蒲扇,乖巧地坐在炉子前熬草药,当真是别有一番风情。
花满楼站起身微笑回道:“没有,小华佗说陆小凤的伤已无大碍,血脉通畅,气息平稳,只是不知为何一直不见转醒”
司空摘星双手抱胸哼道:“这只鸡就是想骗你花公子多照顾他几日”
花满楼有些忍俊不禁,对司空摘星拱手笑道:“那夜若不是司空兄及时将小祝融带到圜丘坛,陆小凤哪里还有机会受着打趣,花七在这里谢过司空兄对陆小凤的救命大恩”
司空摘星抬手拦住道:“等陆小鸡醒了,让他自己来谢我,我就来看一看,马上就走了”
花满楼:“司空兄这是要去哪儿?”
司空摘星突然笑了起来,眉开眼笑地答道:“西门吹雪那天晚上把京城的南大门捅了个窟窿,皇上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倒也没有治他一个大逆之罪,只是让西门吹雪给京城再修一个南大门补上,还命他要亲自监工“
司空摘星看了看花满楼,继续笑道:“那大门今日已经做好了,明日挑个吉时就要装上了,可惜你要照顾陆小凤,不然我们就一起,看看西门吹雪那座大冰山,站在南城门口监工修大门,不知道会不会把那些工匠给冻死,哈哈哈”
花满楼闻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边,西门吹雪的脸色却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是黑了脸。
西门吹雪是一个很讲究的人,如果没有陆小凤刮了胡子去给他找麻烦,他一年只出庄四次,只有在杀人的时候才出去。他杀人前必当焚香沐浴,斋戒三日,让最美的女子来为他穿衣束发,修剪指甲。
但是这样一个讲究的人,现在居然白日里站在闹哄哄的京城南门前,监督修城门。
今天的南城门内外,人尤其多,原来很多人为一睹当代剑神风采,千里迢迢赶到这里,看热闹的人比平时竟是多上了好几倍。
司空摘星嘴里咬着一个和芳斋的糯米团子,站在西门吹雪旁边眉开眼笑,西门吹雪抱着剑立在一边,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南门内外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负责投装大门的匠人和士兵,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好不容易将四丈高的卯铜钉大门立起来,可是颤颤巍巍就是装不到门轴上,他们每错开一次,人群中就会“啊“的一声。
西门吹雪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司空摘星瞟了一眼西门吹雪,笑着大声喊道:“西门庄主不爱说话,你可不要敷衍他啊,这几尺厚的城门他都能一剑破开个洞,这城门再装不上,把你们也都戳出洞,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人群突然安静了,装大门的工匠和士兵闻言抖了半晌,最终一鼓作气终于把门装好了,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西门吹雪面色稍霁,瞟了一眼司空摘星淡淡道:“还算有点用“
西门吹雪说完这一句,双足点地飞身离开,司空摘星冷着脸拔腿就追。
司空摘星:“西门吹雪!你给老子说清楚!什么叫还算有点用!“
……
是夜,珍草谷的小楼里,陆小凤悠悠睁开了双眼,他现在胸前绑了满满的绷带,也没有穿上衣,许是怕他冻着了,陆小凤身上盖了两床被子,掖得很仔细,陆小凤觉得自己有点儿热。
陆小凤把被子掀开了一些将两只手都拿了出来,睡在一旁软榻上的花满楼立刻就醒了,他从榻上蹿起来,忙过来问道:“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花满楼担心陆小凤若是夜晚醒来会看不见,所以屋子里一直燃着油灯,陆小凤借着灯光看着花满楼。
原来就算看不见,眼睛也还是会因为欣喜而发光。
陆小凤:“七童,你低下头一点“
花满楼以为陆小凤此刻说话太大声会累,想让自己靠近些,于是便俯下身去。
突然有手扶住了自己的后脑,温暖湿润的触感落在眼睛上,只是一下,像蜻蜓点水一般,转瞬又消失了。
“嘶~“
陆小凤捂着方才起身牵扯到的胸口,疼得四条眉毛都拧巴到一起了,但随即他开始大笑。肆无忌惮地大笑。
花满楼摸了摸自己的眼睑,也笑了起来。
纠缠了他们二十多年的旧恩怨终于在此终结 ,无比幸运的是,行过千山,踏过万水,穿越茫茫人海,他们的手依然紧紧交握在一起,有劫后余生的欣喜,也有痛失后的心有余悸。
无需言语,只一个轻吻,便注定了,此生不换,唯君相依。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要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