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几岁啦?”
“…………”
见人都不开口,呆呆愣愣看都不看这么可爱的他一眼, 贾蓉捂脸, 一脸惊恐的看向他祖父,痛心疾首状, 道:“祖父,话本里用小孩子练丹药都是假的。”
“什么?”贾琏一听这话, 也跟着一惊一乍起来,铿锵有力道:“伯父,我爹肯定不会徇私枉法的, 开封有个包青天,本朝有他赦大青天在。”
贾敬被气得直喘气:“谁带你们看得传奇话本,听得戏?”
“家里有戏班子呀。”贾琏回道:“我爹说读书的事情要劳逸结合的, 而且还可以寓教于乐。”
“对对对,”贾蓉点头如捣蒜, 边伸着手指头数着:“我学会了金屋藏娇, 荆轲刺秦王, 孟母三迁等等好多故事呢。”
贾敬一嗓子眼的话憋回去, 努力含笑,揽过司徒康,一本正经道:“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这是……”
顿了顿,贾敬眼里泛出一抹奸诈之色,沉声道:“琏儿,他也是你的侄子,以后你当叔叔的要像照顾蓉儿一样,照顾他;蓉儿他是你弟弟,你也要像你二叔照顾你一样,知道吗?”
“弟弟?”贾蓉惊讶,抬手比了比身高。
“你横着长,他竖着长。”
贾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贾琏迎着贾敬那信赖的目光,当即拍着胸脯保证:“伯父,我会的!”他七岁了,就是小大人了!
“弟弟叫什么名字啊?”两人又迫不及待问道:“喜欢玩什么?”
“弟弟叫……”贾敬看着亮晶晶的两人,敛住难得的一丝心虚,开口:“叫贾蔷,小名小草,弟弟他小时候生过病,所以家人骐骥他能够像野草那般顽强,具有生命力。他呀……”
贾敬胡诌着编了一套身世,靠着自己经科举验证的文学功底,把两熊孩子感动的两眼汪汪,各牵着一手,表示要跟小草结拜把子兄弟去,正好有桃花园,可以三结义。
与此同时,贾赦一瘸一拐的走进御书房。
他本来第一反应是去找他敬哥的,但是转念想想又不对。看看崔宇。没其他野心的,这心单纯的,哪怕复立太子此等大事,也抵不过查案!
所以,他一个激灵回了神,不管如何他要坚持自己贴心小侄子的道路,要牢牢占据自己在泰兴帝心中的地盘—傻孩子啊!
千万筹算又如何,不如如今龙椅上坐着的泰兴帝一句话就阴谋诡计全都烟消云散。
泰兴帝本因太子之事心烦着,听见贾赦求见,便宣进来想让人当开心果,岂料这老远的瞧人一进门,就一手揉着后腰,还瘸着腿,面上还时不时扭曲着,当即面色一板:“你的礼仪呢?”
“都怪崔宇!”贾赦撅着嘴,不满着开口:“我还没起床呢,就催着我查案去了,还说趁着皇帝叔叔您复立太子,在这喜事来临之际,要赶紧把案子破了,害得我一脚踩空,崴了一脚又摔了个八瓣,刚上药呢,每走一步就像被抽了条筋。”
泰兴帝闻言,眉头一挑,冷笑一声:“怎么,觉得朕不该立?”
贾赦闻言,也不惧泰兴帝冷脸,朗声回道:“皇帝叔叔,这事我哪能置喙。我来是想说,这也算天大喜事了,能不能把我扣的零花钱稍微涨回那么一丢丢。”
说到最后,脸微微一红。
泰兴帝看着丹陛下说得无比认真的贾赦,忽然间默默松口气。其实……其实,也看跟谁对比,是吧。
太子再忤逆再叛逆,看看贾赦,他当皇帝的也算心满意足了。毕竟,正经大事上,太子还是有两手的。
不生气啊,不生气!
泰兴帝心理默默咽下一口气,但面上脸色却未缓和一分,手拍拍案:“你还有脸说,八万两啊,一个晚上八万两,真给你座金山,你也能败完。”
“那是为了查案,要不是我贴心,皇帝叔叔我可要找崔大人报销呢!”贾赦撒娇道:“皇帝叔叔,给我涨到一百两总要吧。”
“看看人家小崔,你一月零花等于人一年收入呢。”
“那是他没我生得好啊。”
“这脸皮怎么那么厚呢!”泰兴帝不松口,见人依旧绕着涨零花钱撒娇,决口不提复立之事,反觉得自己心理倒是空落落了一分。
复立之后,贾家会首当其冲成为众人的焦点。
直接一个原因就够了,贾敬是太子伴读。更何况,现在还多个清北书院。
结果倒好,宁府的,他那个太子爷倒是直接托孤了,荣府的这个,巴不得趁此机会涨零花钱。
这对他这个自诩执棋人又是一种失控。
“朕记得先前你说过,你家那孩子七岁了,是吧?”泰兴帝道:“正好给康儿做伴读。”
“那……”贾赦头皮一麻,心中一紧,急得想立马请灵,问问他爹这问题该咋回答。别说太子如今地位稳不稳了,就是传说中皇孙似乎脑子比他还不好。
见人浑身僵硬的模样,泰兴帝不冷不热道了一句:“怎么不愿意?”
“那……”贾赦深呼吸一口气,道:“那哪敢啊!皇帝叔叔,您能看中琏儿,是他的荣幸,但是自打我奋斗上进沉迷学习不可自拔后,这孩子都是和蓉儿一起的,要不您多加一个?叔侄两一起进宫?”
“反正伴读四个名额,对吧?”—豁出去,赌一把!要捆绑就荣宁一贾一起绑定,赌皇帝不会放任所谓的“文武结合”。
“虽然……”左右看了眼,贾赦压低了声音:“我有点不喜欢岳父家哪里的谁,但我家琏儿算盘打得溜溜的,没准日后还能继承他外祖父的衣钵,算账那个好手段!我现在都给他自己一个小院子管啦!蓉儿就更聪明了,不是我吹牛!皇帝叔叔,真的,他结合了我敬哥和嫂子的风流才情,小小年纪都晓得好多典故了,千字文等倒背如流。”
听人大有继续吹两孩子如何完美,滔滔不绝的,泰兴帝感觉自己得单刀直入。他……他可是自古以来第一个废后又复立太子的帝王。
也承受着很大的压力的。
“朕记得你现在膝下就贾琏一根独苗,是吧?不懂朕这苦啊!”泰兴帝重重叹口气。
贾赦感觉自己都绕不开这话题,而且他本来就是因此而来的,所以当即也不矫情了。深呼吸一口气,贾赦眼眸闪出一抹郑重之色,反问道:“皇帝叔叔,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你说呢?”泰兴帝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神色变化的贾赦。这心理想什么都写脸上,还敢跟他斗。
“说真话,我连皇子都没认全呢。”贾赦小声道了一句,心理默念着“爹保佑”,眼睛滴溜溜的在泰兴帝身上打转了一圈,小心翼翼道:“更别提那些龙孙了。您说说,您又不是愚公,要去移山,要子子孙孙干苦力帮忙的,相反每个皇子开府,您自己私库得掏多少啊。”
泰兴帝:“…………”
“我能这么潇洒败家,那是因为我祖母小金库就给我一个人留着,我身上还有贾家七成的家业。您想想,当年我祖父获得了多少战利品,太、祖爷又是个大方的。匈奴王廷是我爹和西平王打下来的,您也是大方的。就这样我才拥有两百多万的身家。可按着规矩,老二还分走了三成呢。若是再多些孩子,也许我就连败家的机会多没有了。”
“您说我守着金山银山会败光,您自己也一样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补一点那个贴一点私房,结果导致您自己日后穷哒哒怎么办?”
“对啊,不患寡而患不均。”泰兴帝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朕以为在朕走后,太子继位,其他子嗣各有所长,各领一部,共创大周的繁华盛世。”
贾赦感觉自己听得泰兴帝这句感叹,尴尬的想死了。他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会有如此天真可爱的念想。
跟他一样,小时候以为弟弟是生出来给他玩的。
毕竟,他就是被敬哥玩到大的。
长大后,才知道,敬哥是宁府的,而他是荣府的,他们两人在继承方面不会有利益冲突,在对外方面,起码如今也没各为其主。
而荣府里饶是兄友弟恭,也改变不了,只要存在,就有资源等等方面的分流。
见贾赦那颇为无忌大胆的眸光,那就差没写——哇,比我还傻乎乎的,泰兴帝嘴角抽抽,自顾端茶降降火气,免得冲人发火。
他也说了,原以为。
谁没个年少天真的时候了。
只不过那些岁月都成碎月了。
回忆只会令人伤痛,而且他还是帝王,心再苦身再累,也只有咬牙向前看,没时间儿女情长,连声叹息。
见泰兴帝沉默,若有所思的模样,贾赦也适时的闭上了嘴,跟着端茶抿了一口。他叽里咕噜说了一推,脑袋高速运转的,得回去多拜拜他爹,再喝碗豆腐脑补补。
“罢了,不说这些了。你啊回去让宁府出面,拿下清北书院。”不知过了多久,泰兴帝忽然开口说话,道:“不管如何,这书院造福了不少学子,别被毁了。”
贾赦闻言,失声:“可是……可是翻遍了我们贾家也没个有文采出众的,能够压得住那些士林啊。”
泰兴帝听了这话,难得有心情调侃一句:“没事,生得好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