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兄,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看法啊?”贾赦不解了:“我都官袍脱了,你还这样称呼。难道我不亲民?你跟那崔恩正,当初也是这样客客气气的?”
贾赦不明白,这钟师爷一开始看他不爽,可以理解,毕竟他当初正处于转型时期,外人还不透他的好。但是现在他们都朝夕相处,一眨眼就要快两年了。
他跟衙门上上下下,关系都还不错的,人人都是看他跟看财神青天大老爷似的。
“贾大人,您千万谨言慎行些,皇上岂能是吾等可以背后议论的?”钟平深呼吸一口气,一字一顿,眸光带着敬畏说道。
贾赦抽抽:“他……他虽然是皇帝,但是也不能抹掉你们之间相处过的情谊吧?你……你需要这样子吗?”
钟平看眼贾赦,敛住眸光一闪而过的自嘲。
他不能这样子还能如何?
一步落后,原以为能够紧追跟上,岂料一夕之间,风云变幻。他们之间的差距是天与地。那未说出口的话,便永远说不出口了。
皇帝啊!
那对于他来说,对于与他一般的小老百姓来说,那是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神。
“贾大人说笑了,皇上能够还惦念学生,那已经是学生的福分了。”钟平沉声回道。
“你……”贾赦想不通,便也去想了,反正他跟钟平除公务外,也算不上太熟。
“皇上托我给你带个信,接下来一段时间你还是在家好好温习功课吧。今年也是要开恩科了。”
第109章 户部下马威
一般新皇登基, 亦或是朝中大喜事,诸如平定叛乱等等,都会开个恩科,与天同庆一下。像这次, 赶上了新皇登基, 新粮种又正式推行,获得大丰收了, 更别提其实宰了一帮人,像翰林院这种人才储备衙门就空荡荡没多少人了, 自然要选拔新的青年才俊填补了。
综上,就算皇帝不提前透露,这个恩科也是会被朝臣上奏提议的。
贾赦说完这要紧事, 看眼有些惊喜又有些困惑的钟平,心理叹口气,到底是普通人家出生的小孩子又是普通的脑子。像他这样哪怕会试落第过, 可对比一下其他秀才,已经算得上是少年英才了。钟平看起来老成一点, 但刚二十九岁呢。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这才是科举榜上有名的正常现象。
崔恩正那种简直算奇葩了。按他正常年龄算, 已经超了本朝惯有神童之名的张青山了, 成为大周最年轻的进士。只不过没越了他余先生本名苏瑾六连元的成就。他家先生至今依旧是本朝科举榜上的第一人!
恩……
想想身边尽都是些天才,贾赦再看看还要熬夜苦读的钟平,忽然间便有种“英雄惜英雄”之感了,觉得同是“平常智商人”, 合该互帮互助一下下才对。
于是,学渣渣贾赦便掏心掏肺的传授了自己一些科举应考经验:“钟师爷,你也别觉得我自来熟啊,今晚既然来拜访了,还是跟你说说。科举嘛,我觉得你学识够了。”不够的话,若是过得去,礼部也是有人精在的。就算礼部没有,扣门皇帝他爹泰兴帝也是会暗示的。毕竟,这是他儿子老四算得上号的朋友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不拿忠义王作对比,泰兴帝对其他儿子也算大方的。
所以,只要钟平能够交上完整的一份普通水准的答卷,还是有八成机会榜上有名的。
他现在也不过一番顺水人情。
想想自己还有点小聪明!
贾赦敛着自诩有些睿智的脸,沉声道:“你要多多锻炼身体,考前不要大补,平常吃什么就吃什么,然后动手学学烧炉子之类的,别看这些小事,病着饿着了会影响脑子发挥的,真的,我第一次点炉子把家里仿的考舍点烧着了……”
钟平看了眼神色无比真挚,但脸上表情着实……不敢恭维的贾赦,垂眸笑了笑。诚然,在相处过程中知晓贾赦并非传言那般的恶少,但从恶少到一只有点狐假虎威却是人畜无害的小公鸡,这接受起来,还是需要一点过程的。
尤其是崔宇似乎……
罢了。
端起茶盏抿口茶,钟平又看眼说到最后没绷住自己聪慧完全沉浸在往昔备考苦难的贾赦,露出一抹怅然叹息来。
贾赦那份出身带来的“阅历”,有些是他这辈子都无法达成的。
贾赦说完应考经验后,寒暄一番便起身告辞了。毕竟他家还有一老三小熊孩子呢,他得回去管家。
钟平自是回了书房,继续挑灯夜读了。后来,钟平榜上有名,外放为官,等崔宇和贾赦在一起明昭天下时。早已知天命年纪的钟平蓦然回首少年事,扳着手指头算了算时间,莫名觉得有些安慰。
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现今,崔宇对着神鸡睹物思人,努力工作,贾赦也是踏踏实实工作,不闻窗外熊孩子们的蛊惑。
没两天,圣旨下了,空缺了半年之久的顺天府尹终于有人了。贾赦也明旨升五品户部员外郎。
自从圣旨下了,贾赦将公务梳理了一遍,时不时便骑着小毛驴将顺天府辖区巡个遍。等新顺天府尹张志拿着吏部公文前来的时候,贾赦带着人将顺天府辖区内巡了个遍,将自己知晓的事无巨细都告诉人。
张志连连点头,看着那还泛着墨香,明显最近才完成的总结本《顺天府公务相关情况》,觉得贾赦很好,一点也不想传言那般—靠身家。
这世上最怕有身家可靠,还自己个会努力的。
张志看着贾赦,眸光多了一分敬重与喜爱,他就是没个适龄女儿。
交接完,又替张志办完接风洗尘宴,便到了贾赦告别离开的日子。说句题外话,新的通判也来了。贾赦是将人也是悉心教导了一番,才彻底卸下在顺天府所有的担子。
这一日,贾赦拿着已经整好的私人用品,依依不舍的看眼自己的办公房,含笑的推辞了张志相送话语:“张大人,您客气了。我不过去户部,走两步便到。”
“哈哈,也是,欢迎贾大人日后得空前来顺天府做客。”张大人闻言,撸了把胡须,爽朗道。
“这是自然,自然,多谢张大人了。您留步,留步。”贾赦面上依旧扬着笑脸,但心里感觉跟扎针了似的。
他还没走出顺天府大门呢,还没去吏部报到办手续,还没去户部呢,再进顺天府就是客人了。
这是他两辈子以来,第一份正正经经的事业。
他的官场生涯第一步。
舍不得!
还没人送送他。
贾赦飞快的扫眼四下各自忙碌的捕快衙役们,努力面无表情的,大踏步朝外走。
一个个没良心的,亏他还惦念着人呢。先前,他想着哇,按着一般规矩,都会送到城门口的,过了城门再走几步到道观庄子,他摆好了流水宴的,吃的喝的玩的,要啥有啥。他还特意挑了休沐日前一天正式辞别了。
就为了能够一起吃好喝好,玩个痛快。
看着越来越近的大门,贾赦脚步不自觉放慢了一些,又一次飞快的左右扫了眼,后面别说开口挽留一步的了,竟然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了。
气哦!
贾赦愤愤跨出顺天府大门,走下台阶的时候,扫眼阳光下威严雄壮的两狮子,抬眸看眼顺天府的匾额,努力深呼吸一口气,将自己眼里那酸酸涩涩又甜甜美美的所有回忆都咽回去,正想迈开腿,毫不犹豫的,决然无比又帅气的,头也不回就离开。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腿跟灌了铅托一般有点沉。贾赦叹口气,正想让仆从扶他一把,便听得身后又一声“大人”的呼唤响起,忙不迭回眸一看,便看见一道略微眼熟的身形,当下也顾不得暗自撒气酸涩了,急急忙忙迎过去,道:“老太太,你……”
贾赦边说也回想起是谁了,笑着:“陆老太太,您怎么独个来城了?大老远的,有什么事你去县里蹴鞠山庄说一声就好了。”
他自个偶尔没妥帖到位置,但是戴内相一把手教导出来的徒弟都是八面玲珑,长得七窍心,安排无比仔细。
“老身听闻大人您要升官了,特来送送您。您别嫌弃,这篮子鸡蛋,都新鲜的……”
“您能来看看我就已经很让我开心了。”贾赦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滚落下来:“你那么大老远的,都……”
“方便的,方便的,燕捕头昨儿就派车,老婆子第一次坐马车的,还托了您的福分。不光是我,我们县里好多得您恩惠的人都来了,来给您贺喜,恭喜您升官了。”
“什么?”贾赦一惊,看着那不知大街小巷冒出来的老百姓们,使劲的揉了揉眼,有些不敢置信。
“大人,这真不是老燕我说出口的。大家原本想着府衙内人员聚一聚,给您个惊喜。岂料出去收集素材的时候,老百姓们也知晓了,就自发过来,给您道喜。”不知何时,顺天府衙所有人员都出了来了。
燕捕头瞧着要哭了的贾赦,忙不迭解释了一句。
“真的啊?”
“那是当然。大人您看,这事我们几个书吏画的像,我们想来想去也没其他可送您的,这不就仿着连环小像的行使,画了些您外出巡街,下乡走访等事迹。大人,我等一点心意,还望大人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