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能在路明非的BGM里打败他。
灯光暗了下去,路明非柔和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
“三年了,我们文学社的同学们大概是要分开了,也许分开了就不会再见,但有些事情,只会有一个三年,高中是大家为将来的理想奋斗的地方,这三年,是大家逐梦的旅程,对于你们,是无比珍贵的,但这三年对于我,只因为一个人而变得无比珍贵!我作为文学社的理事,很高兴能站在这里做最后的致辞,本来这些致辞该是给所有同学的,但是现在我只想跟一个人说!陈雯雯!我爱你!”
赵孟华惊呆在了原地,既是对他的计划变更,也是对路明非今天莫大的变化,他一改往日文质彬彬的样子,大喊:“这不可能啊路明非!就是你在搞鬼!你给我下来!”
路明非凶悍的说:“闭嘴!我不是要跟你说!我只是要跟陈雯雯说!我喜欢她三年了!别是三年又三年!我可不想当一辈子好人!”说着手伸向演讲台旁边的按钮,电影的配乐刹那间被调到了最大声音,漫天的玫瑰花瓣缓缓的飘落下来,路明非手持一大束玫瑰,就这么走向陈雯雯,陈雯雯站起身,身边的所有同学都大声尖叫。
“女主角!上台!女主角!上台!”
“好!路明非好样的!”
缪斯女神就这么在玫瑰花雨和呼喊声中走向了气质男神,放映员大叔对着路明非竖起了大拇指。
“路明非,虽然你不是很出众,但是我就是很喜欢你这种老实的,其实你的心思我全都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你真的这么勇敢。”陈雯雯接过玫瑰花,娇羞的说。同学们的欢呼声更大了。
“陈雯雯!陈雯雯你也说两句啊!”有人高声喊。
陈雯雯优雅地跨上演讲台,温柔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其实我想说,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颓败生活中的英雄梦想。”她顿了顿,“既然我们是文学社,那么这段话也送给大家,快毕业啦,希望以后大家都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也要开开心心的,当然啦,祝福你们在未来的某一天,也能找到自己的真爱!”
路明非一愣,是杜拉斯的《情人》,他到现在还记得。
每场故事里面总有那么几个伤心的人,可能是时过境迁,开心的人不一样了,伤心的人也不一样了,不过那些人还是那些人,每段游戏里都存在着。
这是48小时的最后几个小时了,天快黑了,路明非送陈雯雯回家,一路上看着陈雯雯的白色裙摆,觉得人生也莫过如此,梦想也莫过如此。在和陈雯雯道别后,路明非迷茫的往回走,在路上脱掉了风衣,摘下了腕表,把这些东西和手提包一起装到了刚刚买饮料给的黑色塑料袋里。
明明这一切的一切都很美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就像是打游戏,心里一直想我要站在装备分榜首,拿着最炫的橙武,把着最俏的妹儿,结果砸了一堆钱,如愿以偿了,突然一下就有一种独孤求败的感觉,甚至有点想回到还在底层每天熬着夜守boss,通宵做任务的时候。
路明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到了天台,他在天台最边上坐下来,看着远处渐变色的夕阳,天由紫红,变成暗红,那是红发小巫女的颜色。他突然想起了诺诺,还有那个叫上衫绘梨衣的女孩,她就这么安静的,一尘不染的,看着天空,如果你问她在干什么,她会写一张小纸条告诉你,她在看天空,在看飞鸟。
他就这么看着天边,远处黄昏的云好像有天使在飞翔,但在路明非的意识里,可能只有某种长翼的爬行类动物,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天使,但是真正的天使可能还是藏在云端的某个角落,就像有种莫名的希望会藏在路明非的心里,只是很深很深,他自己都不知道。
远处的CBD区灯火通明,这个城市从来就没有停止过的繁忙。
路明非此刻站在天台上突然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看着远处的来往的车流,看着楼下小吃摊和书店理发店依次亮起了灯,奶茶店前有摆出来的最新的打折新品展示架,来回走动的行人有大半都是刚放学的学生,在奶茶店前排起了长队。
路明非闻着小吃摊前飘来的臭豆腐味,觉得自己其实就像在台湾的那些青春片里面的场景,只是自己可能只是在摊位前买东西的龙套。
就这样结束了。
路明非朝着后面一躺,脑袋砸在了空空的纸箱上。
什么卡塞尔,什么龙,什么诺诺,人生有很多过客,也许他们就算我的一场梦,他还是会回到堆满了试卷的桌子上,做最后的考前冲刺。
然后在本地大学跟现在的校花可能也是以后的校花谈一场全世界都羡慕的恋爱,在明治神宫举行一场全世界都祝福的婚礼,有一段全世界都羡慕的完美人生。
远处的金色时钟大厦和铁桥很瞩目。
路明非闭上了眼睛,听见了楼下的女生进门时钥匙孔转动的声音,听见了从菜市场回来的大妈抱怨物价越来越贵,只好晚上买菜,菜又不新鲜,还有做生意的商贩招呼客人的喊声。
下雨了,路明非没有回去,听着雨点打在纸箱上,楼下的小贩支起了雨棚,十元店门口的音箱大声的播着歌,他觉得有点冷,于是从塑料袋里拿出风衣穿上,又把袋子系紧,生怕有水漏了进去。
“当所有的人离开我的时候
你劝我要耐心等候
并且陪我渡过生命中最长的寒冬
如此地宽容
当所有的人靠紧我的时候
你要我安静从容
似乎知道我有一颗永不安静的心
容易蠢动”
是李宗盛的老歌,十元店的音响声音调的很大,震得路明非耳朵疼,但是他就坐在那里听着,听着听着眼睛也开始疼,他却不敢闭眼,这是最后的五分钟,他想不管怎么样再看看什么。
“我终于让千百双手在我面前挥舞
我终于拥有了千百个热情的笑容
我终于让人群被我深深的打动
我却忘了告诉你
你一直在我心中”
路明非打开了手机,还剩下四分钟。
他站了起来,看着十元店门口的中学生躲着雨,听着这首歌。
雨下的很大,他被淋得透湿,但是他突然觉得很爽,就像叶胜说“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路明非站在这个他认为是制高点的地方,仿佛君临天下,但是可能还有更高更高的地方可以来俯视他。
在日本的那个雨夜,高楼上的屏幕闪烁起有他们照片的寻人启事,北京的地铁站,那个人就那么冲了过去,义无反顾,尼伯龙根里,Load了无数次就是想救回什么,死了也想证明的一个人的存在。
“啊…我终于失去了你
在拥挤的人群中
我终于失去了你
当我的人生第一次感到光荣”
十元店的歌很响,响的撬开了路明非心里那层狗腿而怂包的水泥墙,他趴在地上痛哭,始终无法做出选择,可除了悔恨一辈的天堂和幸福一辈子的地狱根本就没有第三种选择。
全世界都忘了你了,楚子航,现在我终于要失去了你,在拥挤的人群中。
“路鸣泽!路鸣泽!你他妈的给我出来!”路明非歇斯底里的朝着空气喊。
“路鸣泽!”
“你他妈有意思吗!”他吼着吼着眼泪决堤而出。
雨下得更大了,他徒劳的站在楼顶上,像一只被淋湿了的哈巴狗,以户外用品的优良品质著名的Barbour风衣勉强维持着他仅存的傲气。
小魔鬼没有出现。
路明非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跌跌撞撞的推开纸箱朝楼下跑去,他其实听见了诺诺对苏小妍说的那句话。
“你看见那个人了吗,他在为我们而战斗,他会去找你儿子。他会去找他,他会去救他,他会带他回来。”
闹钟响了,最后一分钟,路明非单手撑着扶手向下滑,不顾一切的奔跑在大街上,闹钟就那么响着,本来是想提醒路明非要张开怀抱坦然的迎接新时代新生活,现在却在雨声中突兀的充当着催命的作用,这一分钟也是四分之一,但不是谁的规定,就是四分之一,属于他自己的四分之一。可这比什么都重要。
路明非凭感觉向传达室跑着,泪水混着雨水在他的脸上模糊着。
我要去找他。
我要去救他。
我要带他回来。
他发疯的跑着。
“开门!开门!”路明非在传达室门口锤门,里面的看门大爷生着火盆看着新闻联播,几个大妈凑一桌打着麻将。
“这么晚了干什么啊?哎哟,这不是明非吗,怎么……”
“美国的邮件……有没有美国的信?还带一个小包裹的那种?!”路明非伸出手比划着,他全身湿透了,狼狈不堪,开门的大妈一脸惊恐的看着他。
“有是有,但是送来太晚了,估计被水淋湿了一点,下次这么着急就早点来,天气又不好……”
大妈唠叨着在邮件对里翻翻找找,然后递过来被淋湿的一封信和包裹,路明非一把接过,夺门而出,边向路口跑着边拆开包裹,他多希望时间还不晚,多希望电话还可以打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