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分钟,除了听到声音惊起的白鸽,剩下的沉默中什么都没有发生。路明非以为彩虹桥会像干冰层一样疯狂的延续到他的面前,来接他去所谓的“小桥流水”享受一下二次元宅男的天堂,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有话说,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但是在沉默中继续沉默那是最尴尬的。
这什么意思?路明非有点搞不懂了,明明按照前面的顺序,都应该是声控触发,难道这次不按套路出牌,变成了温控的?那我还要模仿一下小桥流水的水温还是咋的?路明非心说这女的真是思维不太一样,从小到大都不太一样,怪不得所谓的天才其实都是怪物,救个人有必要这样子吗,要想自己被救还不简单,信息给的明确一点不就好了,那不是获救率还要大一点,这么隐晦难道是要大家去猜字谜吗?反正路明非肯定自己是没有这个兴致的。
“唰”。
路明非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穿透了自己胸前的冰柱。
这是真的?路明非死都不会相信,所谓的没有危险,竟然只是指的那些怪物,最大的危险竟然出现在了自己意料之外的人,从一开始就被归为可信任名单的叶淑,这时候竟然会背后捅刀子?
本来就不温热的血液在滴落地上的途中已经变成了红色的冰晶,就像美丽的红宝石一样,一颗颗的砸在地上,路明非的脚离地半米多高,伤口在胸前疯狂的飙血,甚至能听见血肉撕裂和骨头断掉的声音。路明非眼前一黑,他现在没有任何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唯一的一把鸡肋□□,不仅离自己很远,还根本不能用来对付这种控制非生物体的怪物。
路明非曾经想过自己会握着一把刀,把刀插在龙类生物的最强大boss头顶上,风风光光的说出最后一句:“我要走了,人类们。”留下自己的一世英名,或者在国外的一个大牧场里看着鲜花和湖泊,寿终正寝,默默无闻。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死在这种地方,“你他妈……叶淑,我认识你姐们儿,你放我……下来……”路明非这才明白,也许那个干冰层根本就不是用来指路的,其实是叶淑释放了自己最后的言灵能力,代价就是让自己的本体无意识,用来超大范围的追踪路明非的去向。路明非其实根本不知道言灵还能这么用,他现在感觉这种越来越多的衍生能力已经能和转基因技术的神奇创新性抗衡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冰火都能一起用了,然后给那个言灵起个拉风的名字就叫冰与火之歌。
“你听我……”剧烈的疼痛撕扯着他的神经,他最后睁眼看着自己胸前的那个大洞,足足能够塞下一个水桶,血肉已经和衣物都被冻成了冰棱,活像路明非找到楚子航时他身上的那些鳞片中的金属碎片。
真的很疼。
这一次路明非再也没有出现每次他中二之魂爆发的时候都会出现的全身血液像是要沸腾,然后就能动一动小拇指花掉四分之一的命拯救世界的感觉了,他身边只有死一样的寂静。他听着自己的血液慢慢在低温下凝固,甚至每一处器官,每一块皮肤,都开始失去感觉、触觉,海风的味道消失了,冰冷的感觉被黑暗代替,疼痛加剧,但是却再也听不到血液结成的冰棱落地发出的“叮”的声音。
他最后的思维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去反应这个事情从开始到结尾的任何一个细节,因为这一切真的发生的太快了,甚至快到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来得及救他,而从尼伯龙根计划之后一向对于危险十分警觉的他也来不及反应。
冰柱慢慢的消失,那个胸前有着一个大洞的躯体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白鸽迅速围了上来,停在盘山路的护栏上,羽毛漂浮着落在他的伤口上。
此刻万籁俱寂,只剩下执着的灵魂在漂浮,在寻找,在不屈中醒来。
死而求生,绝地玄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路明非感觉自己在一片黑暗中醒来,其实这就让他开始疑惑一个问题,在黑暗中怎么醒来。明明是黑暗,为什么你会知道自己不是无意识的?他想不明白,甚至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个什么状态,按照他的记忆,现在他应该不是在天堂,就是在地狱,不过也许自己的盗版光盘买的太多,应该不会上天堂,也许上帝也负责打假打伪那自己可就太倒霉了。
“哎,今天该你扫地,你怎么又什么都不干?”路明非打了一个激灵,因为他听到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然后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那个女声应该是属于一个高中生或者初中生的,因为听起来很有活力,但是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抱怨。
“我不回家了,你放学就让司机接吧。”路明非闻到了潮潮的气味,这是一个雨天,电话里响起了一个略显疲惫的中年男声。
“你这个身份证没满十八岁,你得多交二十,不信你去隔壁问问,都是这个价。”路明非认出了这个声音,这是仕兰中学隔壁的隔壁的隔壁,一条充斥着油烟味儿的小巷子里这附近唯一一个黑网吧的老板娘的声音,曾经路明非为了和他套近乎还专门办了一张“黄金会员卡”冲了不少钱,最后到毕业都没有用完,低价转让给了高二的一个问题少年。
“您的冰激凌红茶好了,去冰三分甜,加珍珠波霸椰果。”这是被高中时期的路明非列为奢侈品首位的“一点点”奶茶店服务员的声音,他们家的饮品单路明非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每天就琢磨着要去点什么,最后还是走之前诺诺请他喝了一杯。
这特么是什么玩意?我的人生回放?现在难道是看走马灯吗?还是路鸣泽那个小混蛋又做了什么捉弄人的事?路明非愤愤不平的想,但转念他又觉得不对,首先自己在学生时期从来不会有司机接,其次自己根本喝不起奶茶。
说起来发现不对的竟然是这么不上档次的区别,路明非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寒酸的。
但是他实在猜不出来这到底是谁的回忆,也没听说过牛头马面或者黑白无常又或者是地狱使者会让人帮忙看别人的走马灯,如果还有这种业务,那路明非一定要现在挂个牌子就开始接活儿了,牌子上面就写着“您有什么不想回忆的东西吗?不管是渣男渣女,小学糗事,告白失败,都可以帮您解决,现在承包代看走马灯业务,一次十块,让您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间也享受全方位的服务,尽显您的奢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价钱公道,童叟无欺!”至少这样还能提前赚赚冥币,至少自己死后不会这么穷。
他这么想着,但是声音并没有停下来,这个不算走马灯的走马灯还在继续,但是因为没有画面,也没有当事人的任何回答,所以路明非一时无从分析。
接下来声音出现的频率开始快了起来,有时候是几条叠在一起,像是黑暗中迷魅魍魉的窃窃私语。
“人家考第一名是因为人家厉害,但是每个人都是有缺点的,不可能哪里都厉害,同学们不要什么都向他学习。”
“你没觉得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吗?”
“我是不是好像在哪里见过你?算了,就当是我们认识了吧!”
“你知道这个事情吗?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你这样一直拖着也不是个办法,你永远没法和你现在所处的环境融在一起的。”
“为什么你会知道密码?”
“你已经发现的事情我们也在着手处理,但是这个事情真的太奇怪了,谁的手里都没有能够证明它真实性的资料,如果一旦展开调查但没有结果,这会是一项巨大的损失。”
……
过了很长时间,周围的环境稍微安静了一点,路明非清楚地听到了一个他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以后数据共享,你有攻略就发我。”那是一个男孩困倦的声音,他打了个哈欠继续说,“反正我们患难兄弟,哦不!兄妹,不过也可能是姐弟,不管了不管了,以后要找我就来二楼C区九排,我跟你说,这三个窗,虽然冬天冷但是没烟味儿。”
是他自己的声音。
路明非僵住了,他现在知道这个走马灯是谁的了,不过如果它真的是走马灯,路明非倒是庆幸自己现在能去陪陪当年的患难兄妹或者是姐弟了,说不定两个人一个因为盗版光盘,一个因为盗版漫画,都下地狱了,然后在地狱里联机打游戏。不过这个周葳蕤其实应该家里挺有钱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活的跟自己一样憋屈,要是让路明非选择,路明非一定会直接去学校隔壁的“小精灵”网咖办一张年卡,然后天天去一点点喝奶茶,加全套配料,点最贵的那种,但是周葳蕤过的就像一个普通学生,既不戴Burberry的围巾,也不穿YSL的衣服,在路明非的记忆里有钱人都是这么穿的,比如说楚子航,每天车接车送,衣服天天不重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工薪阶层对资本主义的仇富心理,路明非竟然想到的是,他从来不知道的周葳蕤,竟然活的这么神秘又这么普通,好像她的日常和路明非一点区别都没有。曾经的路明非连走上大街都觉得身边都是贵宾犬,就自己一只是田园狗,进超市都只敢往打折区走,在繁华的十字路口,过了马路就是地铁站进口,而他只能左拐右拐站在公交站台前,在奢侈品门面云集的聚光灯下,他灰溜溜的挑着街尾的十元店里最便宜的东西。却没想到这个神秘的女孩其实就像一个人的影子,就像路明非走上公交的时候,她正在对面公交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