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王氏、贾政哪里肯,荣禧堂富丽堂皇、几代积累下来的好东西都在荣禧堂放着,贾赦那东院破旧不说,还近着马棚,味道可难闻了。
贾政咬着后槽牙,罢了!就给他又如何!横竖这府里的下人都知道这府里到底谁说了算。
贾赦在旁,一言不发,面上毫无表情,什么慷慨让与老二,当初可是二房先在这里住下,之后就当作不知道荣禧堂是贾赦的地方,厚着脸皮强占了,现在知道做错事,面上挂不住,又要保留自己名声,哪有那么美的事情!
“咔哒!”茶盏搁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到了贾赦身上。
贾赦面色阴沉如水,一双深邃冷冽的瞳孔从众人的脸上扫过,像刀一般锐利,像雪一样冰寒。
流苏吓得脸色都白了,这大老爷身上的气势可怕极了,简直比盛怒的贾母还来得吓人,她努力回想着自己可曾得罪过他。
其他丫鬟婆子们也都是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元春被贾赦的视线扫过,只觉得自己的所有心思仿佛都被对方看穿看破,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
“母亲,我只问你咱们荣国府的爵位是谁袭的?”贾赦直直地看着贾母,气势慑人。
贾母哽着喉咙,原本心里那些盘算在贾赦的视线下都仿佛失去了根的浮萍,在这样的贾赦面前,她真能够如愿吗?
“是你。”贾母半晌还是低声说道。
贾赦面无表情,“既然是我,那么这荣禧堂该谁住?”
他寸步不让,逼得贾母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二房强占荣禧堂,贾母是存了旁的心思才当作没看到。
“该谁住?”贾赦冷漠地问道。
贾政忍无可忍,怒拍了下桌子,“好了,大哥,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便是!对着母亲像什么样!你这般不孝!焉能为圣人效劳?!”
坏了!元春睁大了眼睛,手指颤抖,老爷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去应大伯,这大伯分明是蛰伏多年,今日便是他大房立起来的日子,不去理睬,还能够维持二房的脸面,这应了话,第一他们这边儿本就不占理,第二大伯分明是牙尖嘴利的人,根本就说不过他。
王氏却觉得贾政给他们二房出了口气,贾赦得了个五品官怎么了?这荣国府有老太太在,还轮不到他们大房撒野!
“是啊!大哥,你这事若传出去,恐怕是要对你的名声有碍。”王氏语气中带着威胁。
贾赦冷笑,不理会王氏话里头的威胁,而是看向贾政,眼神中带着嘲讽,“那好,你来说这荣禧堂本该是谁住的?”
贾政胸腔内顿时窝了一股火,这荣禧堂本该是他住的怎么了?用得着这么斤斤计较吗?
深呼吸了几口气,贾政直勾勾地看着贾赦,“大哥,原来你对我住这荣禧堂已经不满这么久了,好,今日,母亲作证,我把这荣禧堂让给你。”
他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分明是该贾赦的东西,却说是自己让出来的。
“不必了。”贾赦轻描淡写地说道,他坐回椅子,想住就住,想不住就不住,当他是叫花子吗?那么容易打发?
王氏脸上露出了喜意,志得意满地瞥了贾赦一眼,算他识相,这荣禧堂岂是他住的!
她的笑容并没有挂太久。
因为贾赦并不是真不要那荣禧堂,荣禧堂二房住了那么久,不付出点儿代价怎么能行?
贾赦可不是仁慈的主儿,他拿起茶盏,拂了拂在面上打转的茶叶,“明儿个我去找几个御史大人拉拉家常,顺便说道说道咱们府上这情况。”
“你、你!”贾政气得眼睛里布满血丝,“你怎么这么恶毒!”
“老大,别瞎说这种话!”贾母被贾赦这句话吓得心扑通扑通跳,那些御史大夫就像是疯子一样,被他们盯上,荣国府还能有好?
“哦,说事实就是恶毒了。”贾赦喝了口茶润了润唇舌,横竖今天他没事,就拿二房给贾琏上上课。
贾政哑口无言,以往贾赦哪次不是被他说得面目无光,今日怎么这么好口才!
元春心里早已在贾赦拒绝贾政的话时慌了,她最不想看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若是平平安安地把院子换了,那别人怎么说都说不出个花样来,偏偏贾赦却是拒绝了。
“老太太、老爷,大老爷这是说的气话,你们别往心里头去。”元春嘴唇发白地劝说道,只盼着贾赦能按着她所说的话接下去,不然今日她们可就难收场了。
贾赦轻轻地笑了一声,“大姑娘可就说错了,我可不生气,我可开心着呢。而且我这人也不喜欢说气话。”
元春的脸色白了又白,几乎跟纸一般苍白。
“好了,”贾赦把茶盏搁下,“今儿个事情也够多了,我也该回去休息了,琏儿,走吧。”
他说完话,拔腿就往外面走,竟然是毫不留恋,贾琏犹豫了一下,见贾赦已经走到门槛旁边,连忙追了上去,反正跟着爹走,就没错。
“慢着!”贾母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后,心里头已经下定了主意。
贾赦停下脚步,回转过身来,“母亲可是有什么事?”
贾母瞪了王氏一眼,若不是王氏在那里多嘴多舌,这件事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看来,回头等让老二好好教导这个媳妇,她缓缓地说道:“老大,这件事说到底是我们家的事,闹出去总是不好的,你有什么条件直接说吧。”
贾赦就等贾母这句话,他看都不看贾政等人,走到贾母跟前,“老太太说的话能做得了主吗?”
贾母冷哼了一声,“这家里只要我没死,就是我做的主。”
流苏听到这话,眼皮跳了一下,老太太平日可是最忌讳人家说死不死的,今儿个看来真是被气晕了头了,竟然自己说了出来。
“好。”贾赦垂下眼睑,“张氏当年的嫁妆、张家托在咱们家的东西,还有祖母给我留下的东西,这些都得还回来。”
贾母沉默不语地看着贾赦,数秒后,才道:“好。”
当年,忠义老亲王造反被杀,张家作为他的党派也是落了个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下场,张氏当时缠绵病榻,得了这消息,一下慌了手脚,原身和张氏拿了不少东西去让贾母找人疏通关系,这其中绝大多数东西最后都落入了贾母的手中,贾母当时想得明白,张家是肯定要死的,这东西拿出去也是没拿,倒不如她来保管着,免得糟蹋了。
只是,她不知道,贾赦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情。
“老太太!”王氏的嗓音尖锐到令人心生不悦,那些东西王氏可一直当作是他们二房的。
贾母:“老二,看好你媳妇,让她闭嘴。”
贾母心里头就跟剜出一块肉似的,王氏心疼,她难道就不心疼,但现在这结局是谁害的!还不是那王氏瞎插嘴!贾母心中把贾政的过错撇得干干净净。
贾政瞪了王氏一眼,没眼力见的东西!
“还有,这么些年了,老二住在荣禧堂,是不是也该交一笔租费?”贾赦倒不至于在乎那几千两银子,只是能让二房不开心,他就开心。
“你太贪心了!”贾母忍着怒气说道。
贾赦对她的怒气毫不在意,“老太太既然这么觉得,那我明日还是劳累一趟,去找陈御史聊聊家常。”
陈御史可是朝廷内出了名的疯狗,逮谁咬谁,就算是圣人,对他也是束手无策,因为人家说得都是实话,而且还脑子聪明,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人可以得罪。如果贾赦去找其他人,贾母还是花点儿钱堵住他们的嘴巴,找陈御史,那他们肯定就麻烦大了。
第34章第三十四章 ...
贾母深深地看了贾赦一眼, 忽然觉得自己从未了解过这个儿子, 自从因为和陈右相的长子陈旭冉在街上争锋相对从马车摔下来后,这个儿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好,你要多少?”贾母已经累了, 她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二房,心里头有种颓丧的感觉。
王氏的嘴角微微翘起, 看来,老太太打算帮他们出了这笔钱。
元春欲言又止, 手上的帕子早已被□□得不成样子, 她正要说什么, 王氏突然扯了下她的袖子,给她使了个眼神。
“多少不是问题, 我也不在乎那点儿钱,按着市价便是了,只不过这笔钱可得由二弟他们掏, ”贾赦对王氏的心思心明神了,他嘲讽地看了贾政一眼, 口头上说得多么孝顺都是假的,真要孝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沉默了。
贾政被他那眼神看得怒气冲天,硬邦邦地说道:“那是自然。”
王氏惊呼道:“老爷!”
贾政完全无视了她,直直地看着贾赦,“这笔钱我会出。”
贾赦对他这充满怨气的话毫不在意,“那二弟等会儿派人把钱送到我们东院, 哦,不,是荣禧堂就是了。”
元春微垂下眼睑,总算是把这件事了了。
当日,荣禧堂和东院就来了个彻底的交换,贾赦还派了人过去,明面上说是帮忙,实际上则是盯着王氏等人,免得他们把荣禧堂的东西拿了。
迎春迷迷糊糊着由着贾琏带着,“二哥哥,爹爹以后是要住在荣禧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