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将来大房那兵荒马乱的情况,王氏的嘴角就抑制不住要上扬。
王陈氏收到王夫人的信后,虽然心中有些不齿,但还是照做了,毕竟她那双儿女的婚事还得靠王氏帮忙。说来机缘凑巧,王陈氏果真找到了个适合的,是个小官的长女,模样生得倒是周正,就是性子贪婪,过了手的银子都得没了层皮。
王陈氏捏着鼻子把这邢氏长女的情况一一写了交给王氏。
王氏得了信后,又让人仔仔细细地打听了一番,确认只比她嫂子写得还糟糕,才放了心。
她这回聪明了,给马道婆塞了银子,让马道婆代替她开口。
马道婆拿了银钱,哪顾得了那么多,没几日,就寻了个添香油的借口来到荣国府。
马道婆是宝玉的干娘,贾母对她的态度不比对其他人,请了她喝了茶吃了果子。
马道婆也不急,拉着贾母叙了一番家常,才笑着说道:“老太太,今儿个我有个喜事要和你说道说道。”
贾母正发愁贾赦最近的行踪,听到这话,随口说道:“什么事?”
马道婆听得出她语气里的不在意,故意打哑谜:“正是老太太最近发愁的事情。”
“你知道我最近在愁什么?”贾母顿时来了精神了。
马道婆笑着说道:“自然,老太太难不成不是在愁大老爷的婚事?”
流苏在一旁凑趣道:“您可猜对了,老太太可不正是愁这事。”
马道婆从腰侧里掏出一张纸来,“我呀,正是为这事而来。”
贾母看出了她的意思,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淡了。
马道婆看出了贾母的不悦,但她一点儿都不担忧,贾母这人她是摸得透透的,是再信命不过的人,不然也不会让她给府里的宝玉当寄名干娘。
“老太太,这件事说来也真是巧了,前几日有个人家请我到府上添香油,恰巧那户人家的长女正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机缘巧合,我便给那姑娘看了下八字,这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是吓我一跳,那姑娘的八字和贵府上大老爷的八字是绝配。我马道婆到现在都没看到过这么相合的八字。”马道婆笑得脸上满是褶子,一双绿豆眼留意着贾母的神情。
贾母果然有所意动,“那户人家是什么样的人家?”
马道婆在内院混惯了,自然知道该怎么说服贾母,这八字合只是第一招,接下来就得靠她吹了,有道是媒婆一张嘴,能把白说成黑,“说起来,那户人家倒也不差,官宦人家,虽然说官小了些,但是高嫁低娶才是正道。”
贾母难以察觉地点了下头,是了,娶个门第低的,她才好管束,要是娶个门第高的,有见识的,老大保不定得被媳妇哄去了,到时候她依然没法如意。
马道婆脸上的笑意几乎快溢出来了,“而且啊,那姑娘在家可孝顺了,是最听爹娘话的,底下也有几个妹妹,一个弟弟,都管教得服服帖帖。”
贾母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神情淡淡地说道:“这件事,我一人也做不了主,还是得那老大点头才是。”
马道婆听到这话,心知这件事十有八九成了,拍着马屁说道:“老太太这话诚心哄我,谁不知道这荣国府是老太太说了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太太发了话,大老爷难不成还会不答应不成?”
贾母被她哄得心花怒放,嘴角流露出了笑意。
“怎么样?可成了?”王夫人挥退了下人,急忙问马道婆。
马道婆拍着胸口,“二太太,您放心好了,我马道婆出马,哪有不成功的理?”
她的眼睛在王夫人手上的玉镯子滴溜溜转了一圈。
王夫人心领神会,把手上的镯子拔了下来,递给了马道婆,“既然这样,那我得谢你,谢你帮我们府上大老爷找了门好亲事。”
马道婆喜不自胜地把镯子塞入了怀中,“二太太说什么谢呢,往后有事还来找我就是了。”
“听说了没?老太太要给大老爷说亲呢。”
“可不是,流苏姑娘都说了,老太太那里少说有十来个姑娘等着给大老爷看呢。”
“那二爷、二姑娘他们岂不是惨了,我们乡下人都说啊,这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贾琏顿住了脚步,脸色阴沉,赵三心里暗道不好,这些个婆子怎么闲来无事尽磕牙,他几步上前,重重地咳了一声。
“琏二爷!”众人脸色一变,埋着头行了礼。
贾琏淡淡地扫了她们一圈,“赵三,把他们的名字记下,送去给林之孝,让他处理。”
林之孝是王夫人的陪房,贾琏故意把这些人送去给他处理,为得就是膈应王氏,要是处理得轻了,这是把柄,处理的重了,自然得罪了这些婆子,荣国府里关系弯弯绕绕的,哪个婆子背后没认识的人。
“是。”赵三憨厚地应道。
贾琏处理完后,就朝荣禧堂走去,他心里知道贾赦是没这个意思的,只是旁人并不知道,也不知道迎春妹妹那里有没有人闲磕牙。
第37章 第一更 ...
“大老爷, 老太太请您去荣庆堂走一趟。”赖大在烈日头底下熬了一日, 总算是逮到了来去匆匆的贾赦。
贾赦停下脚步,最近烧出来的玻璃已经差不多了,他也不像之前那么忙, 不然这会儿贾赦才不会理会赖大,“什么事?”
“是好事。”赖大陪着笑说道, 挤眉弄眼得暗示着。
贾赦扫了他一眼,眼睛平淡无波, 贾母找他能有什么好事?
贾赦拔腿就要往马车上走。
赖大见状不好, 这大老爷要还是走了, 老太太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连忙说道:“是大老爷的婚事。”
此时, 正从户部衙门出来的秦见深突然顿住了脚步,贾赦要续弦了?
贾赦在马车前面停了下来,转过身, 正好和秦见深对上了视线,他怔了一下, 微微颔首,偏过头对赖大说道:“这件事你怎么不早说?”贾琏他不担心,这些日子的相处必定是了解他的,但是迎春还小,要是有人在她面前瞎胡说,那孩子说不定真信了。
赖大心里一喜,而后又是不屑, 这大老爷果然还是烂泥扶不上墙,说到女色还不是立即就改变了主意。
贾赦懒得理会他,上了马车,让车夫掉头往荣国府去。
赖大连忙叫人也追了上去。
荣庆堂内。
贾母正和尤氏、王氏闲坐着聊家常,尤氏是个嘴巧的,时不时把贾母逗得笑开了,但贾母的心思却好像不在这儿似的。
王氏抿着唇,她哪里不知道贾母在等谁。
尤氏的眼珠子在这古怪的婆媳之间一转,宁国府和荣国府可就只隔着一条街的距离,荣国府上发生了什么,宁国府不用一日就知道了。
二房前些日子闹出的事情,到现在尤氏还时不时想起来呢,一想就乐,这王氏平日仗着自己家世,没少给她下巴看,这会儿还不是阴沟里翻了船,没了荣禧堂不说,连那元春也只不过是一小小的女官。
“老太太,您二位今儿个是怎么了?”尤氏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分明知道她们必然是在等贾赦,却故意要问这话。
贾母心不在焉地说道:“没怎么。”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外头院子小丫鬟们行礼的声音,眼里顿时一亮。
“老太太,大老爷来了。”赖嬷嬷抢先丫鬟一步,打起帘子来。
贾母微微点了下头。
贾赦走进屋里,给贾母淡淡地行了礼后。
尤氏、王氏二人又给他见了礼。
贾母找了贾赦几日,这回总算见着他,心里头虽然有怨气,但也知道这时候不是该计较的时候,“老大,你先坐下,我有件事和你说。”
不想,贾赦却道:“老太太,巧了,我也有话要和你说。”
贾赦在路上略微一想,就把贾母的心思猜出来了,无非是觉得之前偏心二房过头,这会儿想借着给他续弦,弥补他,顺带未必没有打着借填房拉拢住他的心思。
贾母皱了下眉,她看着贾赦云淡风轻的神色,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这要是以前,贾母定然不会觉得贾赦有什么好难猜测的,但是现在不同了,贾母想了想,道:“那你说吧。”
贾赦也不谦让,直接道:“孩儿想把院里的姨娘都散了,该给银钱的给银钱,若是要再嫁的也由着她去。”
“什么?”贾母吃了一惊,险些打翻了手旁的茶盏。
尤氏、王氏二人也被贾赦的话给吓了一跳,这今日,太阳该不会是打西边出来的吧?贾赦竟然要把姨娘散了,莫不是她们没睡醒不成?
尤氏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倒吸了口凉气,没做梦啊,难不成外头传得大老爷韬光养晦这事还真是真的?
王氏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听到贾赦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如果这话从贾政嘴里说出来,王氏定然喜不自胜,但是从贾赦嘴里说出,王氏却觉得各种刺耳。
“老大,你莫说笑!”贾母回过神来,板着脸,把姨娘散了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荣国府养不起几个姨娘呢。
贾赦既然说了,自然有把握说服贾母,他本来就是个弯的,那些姨娘就算在荣国府呆着,也只是守活寡,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没必要这样糟蹋人家,好在本朝代虽然也有程朱理学,但是底下的老百姓却也不在乎那些什么名节,寡妇再嫁的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