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什么无事时给全家做的换季的衣服,哼,骗谁呢。
邢氏这话一说,屋中一子就静寂了。看向她的眼神,都带着一种想要扶贫却不知要如何扶的感慨。
李嬷嬷是谁?那可是自小便在老太太身边养大的,到了嫁人前才出的府。就算是出府了,老太太惦记着,大太太喜欢着,每隔个三五日必是要招回来说话的。
就是二太太这个平时不怎么表示的,临终还求着老太太,太太允了让李嬷嬷给小儿子当奶娘呢,这样的一个人,也是他人可以随随便便说不妥的?
现在说李嬷嬷不妥当,是说老太太和大太太不会用人吗?还是意指府中的主子苛刻了二房的嫡次子?
这么直白的打脸,真的好吗?
蠢到这般境地,也是人才了。
邢氏也是被最近的动作弄得失去了一开始的小心了。不然也不会如此。古人常说,‘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此时的邢氏便有一种她是二房老大的错觉。
在邢氏的眼里,姨娘要么一个老实到像影子,要么张扬短视,蠢到让人无语。男人又是好摆弄,靠不住的。所以自信心极度膨胀的邢氏便走向了一条让贾家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路。
赵姨娘是谁,若是真的蠢不可及,又怎么可能一连生下一儿一女。现在消停不过是想要安生的生下孩子,故意表现的罢了。
就连新婚第二天的试探,虽然带着示威,但也是想让邢氏不敢刻意的怠慢她。
她不傻,贾家虽然比较太平,但也不过是这十几年才太平下来的。老太太那辈,内宅的手段,赵姨娘的母亲可是都亲身经历过的。
武将之家,一般在内宅上便不比读书人家严谨。男人要时时地上战场。也许便是一去不回。多纳几个姨娘,怀孕生子,也不过是怕后继无人,血脉中断。偏宠几分姨娘妾室,也不过是想要让庶出子女更容易生存罢了。
而自从老国公下了战场,贾家就再也没有人上战场了。不上战场,又娶了读书人家的姑娘做长媳,这府里的规矩才会不同于以往。不过曾经发生的事情,却并非是水过无踪,了无痕迹。
府里的老一辈,又有谁不知道那些年的风风雨雨和是非波澜呢。
因此像是隐瞒怀孕,在显怀前悄悄养胎的蠢事,赵姨娘是不会干的。你自己没报出来,将来没了,小产了,也是自己的事情。
毕竟谁知道你怀孕呢,没人知道,谁还能动手害她不成。
所以在新太太入府后,将怀孕说了出来,一来是赵姨娘本来就是张扬的性子,二来便是如此了。
果然,之后邢氏抱走了三姑娘。但这个丫头对于赵姨娘来说,还真的没有多重要。这年头,只要有了儿子,才是立身的根本。大房太太都是如此想,何况她们这种以色侍人的妾室了。
再说了,有了儿子,姑娘还怕要不回来吗?而且姑娘养在太太身边,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文章。
这年头,并不是只有书生才会做文章的。书生的文章也不过是花团锦绣,可这后宅的文章,却是鲜血织就。
“哦?老二媳妇,说说这李嬷嬷哪里不妥贴了?”听了邢氏的话,史氏低下头,喝了口茶,语气有些低沉地问道。
史氏对于这位身份有些低的儿媳妇本来就有些看不顺眼,可想着自家这三个嫡出的孙子孙女,史氏便也决定委屈一下自家的二儿子。
可这才嫁进来多久呀,都闹出多少事了。打发先太太的陪房,她可以理解,所以事情发生时,她什么也没有说。但这时间却太短了些,连自己都没站稳呢,就想着做这样的事,可见也不是聪慧的。
再一个,便是裁撤了针线房。二房那小小的不过十来个人的针线房,一年能花费几个钱?偌大的梨香院,光是帐幔椅套这些就是不小的工程。还有被褥,衣衫,赏人的荷包等等,就屋里的那几个丫头能干的了什么。
一副小家子气。
有多大的碗,便吃多大的饭。这话是不假。但现在她还没死呢。既是分家未分府,一个府里住着,弄出一种极端来,这家还能消停吗?
一面大家气派,一面穷酸之相。对比之下,便是下人看了,也是要小瞧二房几分的。平民老百姓还讲究个穷家富路,既是全家住在府里,更应该为了颜面着想。
真真是不知所谓。
哼,还有,当她不知道这几天,这邢氏天天叫人到碧纱橱问唐朝那丫头,宝玉每天过得怎么样了吗?老大家的三个孩子,现在再加上瑚哥家的小芝哥都是在她院里养到七岁的。哪个不是健健康康的,说是唐朝丫头不妥帖,是说自己老了,还是自己不妥帖。
史氏越想越生气,但史氏城府极深,便是如此,脸上也是一片云淡风清之态。这满屋的老少媳妇,大小丫头们,也许也只有张氏这个在史氏身边侍候几十年的长媳能够看出来,自家的婆母此时已经处于盛怒中了。
于是给自家儿媳妇使了一个眼色,婆媳俩便老实地坐在一旁静观事态发展。
邢氏却是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的。连忙将之前找人打探的关于唐朝在宝玉房中作威作福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邢氏能找谁调查,不过是那两个宝玉周岁时便被遣回家的两个奶娘罢了。而那两个奶娘能说唐朝什么好话?
唐朝把持着宝玉所有的财产,连个线头都不带让人稍带出去的。就算是宝玉小的时候,将什么东西摔坏了,唐朝也特别无私的将碎片保留下来。然后登记造册,哪年哪月哪一天损坏。
因此就连离开,也没有捞到一点油水的两个奶娘,自然是怨气冲天了。在王善宝家的找来后,自然是把唐朝说的十恶不赦。
其实唐朝就是有些矫正过度,她那个时候,总以为这是个有神仙,有鬼怪的世界,以前一定是因为她手脚不干净,贪了许多小便宜,这才报应在李狗蛋头上的。所以为了她其他的家人,她也不敢再贪小便宜了。
不但如此,她还以着我不能贪,别人也不能贪的心态,把宝玉的房里管的那叫一个水泼不进的。当然也好在唐朝自己以身做则,这才没有引起众怒。
等到后来知道了李狗蛋的消息,唐朝更是认为是她现在所做的一切,让上天知道她在诚心悔过了,所以才将李狗蛋还给她。
之后的事情,便不用说了,手里更是紧的厉害。
这件事情,一日两日的,也许别人不知道,但时间一长,元春,张氏和史氏便都知道了。可对这样的下人,主子的心态正好跟仆人们的相反。不但没有不高兴,还大大的奖赏了唐朝一番。
可这些事情,入府时间尚短,办事又不着调的王善宝家的,却并没有打探出来。只是邀功一般的,急急忙忙将两个奶娘的话告诉了邢氏。
“…说来,好叫老太太知道,媳妇自嫁了进来,便发现宝玉的衣服翻来覆去的,就那么几件,不但一应佩饰皆不曾见他带过,屋中的摆设竟然也是少的可怜。媳妇便着人去问了,原来这些东西都是李嬷嬷收着的。听人说,自从李嬷嬷进府当差后,家里买房买地,好不富裕,连她那个寡母都在家里安心养老呢。……”
听到邢氏这一番车轱辘话,史氏本来还有些的愤怒,这会也消气了。更别提张氏和水氏了。
水氏是个精明的,在张家出事的那天,婆母非要见唐朝便明白其中有些什么不可说的事情。于是便派了自己的奶嬷嬷时时盯着唐朝一家的动向。
唐朝家买进了一个丫头,而那个丫头在住进来没两天,自家婆母便轻装上门的事情,也一一被水氏探得。
后来,又听到那是李漱的未婚妻,家里遭了难,这才住到这里的,再想到之前的事情,稍一打探便明白了几分。
不但她明白了,便是史氏也知道了一些。当然她知道的还要多一些,比如大儿媳妇拿着嫁妆银子,为那个唐朝弟媳妇买了田庄子和铺面的事情。
还有心疼侄女干粗活,悄悄买了个粗使婆子给唐家送去的事情,也没逃到史氏的眼里。虽然史氏从不惦记媳妇的嫁妆,但对于这件伤害自家孙儿利益的事情,也是不想多谈的。
若是没有这丫头,儿媳妇的嫁妆便都是她孙子的。可现在这丫头还活着,虽然不知道跟张氏是什么关系,但想也知道必是张家人。所以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做不知道了。
所以唐朝家里买房子买地,真的跟唐朝没有一点关系。只能说原著中的王善宝家的生生挨了贾探春的一巴掌是活该。而愿意用这种不靠普的下人的邢氏,也只能生生地让人折了面子。
元春因着周瑞家的一系列人,早就对邢氏生了不满之心。这个时候邢氏的矛头又指向唐朝,心中便快飞地转着些念头。
她不是她母亲,也不是大伯母那样的贤惠人。别人敬她一尺,她自然还人一丈,反之,亦然。
元春是看过宝玉的小库房的,管理的非常整齐。就连宝玉百天时穿过的衣服鞋帽,便是小了,唐朝也收拾的妥妥当当,保存完好的放在厢子里,说是等到将来宝玉的孩子出生了,给他用。
这是带着几代人祝福的物件,又有不少是生母的针线。轻易还是不要赏给别人为好。就是这一句,元春便将想让唐朝拿家给唐净用的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