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见此,连忙上去问好,又随手拨了一下托盘下面的碳火。大户人家放衣服的托盘都是特制的。上面是带盖的托盘,下面是装了一丁点银霜炭和熏香片的小脚炉。
一来衣服在穿上身之前,还可以保证衣服的温度。二来,也可以在进行一遍熏香。
唐朝现在仍是二等,所以捧衣服的活自然是她干的。大丫头的手,哪能拿那么重的东西。小月做为唐朝的人,和侍候珍珠的另一个丫头一起托着装鞋的托盘和配饰的托盘。
要知道这年代的人忒讲究,穿什么衣服都是要配套的鞋,手帕和荷包的。穿好了衣服,便是要戴配套的首饰。幸好首饰不归珍珠她们管,不然更麻烦。
这些事情,都是前一天大丫头一起商量的。当然主要是管衣服的珍珠和管首饰的翡翠在商量。
商量好了,在前一天入睡前,问问史氏。如果史氏有什么别的要求,就按史氏的要求办,若是没有,就各准备出两套衣服和配套的首饰,然后让史氏在起床更衣时挑选。
封建社会的愚昧!
古代的女人,出嫁前,在家靠母亲的身份。再外靠祖父辈的官职。出嫁了,在家靠娘家,在外靠夫家的地位。而等到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那就只剩下单纯的靠儿子了。
唐朝每每看着贾家的这些女主人时,心中都有些不平。凭地什么她们坐着,自己却要站着。她们享受着,自己却要侍候着。
凭地什么?凭的是人家是主子,祖上给了恩德。凭地是什么,凭的是她唐朝只剩下一个陪嫁出身的娘。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么样的,她也不敢奢望她能够一步登天。但她在不能靠祖父辈的时候,又不愿意靠男人的今天,唯一剩下的便只有儿子了。
她要她的儿子也可以成为主子。她要她的女儿也可以正当八经的当奶奶,当太太。
她和她娘也积攒了不少的家底,现在家里的地算上之前在木器行得的一百两银,以及送出的那几本笔记本又得到了各房主子的赏银,再加上贾敏成亲,贾珠出生时得的赏钱,母女俩淋淋总总地加起来,就有九十亩了。
等到今年过年的时候,有了收成。还可以在买上一些地。唐朝相信,在她十五岁之前,家里的地绝对能达到一百亩。
有了这些资产,唐朝不相信自己还供养不出一个读书人来。就算这个年代,读书费银,但背靠荣国府,她才不相信借不到东风呢。
她和她娘都是家生子的奴籍,所以地虽然是她们的名,但还是挂靠在荣国府上的。但也因为是这样,所以娘俩的地是不用上各种税的。
这种便宜真心不错。
赖家的小孙子出生了。一出生便是良民。这是多大的一个恩典呀。这样的事情,忒特么振奋人心了。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唐朝的终极目标就出现了。
一早侍候了史氏穿衣洗漱后,唐朝留在史氏身边侍候,珍珠就回耳房做针线去了。往常珍珠和唐朝都会轮班,一人在史氏身边,一人在耳房做针线。今天正好是轮到唐朝在此了。
轮留吃过早饭后,唐朝一回到上房,便听到史氏问张氏昨天晚上惊马的事情。
“到底还是叫太太知道了。昨天晚上快进宁荣街的时候,媳妇后面的马车突然惊了,直直地冲着媳妇的那辆走撞过来。后来还是马房的一个小厮将那疯马给治服了。不然,真真是后果不堪设想。”张氏脸上是一点假都看不出来的后怕。
史氏一听这话皱眉,“这是什么话,这样大的事情,你还瞒着我。难道等到出事了再告诉我不成?”
张氏连忙从坐上起来,恭敬小心地回道,“媳妇还不是怕太太受到惊吓吗?那么晚了,若是再告诉了太太,太太晚上哪还能睡得着觉。太太放心吧,媳妇没事。这事并不是有意要瞒着太太的,还请太太别怪媳妇才好。”
史氏一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那马是如何惊的?怎么会出这样的事?马房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张氏:“可不是嘛,真真吓死媳妇了。何曾见过这些呢。昨天缓过神来,便叫赖大去查了。想来就快有消息了。”
史氏点头。“赖大是个能干的。”赖嬷嬷是她的陪房。赖大又是嬷嬷的独子。想来此事,应该更尽心。
“那个治了惊马的小厮,你看着赏他点什么吧。”
☆、第18章
第十八章
张氏一笑,道:“昨儿晚上,媳妇就赏了她。太太不知道,那小厮叫的什么名字,忒逗人了些。”
“什么名字?”史氏听了也没当回事,就着丫头的手喝了口茶。
“不是媳妇说,太太是再猜不到的,——叫李。狗。蛋。”
“噗哧”,史氏一口茶便喷了出来。溅得裙角都是茶水。
唐朝见了,连忙蹲下用帕子擦试。一边还轻声地问史氏,是否现在换身衣服。
史氏看了不过是溅上了一点茶水的裙子,摇了摇头。唐朝见此,便轻轻地擦净了水,便又退了回去。
“呵呵,别说太太了,媳妇当时听了,也跟您一样的反应呢。这父母是怎么想起这个名的?”
史氏笑着摆手,“不是他父母起的,是你们老爷起的。”
“……”,唐朝睁圆了双眼,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您老是在开玩笑吗?
这么高大上的名字,竟然是贾代善起的?
唐朝觉得她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原来传说中的国公爷,还可以这么接地气。
张氏也无语了,但她的眼睛至少没有唐朝睁的那么大。她无法相信她的公公,她英明睿智的公公会起这样的名字。
史氏看了一眼张氏,又看了一眼屋中的坐人,摇头道,“别说你们不相信,当年刚听说时,我也是不信的。”
然后史氏便话起了当年。当年李狗蛋的爹便是养马的一手好手。国公爷当年正经有几匹好马,就是李狗蛋的爹在饲养。
而李狗蛋这个名字,便是当年贾代善在一次喝醉了酒后,又听说人家新得了个儿子,一高兴,顺嘴涂鲁了出来的。
事后,虽然也觉得这名字起的‘太有水准’了,但也下不来面子说起的不好,你们别用,或是我再重新给起个不叫‘狗蛋’的名。
于是李狗蛋他爹用着一种即纠结,又要深感荣幸的心理给了长子用了这么个名字。
史氏说完,唐朝和张氏的心中不约而同的升起了一股对李狗蛋的同情。
唐朝想的更多,尤其是按着这个年代,或者说是按着贾府的习惯,那些成了亲的仆妇,便会加上男人的名字,如周瑞家的,王善保家的,将来李狗蛋的媳妇,在外的称呼,便是‘李狗蛋家的’。
这么一想,唐朝都有一种浑身恶寒的感觉。
“这丫头想什么呢?”张氏一抬头,便看见了打了一个哆嗦的唐朝。不禁想着问她。
唐朝下意识的回了一句,“李狗蛋家的”。
这话不要紧,但所有人都明白了话中的意思。不禁都有些好笑。
一个名字起不名,不但男人自己要遭人嘲笑,连老婆孩子都不落下。
“还别说,也许真有这个原因,不然那李狗蛋也不会眼瞅着上了二十,还娶不着媳妇。”张氏笑过之后,有些感慨地对着史氏这么说道。
史氏瞪了她一眼,有些好笑地骂道,“尽知道胡说。还不去看看瑚儿他们小哥仨昨天晚上就怏着要吃的炸鹌鹑如何了。别说他们小哥仨了,连我这老婆子都想吃了。”
张氏一见,立马换了话题,“太太放心吧,昨个回来就吩咐厨下了。不但他们哥仨有,就连大爷和二爷那里,媳妇也吩咐了人准备了。您看要不把他们哥仨的午膳就摆在您这吧。祖孙四个对着吃鹌鹑,岂不有趣。”
史氏听了,笑着骂了张氏一句狭促。便也就这么安排了,毕竟一个人吃饭过于孤单了些。
“赦儿和政儿两个上朝辛苦,中午可不能太简薄了。”
“太太放心,媳妇明白。每个月都会让厨房报菜色上来。大爷爱吃肉食,二爷爱吃素。所以都是按着口味给准备的,大爷的那份肉食多一些,汤便是素的。二爷的那份青菜多一些,汤便加了滋补的。”
“赦儿五日一朝,政儿却是日日都要早朝,爷们出门跟着的人都要打点好了。万不可有失,知道吗?”
大妈,您儿子都三十好几了,还怕给野狗叼走吗?您这么养儿子,怪不得能养出贾宝玉这样的大姑娘式的小伙呢。
张氏倒是明白史氏这个的心情,毕竟她也是两个孩子的妈。儿就算是不行千里,母也担忧着呢。于是起身恭敬地听了。
听着这对婆媳说了一通特没营养的话,唐朝哈欠连天,恨不得直接打断了她们,让她们说点别的。
这可惜这种想法,唐朝也只是想想。和唐朝有此想法的,还有二房的王氏,这个多年来被妯娌压制的弟媳妇,早就对冲破长嫂的封锁线不报任何希望了。
都是大家出身,手段心机都有。可悲却是嘴上不如长嫂伶俐,本来还可以的口舌,生生比成了渣。看起来就更木讷了。
此时,王氏心里就当自己是陪衬的了,不然又能如何呢。
反正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了。王氏已经不得不让自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