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享受着暗夜下的试探与纠缠。
而姜撒朗,只是把那些画面都一一无视,她在找着她的朴前进。
就算在这样的夜店中,就算周围都是这样的环境和氛围。
朴前进不是那样的人,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从进入到夜店之后,权至龙就放开了姜撒朗的手腕。而此时此刻,女孩一进来就投向舞池中央的目光,以及略微一顿后又快速往旁边搜寻的模样,看在他的眼中,全都变成另一种意味。
脑洞很大的权至龙队长,自以为他之前的猜测被证实了。
有些心疼,又有些为她觉得气愤。
两个人在入口处又停了一阵,姜撒朗没有找到想看到的人,而权至龙看出了她脸上的失落和遗憾。
“走吧,去楼上坐会儿。”
这一次,权至龙揽住了女孩的肩头,两个人像是哥们儿。
一步、两步,在几百个男男女女放纵而又享受着的夜店里,权至龙带着女孩往楼上走去。
没有特意要全封闭的包间,而是找了个视线开阔的二楼卡座。
可以看到一楼,可以看到二楼,可以听到有人从旁边走过,甚至能隐隐约约听到旁边卡座里别人说话的声音——前提是那边的人别故意压低了声音。
权至龙选这样的一个位置,实在是已经对女孩极尽体贴。
他以为他已经猜透了女孩的难堪处境,但他不再问出口,他顾忌着女孩的自尊和颜面。
两个人坐下之后,姜撒朗咬着唇,想着今晚这一场闹剧到底该怎么收尾。
而对面的权至龙从兜里摸出了手机,手机屏幕上某个人的名字闪烁不停,而机身还在权至龙手中猛烈震动。
“胜弦哥在找我了,我先去接个电话~”
男孩把手机竖起来,把屏幕上的名字露出来晃了晃。
他咧着牙笑得阳光,快速地站起身来,若无其事漫不经心的模样,三两步就走远了。
独自被扔在原地的姜撒朗:“……”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呢?
把朴前进叫过来自首,顺便让他也把权至龙那个醉鬼处理一下?
啊啊啊啊!!!如果之前没有再绕回来,就不会有后面这一堆事了啊啊啊啊!!!
女孩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靠在身后的椅背上,被高高沙发靠背遮住了身影,整个人都变得委顿而有气无力。如果她的感觉没有错误的话,她现在大概又已经烧到三十八度以上。
她每次发烧时都是这样的,额头和肢体都是要被人绞碎了一样的疼痛和滚烫,脊背却格外地发寒,彻骨的冰凉。大脑里一片混沌,像是陷入了迷雾里一样。但意识却是清醒的,连五官的感知都被放大,尤其是听觉和触觉。
每一次感冒发烧时,肌肤总是格外敏感,再小心的触碰也会让她疼痛,有时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有时却像是被毒舌狠狠咬住。而与此同时,任何一个细小的声音,也都会被放大来,吵得她烦躁而疲惫,吵得她太阳穴像是被针扎一样的疼。
她放松了自己的脊背,整个人都往下滑去,快要瘫倒在有着极高靠背的沙发里面。
楼下很热闹,非常热闹。
有很多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吵得她太阳穴一鼓一鼓地疼痛,快要让她无法忍受。
她的右手在自己的包里摸索着,想着不行了,必须得向朴前进求救了。
她忽然间就真的很不舒服,她痛到想哭。
她很想他,很需要他,她想被他抱在怀中送回家里,所以她摸索着自己的电话,顾不得待会儿,可能会被他发现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可能会在他的朋友面前丢脸,因为她这样执着地追了过来。
都顾不得了。
有的时候,越急,越是找不到想要的东西。
明明知道那东西在哪儿,明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了,越急越找不到。
女孩的手在自己的背包里快速搜寻着,包里的药盒有着尖利的方角,撞在她皮肤上,也让她疼痛。但就这样也依旧怎么都找不到,她有些生气,忽然把包往旁边重重一摔,赌气地闭上双眼——
实在是太难受了,先暂时休息会。
视觉被关上了,听觉就再一次翻倍地变得敏锐。
她听到有人的脚步,从旁边昏暗的走廊上路过,是两三个男人的皮鞋声。步伐笃定而沉稳,不像是权至龙那个年纪的欢脱和活力,而像是她的朴前进,就算玩得再嗨时,也不会再显得轻浮或不靠谱的朴前进。
她那样想着,心中又是满足,又是酸涩。
她今天做了件傻事,现在她很想他,可是她居然找不到电话。
姜撒朗一个人缩在巨幅卡座的阴影里,她听到那两三个人,就停在了她隔壁的位置边上,然后陆陆续续地坐下。她听到他们开口说话,有说有笑,或远或近,忽高忽低。而从那模糊而隐约的声音里,她其实已经分辨出来了,是三个人。
而且其中一个人忽然提高了声音,用轻快而戏谑的语气问道:
“前进,今天怎么不带女朋友一起?”
前进,女朋友……
只是这两个词语,就让女孩快速地竖起了耳朵,把头往通往隔壁卡座的缝隙那里贴过去。
她就只听这个!听听她的朴前进,在朋友面前是怎么说她的,她就只好奇这个!
所以原谅她,就让她只偷听这一句,好不好。
她把耳朵贴近了,把注意力里全部都调回来集中了,屏住呼吸,等了许久。
可是也没听到有人说话。
她皱了皱眉,怀疑是不是朴前进说话声音太小,被她给直接错过了。
然后,又过了一两秒之后。
隔壁的卡座里,响起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
“阿俊,聊点别的事情吧!”
带着劝阻,也带着了然,带着叹气,先抑后扬,是气氛忽然变得沉闷之后,刻意地转移话题,想让大家都重新变得开心的声音。那个声音,姜撒朗挺熟悉的,虽然其实也并没有听过几次。
那个声音的主人,是erik,几十分钟前才刚见过的,朴前进所信任并亲近着的哥哥,erik。
☆、55| 01.01
姜撒朗,对于朴前进来说,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很多人,问过很多遍。
朴前进反复地问过自己,在那个女孩向着他靠近的每一分每一刻,在他每一次摸着那个女孩的头,把她灿烂明亮的笑容深深映入眼眸的时候;erik问过朴前进,在那晚他休假出来,而朴前进居然把刚到酒馆的女孩又送走,即使那样也不想带她一起去夜店的时候;姜撒朗后来也问过,问的依旧是朴前进,问他,她对于他来说是什么,她哭着那样问着,缩在他旁边的副驾驶座上,用衣袖胡乱擦着鼻涕和眼泪,咬着唇不肯哭出声音,狼狈而又倔强委屈;后来,再后来,气得浑身发抖的申雅中,也曾来找过朴前进,她用帽子和墨镜口罩严实地挡住了脸,二话不说就从背包里抽出棒球棒来,砸碎了shinwa宿舍门口某辆车的挡风玻璃,然后,在冲天而起的汽车警笛声,以及shinwa宿舍门口那些私生饭惊恐的目光中,申雅中望向匆匆从宿舍里出来的朴前进,她依旧也用那个问题来问朴前进,但却不再指望他给出答案,她只是用那样的问题来嘲讽他,也惩罚他。
因为他伤了姜撒朗。
而那,明明是他最不想伤害的人之一。
他从来都不想伤害她。
姜撒朗,那个笑容明朗而轻快的女孩,她对于你来说,到底算什么呢?
很多人,很多很多的人,都问着朴前进。
是你喜欢的人?是让你哪怕有过一丝动心的人?
还是只是人一生中会遇到的数千数万人当中,可有可无的任何一个,失去了也毫不可惜?
朴前进点头、摇头,再狠狠地摇头。他沉默地抽着烟,烟头在烟灰缸里堆积成山。
他喜欢她,毫无疑问地,他自己其实也一直都知道,他很喜欢她。
所以才会纵容她不断的靠近,所以才会答应交往,所以才会一看到她就忍不住微笑,所以才会只一个月不见就总是发呆想她,想去见她,听她说话,看她眉眼弯弯地露出开朗的笑,笑得甚至快要往身后仰倒。他是喜欢这样的她的,不是么?
甚至有的时候,他都觉得,他可能很爱她。
爱到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爱到希望她能得到她想要的所有东西。
希望她健康快乐,希望她永远都能像现在这样笑着,希望她遇到的全都是对她好的人,希望她一辈子都不要被这个混乱而肮脏的世界污染掉。
朴前进希望她,永远都是他刚认识她时的模样。
像是积了厚厚一层灰的房间,忽然被拉开了窗帘,推开了窗。
一束温暖的阳光斜着照射进来,夹着微风,拂过了桌角。金黄色的光线里,沉闷许久的尘埃,也开始飞起来舞蹈,屋子里的家具都反射着光,暗沉的颜色也逐渐变得鲜活,整个房间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朴前进觉得,姜撒朗,是偶然照进他生命里的一道阳光。
那时候他刚被交往两年的女友再次劈腿,那时候他的失眠症和郁抑症都很严重,那时候他几近失明,那时候shinwa里的其他成员,也有好几个去了或快去军营。人们都说他们是韩国最长寿的偶像组合,可是天知道,他们自己都对六个人能一起走到哪一天,感到虚妄而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