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陆夫人,皇甫楠就直奔书房。
今天是包拯休沐,但一般这个时候包拯应该是在书房里处理公务,去到书房,却见展昭也在,一身便服,两人似乎在讨论些什么。
包拯得知皇甫楠的来意,皱着眉头,神情颇不赞同:“你说让陆岩去见陆衡之一面?”
皇甫楠点头,虽然包拯大概不会同意,但她想了想,觉得还是来问一问比较好。
包拯眉头一皱,说道:“律法之内,怎能随便破例?”
皇甫楠微微一笑,也不跟包拯拐弯抹角,“义兄不愿断案,莫非不是因为冯大为的死是另有隐情吗?”
包拯微微一怔。
皇甫楠说:“义兄,陆衡之的供词不足以构成杀人动机,不如让我去见一下陆衡之。”
包拯被皇甫楠不按常理出牌的套路弄得有些发懵,“你为何要见他?”
“圣上赐予我特权,让我可以对开封府所有的案件随案调查。如今义兄断案遇上了难题,我为义兄分忧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皇甫楠说道。
包拯皱眉,问道:“皇甫,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在皇甫楠有随案调查的权利之前,包拯与她的接触并不多。皇甫楠的起居饮食全部由李氏打点,从李氏的言谈当中,不难看出她对这个义妹十分喜欢,之前他对皇甫楠所有的认识,都是源自妻子李氏。据李氏所言,皇甫楠是个聪颖之人,有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心。
最近一段时间皇甫楠在开封府的表现,已经超出当初包拯的预期。大概她是姑娘家的原因,考虑问题和分析案件的角度都和他们大为不同,而且,她对被害者的关注比对其他事物的关注要多得多。
“我想,四姑娘或许觉得这个命案,可能会跟小七失踪的事情有联系。”一直坐在客位上保持沉默的展昭忽然说道。
包拯看向展昭,“嗯?怎么说?”
展昭扬了扬眉,用不徐不疾的语气说道:“在小七失踪的那天,冯君希离开了城里。第二天,也就是陆掌柜前来报案的时候,陆衡之也离开了城里。我听说陆衡之对他的唐妹妹十分关心,不可能在得知她失踪的情况下还离开城里。小七被神秘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回陆府后,她得了失心疯的事情都传开了,仍旧不见陆衡之回来。作为一个一向都十分关心妹妹的哥哥,他表现得是否太不合理?随后,便发生了冯大为的命案。”
皇甫楠点头,接着说道:“我与陆夫人了解过,自从小七回来之后,她排斥所有的异性靠近,包括陆岩。可适才她主动与我说,她想她的大哥哥了。”
包拯有些不解地看向她,皇甫楠想到自己之前的推测,如果是在现代,她可以用很客观的语气将那样的事情说出来,可这是古代……会不会让展昭来说会比较好?
她咬了咬唇,求助的目光落在展昭身上。
展昭迎着她的视线,笑了笑。黑白分明的漂亮眸子里,很安静,但是又带着几分希冀,那样希冀的目光,有谁忍心拒绝?
“大人,我与四姑娘曾经推测过小七在失踪的时候……”展昭将皇甫楠的话接了过去,将他们之前怀疑小七可能受到*的事情大概说了下,末了,站起身朝包拯拱手做了个请罪的姿势,“属下认为事情并未确定,说出来怕会坏了小七的名节,便与四姑娘约定暂且不提,望大人恕罪。”
包拯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摆了摆手,说道:“你们所虑之事关于一个小姑娘的终生命运,又何错之有?”停了停,他又叹了一口气,问皇甫楠,“你说小七并不排斥陆衡之这件事情,有古怪?”
皇甫楠点头,“如果我们的推测是正确的,小七在受到虐待之后,会排斥所有与施害者一样特性的人,包括她的父亲。可她却并不排斥陆衡之,甚至与我说她想她大哥哥了,她说起陆衡之的时候,姿态是十分放松的。”
“这说明她十分信赖陆衡之。”展昭说道。
“不错,可她也同样信赖她的父亲,为什么她会排斥她父亲的接近?”皇甫楠提出心里的疑问,“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她在受到伤害的时候,陆衡之以一个保护者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所以她并不排斥陆衡之,甚至还十分依赖他。”
包拯和展昭对视一眼,“你的意思,是小七的失踪案,陆衡之知情,并且冯大为也牵涉其中?”
皇甫楠说:“无论如何,我认为这些事情有关联。”
包拯闻言,笑道:“皇甫,你当真是让我惊讶。”对长年累月与各种案件打交道的人来说,这样的猜测也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皇甫楠本应是个养在深闺的姑娘家。
“那么,义兄可以让我去见陆衡之了吗?”
“让展护卫陪你一起去。”
“多谢义兄!”
第9章 救赎(七)
“大人派我与四姑娘见陆衡之。”
牢房外,一身红色官服的展昭带着皇甫楠对看守牢房的守卫说道。
守卫闻言,赶紧拿出钥匙将牢房的门打开,“展大人,四姑娘,请。”
展昭带着皇甫楠走进牢房,牢房中见有人进来,忽然就吵闹起来,有人喊冤枉的,有人喊饿的,有人专门喧闹捣乱的。
展昭眉头一皱,沉声喝道:“吵什么?不许吵!”
大概是他本来就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加上那不怒而威的声音,吵闹的牢房竟瞬间安静了下来。
皇甫楠眨了眨眼,侧头瞥向那个板着脸的英俊护卫。
展昭看向她,示意她往里走。
陆衡之在关在牢房的尽头,一路上,两人都没有交谈,气氛安静沉默得有点怪异。
皇甫楠想,其实包拯还不如让公孙先生来陪她,她初来乍到,张龙赵虎等人虽是莽汉,可对她也是热情而不失礼节,而公孙策文质彬彬,虽然心思缜密,但并不像这位展大人这样让她看不出深浅。
一切看不清深浅的人和事,都充满了不确定性,那是危险的象征。
皇甫楠见到陆衡之的时候,那个少年身上穿着囚服,脸上一副坦然状。
从容不惊。
皇甫楠有些诧异,这么个十四五岁的小家伙,是打哪儿来的这种气魄?
展昭示意牢头将门打开之后,便将牢头打发走了。陆衡之看到皇甫楠,一怔,脸上带着几分迷茫的神色。
皇甫楠弯腰进门,“陆衡之是吗?我是皇甫楠。”
“我不认识你。”
“可你的伯父伯母都认识我。”皇甫楠笑着说。
陆衡之看向她,“原来是伯父伯母……”少年脸上露出内疚的神色,随即摇头,坚定说道:“冯大为是我杀的。”
皇甫楠打量了一下牢房,虽然简陋但却颇为干净,看得出来是有人为他花过银两打点。
“其实我并不是为陆掌柜而来。”
陆衡之有些狐疑地看向她。
“小七说很想你,老在问我她大哥哥什么时候能回家,我一直挺喜欢她的,不忍心她失望,所以帮她来看一眼她的大哥哥如今好不好。”
“小七……”少年垂下双眸,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复杂,“我、我不是一个好哥哥。”
“好还是不好,自然有旁人去定断。小七不止喜欢你,她也很喜欢冯公子。”
陆衡之猛地抬眼,看向皇甫楠。
皇甫楠微笑着说:“她说希望你可以快点回家,这样,冯哥哥就会和你一起去陪她玩。”
“她、她真的这样说?”陆衡之看向皇甫楠,脸色有些发白。
皇甫楠不动声色地将他的神情收在眼底,笑着点头,“当然,小七心心念念她的大哥哥,可她的大哥哥,竟然连她失踪了的事情都没有表示过关心,应该吗?”
少年的身体微微一僵,放在身侧的手微动了一下,食指有些发颤。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淡声说道:“不应该,我本来就不配当她的哥哥。而如今又杀了人,更是回不去了。求你替我转告伯父伯母,陆衡之混账,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让他们日后别再小七提起我了,让她忘了我,越快越好。”
“你为什么要杀冯大为?”皇甫楠问。
少年的脸色皱眉,语气有些不耐烦,“我说了,他喝醉了把我当成他的小妾,我情急之下,就拿花瓶砸他了。”
皇甫楠不动声色,“他就算把你当成了他的小妾,你也不至于拿花瓶将他砸死吧?”
陆衡之闻言,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姑娘,你知道什么叫情急之下吗?你以为就是姑娘家有贞操男人没有啊?你知道什么叫小倌倌吗?那是专供男人——”
一旁的展昭见陆衡之的话越说越离谱,皱着眉头一声低喝:“你以为你在对谁说话呢?”
陆衡之闭嘴,侧头望向展昭,皇甫楠却笑了笑,说道:“你说的我知道,我听说过的。唔……莫非开封城也有这种小倌馆吗?”
展昭:“……”
陆衡之:“……”
皇甫楠好似没有看到那两人的表情,神色自若地说道:“公孙先生说了,冯大为乃是被花瓶一击毙命的,可见你当时是用尽了全力。冯大为的儿子冯君希是你的好朋友,自从他救了你一命之后,你们几乎形影不离。你和冯君希的感情那么好,冯大为和你应该也很熟悉,照理说即便是顾及你的好友冯君希,你也不会下那么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