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侧头看向他。
皇甫楠问:“你还记得钱琰吗?”那个妄想症患者。
展昭一愣。
皇甫楠以为他忘了,于是又说:“就是在杭州的钱琰,喜欢上哥哥未婚妻的木雕师,丁月华当时还被他挟持了的。”
这个人展昭当然不会忘,就是那时候,他开始发现皇甫楠的能干绝对不止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少。
“你觉得李涯得了跟钱琰一样的病?”展昭问。
皇甫楠摇头,“不是一样的病,是他们或许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展昭沉默了片刻,又说道:“你曾经说过,他们之所以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都是有诱因的。这么说来,李涯的诱因便是小虎子,他杀的这些人也是为了小虎子。他为什么要那些女子自掴嘴巴,是不是要她们向小虎子赔罪?”
皇甫楠一愣。
展昭继续说道:“如果他是要这些死者向小虎子赔罪,那么死者们是不是曾经去过埋葬小虎子的地方?”
方戒:“可小孩子夭折之后,一般都是以席裹尸,不入墓地。”
皇甫楠站了起来:“方亮说虽然幼儿不入墓地,可李涯却将小虎子埋在了他祖母祖父的墓地旁。。”
展昭收起了一脸神色状的神情,风驰电掣地走了出去,“那还等什么!”
方戒和皇甫楠对视了一眼,连忙跟了出去。
第61章 不可说(十一)
李涯的父母墓地在陈州东南面的一个山上,据说这山居于陈州的东南面,是风水好地,因此许多人家都会将家中去世的长辈安葬在此。虽然是风水好地,但总归到处是坟墓,因此除了清明重阳,山上鲜有人迹。毕竟,谁都有时运低的时候,谁都怕自己跑到山上会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事情。
展昭带人去李涯父母的墓地时,意外地发现荒郊野外的,居然有一件搭建得颇为敷衍的木屋,木屋只有门没有窗户,在山林之中,闲得有些怪异。
展昭和皇甫楠对视了一眼,随即示意皇甫楠等人留在原地,而他则足下轻点,悄无声息地飞上了屋顶。到了屋顶,展昭发现这木屋不止搭得十分敷衍,屋顶也做得十分敷衍,因为没有窗户透光的缘故,搭建木屋的人在屋顶留了很多小洞,可以让光透进去。展护卫非常不合时宜地想了想,这么一个破木屋,下起雨来怎么办?
不过也得益于这些小洞洞,展护卫看到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地上铺着干草,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屋中有人没人,也一目了然。
他跃下屋顶,“里面没人。”
皇甫楠走了过去,和他一同进了屋里。
皇甫楠四下看了一眼,屋里铺着干草的地方大概是给人睡觉的,那堆干草前还有一些木屑。展昭走过去,俯身将在木屑中的一个小木偶捡了起来,转身递给皇甫楠,“这是李涯的地方。”
皇甫楠将那只木偶接了过来放在掌心中,这是李涯要方亮送给死者的那只瞌睡虎。
展昭看着木屋的墙,说道:“墙上有血迹。”
皇甫楠:“都是那些死者的吗?”
展昭:“或许不止是死者的。”展昭在屋内转了一圈,然后与皇甫楠并肩快步走出屋子,“如果这是他对死者施虐的地方,刘玉婵不在意味着什么?”
展昭走路就跟风似的,走得很快,皇甫楠有些吃力地跟上他的步伐,“我想他应该是将刘玉婵带到埋葬小虎子的地方去了。”如果李涯认为受害者都是小虎子认为该死之人,那么他最有可能是在埋藏小虎子的地方对这些受害者动手。
展昭眼睛微眯:“李涯父母的墓地应该就在附近,时间紧迫,我们分头找。张捕头——”
“我和小戒从东边开始找。”不等展昭说话,皇甫楠就说道。
展昭瞪了皇甫楠一眼,“想都别想,你们俩都给我安分点。”上次皇甫楠的事情展昭仍然心有余悸,如今这个李涯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而且荒郊野外可隐藏的地方太多,万一不小心……不管怎样,展昭觉得这两对不让他省心的姐弟最好是搁在他眼皮底下。
皇甫楠扫了展昭一眼,笑道:“别担心,我武功不如你,可也并不是那么不济。”说着,直接就拉着方戒离开大队,从东面的小路飞快地走了。
展昭:“……”
被皇甫楠拖走的方戒回头看了展昭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老实闭嘴。说实话,方戒觉得展大人可能会炸毛,但是皇甫楠可能也要被展大人收拾了。
没看展大人脸都黑了吗?
方戒第一次觉得皇甫楠的行动力非常惊人,而且对一个只稍微懂点拳脚功夫的姑娘而言,皇甫楠在山林中的动作可谓敏捷。
但当他们找到李涯父母的墓地时,似乎已经比别人慢了一步。
在他们的对面,是当日他们遇见的白玉堂,一身月牙色长身,剑眉入鬓,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他手中的剑并未指向那个劫持着刘玉婵的李涯,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李涯,然后也十分不经意地扫过离李涯有一段距离的皇甫楠和方戒。
皇甫楠对着他的视线,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对方不要声张。
白玉堂剑眉微微挑了一下,嘴角若有似无地噙着玩味儿的笑意,只听得他清越的声音响起——
“李涯,我既然已经在此,便说明你已经插翼难飞,放了刘玉婵。”
李涯背对着皇甫楠和方戒,因此皇甫楠并不能看到他的神情,只听到李涯的声音颤抖着,说话的语气显示出他整个人处于一种失常的状态:“你……你、你不要多管闲事,她们都该死!你看到了吗?小虎子正站在你身旁,仰着头看你,他不明白你为什么想要放过她?”
白玉堂眉头微皱,一副“你有病”的神态看向李涯。
皇甫楠看到白玉堂的神情,默默地汗了。
李涯继续神神叨叨:“那天雪很大,天都黑了,他找不到回家的路,只好在大雪里一直走一直走,可是走着走着,他走不动了,身上又变得很热,他说他害怕,想要回家,可是他要是回家了,害怕我会打死他。可我怎么打死他呢?我从小就疼他,什么事情都想顺着他,就算有时候打他也是为了他好,可就是这些女人!”李涯的声音忽然提高,“就是她们这些长舌妇,将小虎子吓得不敢回家。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可他却不愿意跟我回家了。”
白玉堂:“……”被李涯挟持在手里的那个女人,显然已经很虚弱了,可是因为对方手中的匕首一直卡在她的脖子上,所以只好紧闭着眼睛动也不敢动。
白玉堂牵了牵嘴角,觉得跟这么个神神叨叨的人讲话实在没什么意思,于是冷笑一声:“怎么?被我抓了个正着,所以打算装疯卖傻?你想杀了她?去,杀了她你也一样跑不掉,你不是说什么小虎子就在我身旁吗?就让他看看你是怎么杀人的,动手吧,赶紧杀了她。”
方戒:“……”
皇甫楠:“……”
见过嚣张的,但没见过白玉堂这样嚣张的,他到底是来添乱的还是怎么搞?皇甫楠皱了皱眉头,觉得照这样下去李涯手中的刘玉婵性命堪忧,于是悄无声息地将背上的弓箭取下,正要拉开弓箭,忽然有一只手掌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猛地回头,只见是板着个俊脸的展昭,只见手指微弹,两根细如毛发的银针已经射了出去。
展昭声音平板地说道:“这是你以前塞给我的细针,说公孙都在上面喂了迷药,足以让一只大象睡上一天的。”
果然,只听到李涯闷哼一声,整个人晃了晃,而前方的白玉堂身影一闪,及时将已经吓得腿软的刘玉婵拉开,避免她不小心被李涯手中的匕首错伤。与此同时,展昭的身影也已经飞掠至白玉堂跟前,两人相对而立。
白玉堂:“……”
展昭:“……”
皇甫楠和方戒对视了一眼,很有一种一个不小心前面两人就要开始一场猫鼠大战的感觉。
白玉堂将手中的刘玉婵一放,双目冷冷地看向展昭,然后目光落在已经躺平了的李涯,目中尽是不屑。
“非常时候非常手段,惭愧。”嘴里说着惭愧的展昭脸上的神情并不惭愧,,他甚至还说:“人命关天,相信白五爷定能理解展某情急之下的举动。”
白玉堂目中的不屑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高冷的模样,然而周身的低气压则让人无法忽视,“这一局,你赢了,但我也没输!”语毕,便已经拿起佩剑,头也不回地离开。
皇甫楠眨了眨眼,“这一局?难不成有下个案子的话,他还要来搅局跟你分个高低?”
展昭回头,看了皇甫楠一眼,没有理她。
皇甫楠愣了下。
展昭觉得从刚才皇甫楠拉着方戒先行动的时候,自己心中就有一把无可名状的火在烧着,于是他强压着火,将昏迷不醒的李涯绑了起来,然后问旁边那个吓得腿软,脸肿得跟猪头一样的刘玉婵:“能自己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