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回来了吗?”皇甫楠的声音从床幔内传出来。
包拯点头,随即意识到皇甫楠看不见,便说道:“回来了,公孙先生与展护卫都在,你感觉如何?”
皇甫楠头靠着身后的床头,抬手覆在额头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感觉自己的骨头里有千万头蚂蚁在爬。”
包拯:“……”
展昭:“……”
公孙策温声安抚,“你忍耐片刻,待会儿便好。”
皇甫楠却没有搭腔,似乎是在忍耐着些什么,又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那群少年,主谋者名叫何遒,是姜中行的私生子。他与姜中行……发生过一些有违天伦的事情,他如今已经不太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了,那日行刺姜中行的,就是他和他的同伴。这一行人,除了何遒之外,大概还有四名少年,其中一名少年我见过,长得十分清秀,嗓音很粗,其余两人我并未见到本人。还有,公孙,他们并不打算去杀我们推算出来的两位官员,而是要去姜府刺杀姜中行。此行无论成败与否,事后他们便会立即逃离开封。”
一番话,她说说停停,说的似乎十分吃力。
包拯看向展昭,展昭立即会意,朝包拯抱拳说道:“大人,属下马上带人前去姜府。”
包拯点头,本来想说公孙策回开封府调派衙役,准备后援,随即想到适才公孙策言下之意似乎是皇甫楠的情况比他说的要严重得多,于是便站了起来,与公孙策说道:“我回开封府调派人员,你留在此,天亮前离开即可。”他人走到门口,又转身叮嘱了墨雨一句:“没事别去惊动夫人。”
墨雨赶紧点了点头。
展昭和包拯才离开,床幔内的皇甫楠就一阵猛咳,公孙策赶紧上前,将床幔拉开。
“皇甫!”
“四姑娘!”
墨雨将床幔放下是因为适才展昭与包拯都在,为了避嫌,而公孙策是医者,医者父母心,不分男女,应该另当别论。墨雨扶着几乎坐不住的皇甫楠,发现她的嘴角居然有一缕殷红的血迹。她吓坏了,眼眶瞬间就红了,看向公孙策,“公孙先生,我家四姑娘怎么了?”
公孙策在原本包拯所坐的位置坐下,修长的几根手指按在她的脉门上,声音带着几分担忧,“我说皇甫,你感觉还好吗?”
墨雨急得快要哭出来,“公孙先生说什么呢?我家四姑娘都吐血了,还能好吗!”
皇甫楠微阖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对墨雨说:“没吐血,那是我咬破嘴唇流的血。”
墨雨:“……”
公孙策:“你如今感觉怎样?是冷是热?”
皇甫楠:“时冷时热,并且感觉浑身酥软,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钻我的骨头缝一般,十分难受。”
公孙策:“……还有呢?”
皇甫楠苦笑:“还有……还有就是我快喘不上气了,如果我昏过去,会发生什么事情?”
公孙策抿了抿唇,望了一眼旁边的墨雨,尽量含蓄地说道:“大概……会一直梦见各种妖精打架。”
皇甫楠:“……”
公孙策摸着良心建议:“做梦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总比你如今这样好,我用银针封你睡穴,你便会毫无知觉,一觉睡醒噩梦就会过去了。”
皇甫楠默默地看了公孙策一眼,又是一阵咳嗽,感觉自己被折腾得生不如死。她从前的时候抗药性很强的,现在是越来越不济事了,她伸手揪住公孙策的宽袖,“那你让我昏过去吧!”
公孙策抬眼,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一根细针已经刺入她的睡穴,皇甫楠整个人一僵,随即就双目紧闭,倒在了床上。
墨雨见状,目瞪口呆。
公孙策瞥了墨雨一眼,叹息:“你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帮你家姑娘把被子盖好。”
墨雨这才如梦初醒。
公孙策默默地将桌面上的银针收好,其实皇甫楠对这些药物的忍耐力已经超乎他的想象,也不知道她从前是被人喂什么长大的。
但公孙策想,不论怎样,人平安就好。
皇甫楠那一昏,就昏了三天,期间迷迷糊糊地被人扶起灌药无数次。
在皇甫楠昏睡的那三天里,姜中行在姜府遇刺,重伤未死,从此不能人道。少年何遒留下血书一封,当场自刎,将所有杀人的罪行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而他的几名同伴,被开封府暂时收押,视情况量刑或是另作其他处置。定案后,包拯带着何遒的血书以及近日来开封府针对案件所做的分析调查前去拜见仁宗皇帝,仁宗皇帝龙颜大怒,决心重整朝廷大臣及贵族的作风,将朝中大臣的作风也作为其加官进爵的一个重要参考,原本糜烂不堪的贵族圈经此之后,虽仍有荒唐之事,却已收敛许多。
第51章 不可说(一)
皇甫楠正在和墨雨一同在澜风苑的厨房里折腾小吃,香味一路从澜风苑一路飘出去,惹得包府的仆人口水直流,不时伸头探望。
包府的人都晓得,他们家四姑娘啊,三个月前忽然昏睡了三天,醒来之后又是发热又是咳嗽,整整折腾了好几天病情才稳定了些。包夫人说,自从四姑娘到了包大人的开封府之后啊,不止跟大人一样学得不沾家了,而且还学会了跟大人一样干起活来不要命的坏毛病,简直是不能要了。这一病,她如果敢不在府中待上几个月好好休养,就别指望以后能去开封府了。
包大人自知理亏,轻咳一声,装作十分通情达理地对皇甫楠说:“这些日子为了案件的事情你也十分劳累,,如今你嫂嫂都这么说了,你就留在府中一段时日吧,刚好也快要过年了。”
皇甫楠:“……”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皇甫楠觉得自己的义兄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正气凛然得可以让人膜拜,但也总有那么一些时候,她觉得他像只大尾巴狼。
话说回来,被勒令必须要在府里休养的皇甫楠,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八个字做得十分到位,但总比她从杭州回来的那段时间让李氏放心了许多。
从杭州回来的皇甫楠,天天在澜风苑待着,没半点动静。而最近的皇甫楠,虽然也是天天在澜风苑呆着,可好歹会有些动静。譬如此刻,闻香而来的李氏才步入澜风苑的大门,就看到皇甫楠带着墨雨从厨房里出来,墨雨手中的托盘上是一堆香喷喷的肉串子。
李氏一直都在为皇甫楠发愁的心,此时终于有些安了下来。她觉得当一个女人愿意踏进厨房为食物而折腾的时候,大概很快也会有嫁人的想法。
皇甫楠看见李氏,笑弯了双眸,“嫂嫂,你来了,快来尝尝墨雨做的小肉串,可好吃了!”
李氏的目光落在托盘上的肉串上,任由皇甫楠扶着她到小厅坐下,“天天都在倒腾这么多吃的,怎么就不见你长点肉,我看如今一阵风就能将你刮走。”
皇甫楠大病之后,清减了些,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无论怎么帮她调养似乎都长不回来了一样。虽然如今清减了的皇甫楠看着似乎更添清丽,可李氏更喜欢皇甫楠从前的模样。
皇甫楠拿起其中一根肉串递给李氏,“哪有那么严重。”
李氏接过那根肉串,尝了一口,果然是不错。
皇甫楠一只手托着下巴,笑容可掬的模样,“味道可是还好?我都想好了,若是有一天我不能在开封府里待了,我就带着墨雨出去开个小食店,应该也可以过日子了。”
李氏闻言,将手中的小竹签放下,横了皇甫楠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开什么小食店,莫非我与你义兄还不足以让你衣食无忧?”
皇甫楠轻笑了起来,“义兄和嫂嫂待我都极好,但若是我不能在开封府为义兄分忧,还待在府中白吃白喝,我心中会十分过意不去。”
李氏秀眉扬起,正要说话。
而此时,包兴鬼鬼祟祟地从院子的半月形门口探出个头来。
“那个……夫人,四姑娘。”
李氏扫了他一眼,“什么事?”
包兴走出来,站在门前模样,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夫人,那个,大人让我来瞧瞧四姑娘在府里待得是否有些闷了。”
李氏:“……”
皇甫楠差点就笑了出来,但这种时候,她是不能笑的。
李氏纤细白皙的食指往桌面上一指,神情似笑非笑:“喏,这些香喷喷的肉串,便是四姑娘带着墨雨在厨房里倒腾出来的,你道她再府中待得是闷,还是不闷?”
包兴干笑了一下,随即状似十分惊讶地说道:“啊!这竟是四姑娘倒腾出来的?我记得四姑娘十分不喜进厨房,如今竟然还进厨房倒腾,可见在府中百无聊赖,只好进厨房倒腾这些吃的。”
李氏:“……”
皇甫楠低头抿着唇,憋笑憋得十分辛苦。
包兴又说:“那个四姑娘,大人说你要是在府里待得闷了,今日便可回开封府。”
皇甫楠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态度十分配合:“嗯,我天天待在府里,确实闷得骨头都快发霉了,包兴你来的正是时候,等我稍作整理,就与你一同回去开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