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跟邢氏被林母这番话弄得满脸通红,赶紧退了下去,一边鸳鸯上前给林母顺气抚胸,也不敢给王氏邢氏求情,只是提醒道:“老太太,林姑爷家来的人还在呢,老太太觉得应该如何是好呢?”
林母抿了抿嘴唇,轻轻呼出一口气来,然后说道:“先将林家送来的信拿过来,我再看一看!”
鸳鸯赶紧从匣子里面取了两封信出来,一封是贾敏临终前写的,一封是林如海写的,林母两封信都看了一遍,最后攥着林如海那一封,长叹了一口气:“真是糊涂!”
贾敏临终前想着女儿黛玉还年幼不懂事,所谓丧妇长女不娶,若是没个合适的人家教养,黛玉的婚事必然要受到挑剔,因此,便想着过了热孝,就将女儿送到京城,托付给自家母亲教养。贾敏在这方面是信任自个母亲的,毕竟她自己也是史氏教养出来的。
林如海的信里头也是差不多的说法,他心中说自个接连丧子丧妻,已经是心灰意冷,他年纪也不小了,也没有续弦的想法,没得委屈了别人家好好的女儿,因此,无非是想着为国尽忠罢了,因此,便将女儿黛玉托付给岳母,让岳母好好教养,让他在扬州也可以无后顾之忧!
林母看到信,心里就是一阵暴躁,若是自家儿子如今就在自己面前,她恨不得一巴掌扇上去,这算是怎么回事,他倒是想要没有后顾之忧了,问题是,他对得起林家的列祖列宗吗?
咬了咬牙,林母直接吩咐道:“鸳鸯,拿了纸笔过来,我先给女婿写封信!”
鸳鸯心中讶异,史氏即便是要给人去信,无非就是口述了,叫别人写,哪里会自个亲自动笔,不过想着过世的是史氏唯一的女儿,鸳鸯也觉得有些理所当然了,因此,赶紧放下炕桌,取了纸笔过来,亲手给林母研磨,林母提着笔有些不习惯,她毕竟多少年不曾提笔写字了。
林母定了定神,仔细斟酌了一下言语,才开始写信,信上先是说贾敏未曾给林家开枝散叶,贾家这边实在是对不住林家,又劝林如海,林家这么多年一脉单传,若是在林如海这一代绝了香火,实在是对不住林家的先祖,即便是贾敏在九泉之下,也是心中难安,因此,便叫林如海好好保养身体,回头续娶一个,好歹给林家留个后。
至于黛玉,林母心中也是叹息,这年头对于女子一向苛刻,林黛玉之前之所以落得那样的局面,就是因为她父母皆亡,而且还没有兄弟撑腰,哪怕林黛玉还有个弟弟呢,即便年纪小一点,但是,他能够合法地继承林家的家产和人脉,贾家也不敢随便下手,毕竟,林如海死于任上,那是为国尽忠,死的是林家女,和死的是林家子,那是绝对不一样的概念。
林母之前这个时候还在林家待着,对于林如海的身体情况还是了解的,虽说有些体弱,但是,按理说应该在传宗接代上头没什么问题,若是再娶个身体健康的,到时候还没有孩子,那也只能作罢,回头给林黛玉立个女户,坐产招夫,或者是嫁个人丁兴旺的人家,生下两个儿子,将次子过继给林家便是了。
但是这样的前提是,林如海要长长久久的活着,要不然,林黛玉再聪明,她一个女孩子,能做多少事情,到时候被人拿捏住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因此,林母在信上反复强调了这一点,反正是以情动人,一方面说贾家愧对林家,这一点,林母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她是真的这么想的,她只觉得,贾家欠林家的实在是太多了,老实说,若是她能够回到林如海还没有娶妻的时候的话,她肯定不愿意听什么林如海想要等到有了举人进士的功名之后再谈亲事的话,再出了孝之后,就赶紧将亲事定下来,哪怕女方家世条件差一些也是无妨,总之,最好不要跟贾家这帮假仁假义的货色牵扯到一起。
另一方面,林母直接就说了,她如今年纪大了,谁也不知道自个什么时候就撒手没了,林黛玉能够依靠她几年,却不能依靠她一辈子。林母直言,贾敏在家的时候,跟自个已经过世的大儿媳张氏关系不错,但是张氏过世,邢氏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眼皮子浅,上不得台面的,而王氏当年跟贾敏颇有些不睦,王氏却不是什么性情宽宏的人物,反而睚眦必报。
而贾家的男人,从来都是那种不管内宅之事的,到时候黛玉受了委屈,能为她撑腰的自然是娘家人,若是她没个娘家的兄弟,没个强力的父亲,将来不管是嫁到谁家,都难免要被人算计觊觎。
林母很多话可以说是说得很重了,若是林如海在她面前的话,她甚至想要捞起拐杖敲上去,大骂林如海一声糊涂蛋,她真的不明白林如海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就算是不想续弦了,哪怕林家宗族那边出了五服,但是寻个没有父母的孤儿过继了,难道是什么难事吗,结果闹成后来那个局面。
他倒是觉得自个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但是黛玉一个孤女,又有林家几百万两的家财在那里,这跟小儿怀千金过市有什么区别,别说贾家这样的人家,就是其他看着品行还算不错的,一个个都得动心了。
将一封信写完,林母又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放下笔,对鸳鸯说道:“成了,拿火漆过来将信封好!”
鸳鸯虽说也识字,却是没胆量凑到林母身边看信件内容的,只是看林母写了厚厚一封,心中虽说惊讶,但是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很快拿来了信封,将信放进了信封中,又用火漆封好,然后又问道:“老太太,这信是让谁带给姑爷呢?”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满百加更一章
☆、第 5 章
鸳鸯的意思其实就是,贾敏的丧事,到底是让谁去奔丧了。
林母想到这里,就很头疼,对贾赦,她压根没有多深的印象,之前在贾家的时候,大家张口闭口都是老爷,也就是贾政,贾赦这个袭爵的当家人却叫做大老爷,搞得他才是寄居在荣国府的人一样,平常也从不露面,似乎只是在自个院子里头喝酒取乐。
而对贾政,林母只觉得恶心,这家伙就是个伪君子,看着什么都没做,实际上他却是享尽了好处。
无论叫这兄弟两个中的谁去给贾敏奔丧都不合适,贾赦就是个老宅男,平常压根不出自个那个院子,而且这家伙总是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跑到扬州去,纯粹是给人添堵的。何况,贾赦身上带着爵位,要去扬州奔丧,还得先上书陈情,上头允许了再说。贾政同样也是如此,他在工部也有个员外郎的职务,虽说这么多年来,没挪动过位置,平常也很少去工部干活,也就是偶尔去点个卯,纯粹是做了个闲职而已,但是要是想要离京,也得上书请假。
这么一算,家里能够代表贾家奔丧的男丁竟是只剩下了贾琏。贾琏虽说跟王熙凤成婚的时候,花了点银子,捐了个同知的官,但是却是虚职,没俸禄,也不用点卯上任,无非就是看着好看而已,因此,王熙凤至今也连个正经的诰命都没有,也不知道她得意什么,还不将自个正经的公婆放在眼里。
林母一想到贾琏,心里头更是堵得慌,当初就是贾琏在林如海过世之后,收拢了林家的财产,还将姑苏林氏宗族的人给撵了出去,贾琏从中也得了不少的好处,但是却也没见贾琏对林黛玉如何关照。
但是总不能因为林母看贾家这帮男丁不顺眼,连个奔丧的人都不派,跟上辈子的时候一样,直接就派个家里的奴婢跑过去将林黛玉接过来吧,也不知道当初林如海是个什么想法,贾家怎么看都不像是上心的样子,居然还是将女儿送到京城来了。
林母琢磨了一番之后,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说道:“也罢,这事就让琏儿去吧,敏儿总归是他的姑母,去给姑母奔丧吊唁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去将琏儿叫过来,我好好吩咐一番!”
鸳鸯听了,赶紧答应了下来,然后亲自到贾琏的院子那边去了。
贾琏这会儿正跟着王熙凤说话,他们两口子这会儿成亲还没几年,夫妻两人感情还算不错,王熙凤生得美貌,又是个能干的,嘴上也能说会道,贾琏对这个媳妇还是比较热络的,也能在王熙凤面前做低伏小,这会儿正跟王熙凤一块儿胡闹,眼看着差点就滚到炕上去了,外面传来了平儿与鸳鸯的声音。
“平儿,琏二爷在屋里吗?老太太有事叫琏二爷过去呢!”鸳鸯看着平儿坐在外间做针线,虽说听得里间传来一些声音,不过还是开口问道。
里间王熙凤立马反应过来,将贾琏推开,理了理身上的衣裙,然后扬声道:“是鸳鸯啊,来人,给你们鸳鸯姐姐奉茶!二爷在呢,这就随你去见老太太!”
贾琏也是笑嘻嘻道:“劳烦鸳鸯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出来!”
贾琏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荷包,然后又凑过去在王熙凤脸上亲了一口,弄得王熙凤脸上一红,瞪了贾琏一眼,这才出了里间。
鸳鸯正想说让贾琏这就跟自个走,一看贾琏的衣服,想到之前的事情,赶紧说道:“二爷好歹换一身素淡一点的衣裳,姑太太刚刚去了,之前老太太醒过来,瞧着太太大太太穿得稍微鲜亮了一些,很是发作了太太大太太几句呢,二爷是小辈,更是不能在这时候碍了老太太的眼,叫老太太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