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娘满心期待着新生活的到来。
梳妆好五姑娘也不去上学了,若不是徐嬷嬷拉着她垫了两块点心,五姑娘说什么也吃不下的。到了正堂,老太爷、老太太,二叔二婶、三叔三婶和各位兄弟姐妹都等着呢,这是阖家喜事,王老太爷年轻时常年征战,身子骨不好已经退了下来,王家的顶梁柱就是“守”字辈了。
如今王守忠娶了郡主,又在边关立功,三十出头已经是三品大将,前程可期!王老太爷自觉后继有人,大喜日子,看谁都笑眯眯的。
在厅上不知等了多久,下人喜滋滋的来报:“老爷和大太太回来了!”
五姑娘蹭得站了起来,想快些看到父母。
只见一个白面微须的男子走了进来,皮肤有些深,和二叔王守孝、三叔王守礼比有些黝黑,但还是一个美男子。
“不孝儿给父亲母亲请安了!儿不孝,未能侍奉父母膝下……”
“老大快起来。”王老太爷连忙叫起。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黑了,廋了,你受苦了,瞧瞧,瞧瞧,手上还有疤呢,从小到大,哪儿遭过这种罪啊!”王老太太看见心爱的大儿子,连忙迎上去,仔细打量端详,总觉得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吃苦受罪,眼泪是不住的往下淌。
“娘,您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王守忠无奈劝道。
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王守忠的身上,五姑娘却眼睛不错得盯着跟进来的中年美妇。五姑娘想象过很多次徐嬷嬷口中尊贵的“郡主娘娘”是怎样的,也许是高贵凛然不可侵犯的皇室贵胄,也许是雍容华贵的贵族风采,也许是坚毅沉稳的大家风范,一个能陪着夫君在边关吃苦的女子,在这个时代可不多见。
等到她出现的时候,五姑娘才发现一切的想想都是不合格的。眼前的郡主高贵但不奢华,稳重又透着亲切,举止得宜,眉眼含笑,怎样想,也想不出比她更好的人了!
五姑娘心里一阵阵的发甜,这就是她的母亲啊,看着着好看。五姑娘又无意识的摩挲了一下自己的配饰,不自信的想着这一身装扮可妥当,不失礼吧?
王老太太哭过一阵儿,众人好不容易劝住了,郡主就带着身边的小男孩儿上前见礼。
郡主刚一福身,王老太爷就叫起了,“辛苦郡主了,边关苦寒,多亏你照料老大了。”
“都是儿媳该做的。”郡主知道自己身份尊贵,王家也多有恭维,亲切不足,顺势把自己身旁的小男孩一推,道:“这是老爷和我的二子,王子腾,还是老太爷您取的名字呢。”
“孙儿王子腾给祖父、祖母磕头了。”
“乖孙子,快起,快起!”王老太太这次等不及丈夫叫起,自己连忙把王子腾扶了起来。
“真是个壮小子!”王老太太笑着捏了捏王子腾的胳膊。
王子腾到底是边关长大的,身子看着比打他五岁的王子胜都要好,胳膊结实,刀眉入鬓,一副挺拔稳重之态。
总算拜见了长辈,五姑娘再也忍不住,上前两步深深福身,这时她舍不得低下头去,眼睛不错的盯着父母,口中道:“女儿给爹娘请安,给哥哥问安……”
“好孩子,吾儿,吾儿。”郡主一把拉起五姑娘,她早就看见了旁边激动得落泪的五姑娘,此时定睛一看,已经擦干净了眼泪,但眼眶依旧红红的,头上戴的、身上穿的都是自己从边关捎回来的,心中安慰。
五姑娘不知母亲口中喊的是吾儿,还是五儿,但心里实在忍不住心绪翻滚,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流了下来。
王父王守忠也在一旁摸了摸她的头,道:“长大了,漂亮了。”
三婶向来长袖善舞,连连劝慰道:“大哥大嫂也可别伤感了,这是好事,阖家团圆的大好事,嫂子快别哭了,五丫头也该笑才是。瞧瞧,咱们的威严将军都红了眼眶了。”
众人轰然而笑,连忙落座,准备细细叙话。
此时,一直站在老太太身边的王子胜才出列,跪在中间的垫子上,给王守忠、郡主磕头,道:“孩儿给父亲母亲请安,父亲母亲辛苦了!”
“快起来。”王守忠叫起儿子,离开时才到腰间的孩子如今已经长到他肩膀高了,王守忠不善言辞,心情激动,却不知说什么好,只反复嘟囔着“好孩子,好孩子!”
“当日懵懂小儿,如今已是翩翩佳公子,都是老太爷老太太教导的好。”郡主也拉着王子胜不松手,仔细看过,又奉承公婆道。
“那是自然,我的大孙子!”王老太太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的讲述王子胜日常小事,听来倒是有趣又欣慰。
“好个啰嗦的老太婆,儿子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先让他回去梳洗梳洗吧,有多少话说不完,往后时间多着呢!”王老太爷十分高兴道:“快去,午间还有家宴,你两个弟弟也等着和你叙话呢!”
“你这老头子懂什么,和儿子说几句话怎么了。”王老太太和往老太爷感情倒是好,几乎相伴一生了,拌嘴两句也是笑着说的。
“娘说的是,儿见驾之前已经梳洗过了,刚好陪娘说说话儿。”王守忠微微一笑,把那份将军像的严肃冲淡不少。
“罢了,罢了,快先回去歇着,也让你院里的奴才沾沾你的喜气,你的院子娘让人日日打扫着呢!被子都是新晒过的。”
“还是娘了解我,今晚定睡个好觉!”王守忠也不像名字或面相那么憨厚,说起话来总是直中人的心坎儿。王老太太喜得嘴咧到耳根,挥手让他们回去了。
二叔、三叔家的孩子也拜见过王守忠、郡主之后,大房一家子就浩浩荡荡的回院子了。
回了东院,让留守的、从边关带回来的仆人磕头问安,又换过衣裳,一家子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又浩浩荡荡的赶去赴宴。
今日是一家小宴,过几日还要大宴宾客。宴会自不用多提,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一派热闹。
到了晚上,王守忠往书房而去,还有几件公事要办,郡主把留守的徐嬷嬷叫来,细细问她京中的情况。
“这么说,我走之后胜哥儿就让老太太教养了?”郡主押了一口茶,皱眉道。
“您走后,大少爷十岁了,按照王家的规矩应该搬到外院了,只是大少爷是长子嫡孙,老太爷老太太重视,就安排在正院旁边,离东院有些远。您刚走,大少爷就得了一次风寒,老太太说下人们伺候的不好就把人打发了。”正院和东院是王宅里最好的两处院子,既然是最好,那占地面积自然大,徐嬷嬷一时之间看顾不过来也是有的。
“都是奴婢无用,当时姑娘高烧不退,奴婢分身乏术,让人钻了空子。”徐嬷嬷此话有推卸责任之嫌,但确实是实话。
“无妨,我走时没能把胜哥儿带走,就早料到了有今日。”郡主沉思,当初她诞下长子丈夫就要外放,在边关诞下了王子腾和五姑娘,奈何边关敌袭时早产,五姑娘身子不好,边关缺医少药,郡主只能把五姑娘送回京城,有夫家和娘家的看护,一个小姑娘也碍不到谁,总能顺利活下来。当时派了徐嬷嬷这个身上有品级的女官回来,也有压阵的意思。她当初在诞下王子腾之后也有回京,当时就知道老太太不会放任王子胜独自养在外院。郡主心中也有些想法,若是当初把王子胜送回京城会如何,又转念一想,有如今王子胜的前例在,中途没带王子腾回京是正确的。
“大少爷纯孝,只是与老爷和郡主略有生疏,奴婢无用。”大少爷已经被老太太养得不亲了,徐嬷嬷常以此自责。
“无妨!”郡主斩钉截铁二字,斩断了徐嬷嬷想要说的任何话。
☆、第七章
“那是我的儿子,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血脉之亲刻在骨子里,不是谁都能挑拨利用的。”郡主对此非常有自信,她又不是掌控欲变态的疯子,儿子虽是她儿子,可她也不要求儿子事事以她为先。天下初创,四处还有仗要打,王家是将门,她的儿子自然是要征战沙场的,幼年时和谁更亲近有些有什么关系。
“郡主,出嫁从夫,老来从子,大少爷是长子,日后您养老……”徐嬷嬷没把送终二字说出来,但意思已经是那个意思了。
“那是普通女人,本郡主身上流的是皇室血脉,我的丈夫别人称他做郡马!”郡主长眉一挑,她自己就能立起来,何曾需要依靠丈夫儿子,“老爷有本事,我脸上有光;万一胜哥儿无能,我同样尊贵!”
本朝天下初立,可皇室人心中的骄傲却不减,当初那么多世家大族逐鹿天下,就只有她这一家一姓得了天下,可见这是上天的旨意,天生的尊贵!
“是奴婢眼界浅,误了郡主的事。”徐嬷嬷福身行礼,她在宫廷几十年,见识的都是妃嫔争宠的那一套,后宅阴私见识过不少,但是眼界确实太狭隘了。徐嬷嬷常以郡主、姑娘身上流着皇室血脉而骄傲,却下意识没把她们当成皇子、公主拿一类贵人来看。徐嬷嬷暗自反省,日后可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好了,先不说胜哥儿了,说说五儿吧。”郡主对这个女儿十分疼爱,这是她唯一的女儿,当初难产、早产伤了身子,日后恐无法再孕,现有的三个孩子就是她的所有。郡主在边关常常收到女儿的手工活和书信,心中温情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