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不能……不能这样!”郭破虏道。
“姐姐掉到崖底了!他……他果然好爱姐姐……他宁可陪她死!”郭襄哭道。
“他是姐夫,自然要爱姐姐!”郭破虏也流下泪水,“你看见姐姐掉下去了么?姐姐……姐夫……”郭破虏向着山崖一跪,伏地大哭!
杨过闭着眼睛,任由自己不停下坠,下坠!
“杨大哥,你干么老觉得我会离开你,我自然不离开你的!”
“杨大哥,我们在一起,生生世世……”
“杨大哥……”
“杨大哥……”
……
他身上忽冷忽热,心中痛得似要裂开,脑里一时是巧笑嫣然的郭芙,一时是盛气凌人的郭芙,一时又是娇柔深情的郭芙,芙妹!芙妹!他伸手去抱她,他要抱她,他一刻也等不及!芙妹,便是你去到天边,我也会追来,崖底又算什么?只求你好好的,你一定能好好的在等我,是不是?是不是?
良久,他忽地感觉身上猛然一痛,重重地砸到了一处地方,虽然痛,却并没有把他砸晕,他睁开眼,四面八方都是水,向他眼中,鼻中,耳中涌来!好冷!
原来这崖底竟是一个水潭,杨过又惊又喜,精神一振,急忙凝神闭气,难怪,难怪姑姑在这崖底没死,芙妹水性好,她,她肯定也没事……可是,可是这水这般冷,她怎受得了?
杨过急忙向前游去,游了一阵,只觉这水潭无比广阔,不知何处才是尽头,浮起来四周一看,只见挨着山壁倒有一处平地,平地上竟大大小小有着好几个蜂巢!这……莫不是姑姑养的那玉蜂?只是若她没死,人又在何处?芙妹若跌下来,人又在何处呢?
无处可往,杨过只能再向深处游下,只是急流阵阵,这水潭中便似乎有着两层,上层水流正常,而下面一层是急流,无法再冲下去!杨过冷静下来,深吸了口气,气运丹田,猛地向水潭深处冲去!待冲到上下层交接之处,那急流把他内力化解,又把他弹了出来!杨过一次一次地冲,直试了十几次,筋疲力尽,心道:“这水潭深处如此急流,芙妹必冲不下去,我也不必试了,便在这上面找她就是!”
于是只是向前游去,四顾茫茫,他也不知游了多久,这水潭中何曾有半丁点人影?他本来还心存希望,芙妹水性好,若跌下来,又冲不进深处,必也只如他一般,只能来回游动了。难道是这水潭太大,令我与芙妹相遇不成?杨过浮出头来,大声呼唤:“芙妹!芙妹!”四下谧静无以,连水浪也不曾有,他不由心中又开始惊怕:“芙妹……难道,这水潭中也有什么鲨鱼?难道,她泡得久了,已被沉到水底深处……”
“芙妹!芙妹!”天慢慢地暗了下来,杨过不停地呼叫,整个空谷中隐隐传来回声“芙妹!芙妹!”
他又钻进水中,只是来回一遍一遍地游着,没有!没有!这里根本没有芙妹!
杨过仍不死心,到了最后,只是乱闯乱游,只盼天可怜见,芙妹会突然游过来……再游得一会,已是力竭,他实在不想停下,找不到芙妹,要怎么停下?于是他又运起最后一口气,猛地朝那水层冲去,却仍被弹了回来,杨过心力交瘁,心道:“芙妹,芙妹,当真,你我便这般分离了么?”他心中剧痛,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只觉身子虚浮,似在云端上下飘荡,脑中空荡荡一片,心中,也空荡荡一片,脸上湿淋淋的,是潭水?是泪水?
待了半晌,天色全黑,谷中呼呼寒风,水中更是冷彻入骨!杨过已无力运气,只冻得牙关格格作响,芙妹,你再不来,我便这般的,冻死给你看!你不来,我便死给你看!忽地水底隐隐升起一个漩涡,慢慢变急,变大,向杨过移去,杨过心灰意冷,也不躲避,那漩涡便将他一卷,整个人被拖着往潭底卷去,杨过眼前一黑,终于晕了过去……
襄阳城。
城门大开,两匹快马飞奔跃出,马上两个女子,一个头发全白,一身黑衣;而另一个紫色绸衣,面容秀丽,正是瑛姑与黄蓉!
原来她们本在郭府等待郭破虏消息,却不料等来一句“绝情谷!”,只把黄蓉吓了一大跳!
反而瑛姑不觉得惊奇,道:“前些日子杨过叫了铁掌帮弟子前去绝情谷探访,难道,与这件事有关?”黄蓉心道:“倘若如此,那必是与小龙女有关了,难道是她到来,抓走了芙儿?”而正在此时,丫鬟竟又来报郭襄不见,黄蓉再也坐不住,襄儿也去添乱,这真是……瑛姑道:“蓉儿,我陪你去!绝情谷中情花遍地,已无路可走,我们需得自百花谷去那断肠崖处,他们若去,也只有那里可以落脚!”
两人驰出襄阳,待越过北郊村落,前面是一片荒野,平地空旷。两马正自驰骋,忽地旷野中传来哈哈笑声,声振山林,瑛姑拉了拉马绳,道:“是老顽童!”两人刚停下马匹!果然一个人影已立在马前,哈哈笑道:“两个女娃子,你们怎也出来了?”瑛姑喝道:“呸!没个正经,我怎也成女娃子了?”老顽童笑道:“可不是么?”黄蓉道:“老顽童,你不是和过儿去蒙古了?怎在这里?”
老顽童连连摆手:“小杨过早跑了,我正跟金轮和尚赛跑,嘻嘻!”瑛姑道:“别玩了,快上马来!我们要去绝情谷!”老顽童刚要答话,只远远听得一人叫道:“老顽童!”老顽童伸伸舌头,扬声叫道:“金轮和尚,我们绕着蒙古军营跑了几天,不吃饭、不睡觉,你根本就追不上我,不跟你玩啦!”一跃坐到瑛姑背后,笑道:“小黄蓉,跟你去绝情谷必有好玩的,我们快走!”两马一声呼啸,继续向绝情谷方向驰去!
杨过紧闭双眼,虽则晕去,全身仍觉疼痛不已……芙妹,芙妹……他每呼一声,身上就多痛一分,他仍不停地叫着,唤着……也许这水潭淹不死他,但是,他迟早要被他自己的呼声、心中的想念痛得死去……
那漩涡带着他转呀转,不知过了多久,漫漫黑夜终于过去……
朝阳升起,柔和的晨光射穿薄雾,暖洋洋的洒照在身上,露珠在闪闪发亮,花儿在轻轻摇摆……
杨过身上一阵和暖,身下是软绵绵的青草,夹杂着丝丝沁人的花香……
“芙妹!”杨过仍闭着眼睛,皱眉呼道,声音已嘶哑。
“你醒了么?”忽地听得耳边一个声音道,娇娇的,柔柔的……
“芙妹!”杨过睁开眼睛,眼前的女子艳比桃花,妙目秋波,不正是郭芙?杨过猛地坐起,定定的盯着她,郭芙朝他嫣然一笑,伸手理了理他垂下的发丝,柔声道:“我没事的,别担心!”杨过一把将她搂住,用力把她按进怀里,“芙妹!芙妹!”他不停地叫着,手上脸上不停地挨擦着她,极力感受着她的真实存在,“芙妹!真是你!真是你!”杨过流下泪水:“别走,芙妹,别离开我!”
郭芙抚抚他胸膛,把脸贴了过去,轻声道:“杨大哥,你干么老觉得我会离开你,我自然不离开你的!”
杨过如遭雷击,大声叫道:“芙妹!”
朝阳升起,柔和的晨光射穿薄雾,暖洋洋的洒照在身上,露珠在闪闪发亮,花儿在轻轻摇摆……
只是,怀中哪里有芙妹?
“芙妹!”杨过一跃而起,泪水未干,身上又复疼痛,是梦么?还是,你来了,又走了?
“过儿,你……来了?”
忽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姑姑!
山崖之上,郭襄郭破虏相对无言,只是伤心。
郭襄哭得声疲力竭,体内气息混乱,郭破虏无奈又点了她的昏睡穴,扶着她放在放在那断碑处靠着睡,两人相依过了一夜。
第二天,郭襄醒来,又哭道:“弟弟,想办法……救他!救他!”郭破虏也是悲痛不已,茫茫然毫无主意,他呆了一夜,想了一夜,这时望着山谷中那飘着的迷雾,忽道:“二姐,我要下去瞧瞧,你一个人在这里,可害怕么?”
郭襄虽嚷着要救杨过,但郭破虏一说要自己下去,连忙直摇头:“弟弟,不行不行!”郭破虏道:“你放心,我会小心!”他伸指又点了郭襄几处穴道,道:“二姐,对不起,你不能乱跑,要等我回来!”他从腰间拔出那把柄上刻着“郭靖”二字的匕首,心道:“爹这把匕首锋利无已,我且靠它攀着山壁而下试试!绝不可就此抛下姐姐姐夫离去!”
郭襄叫道:“弟弟,小心!”郭破虏点点头,便朝山崖边上走去!
过儿,过儿,真是你么?她望着他高大的背影,那么熟悉那么让人依恋!十六年,她真怕,她等不到那个日子;她真怕,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她的过儿了……
不待他回头,她已喜极欲泣!泪眼朦胧,轻举莲步,向着他靠近。杨过只是望着前方,却始终没有转过头来!
“过儿……还恨姑姑么?”你心里还有姑姑么?你还在意我伤了她么?
“过儿,过儿……”小龙女只是在叫,期待着,他能转过身来!杨过微低着头,只是不动。
“过儿,让姑姑……看看你!”小龙女眼中的泪水流了下来,只站在他背后,颤抖的声音带着祈求,“让姑姑……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