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详细地回答了林知夏的问题。他说,他们班上只有十一个同学。他在开学第一天就和老师探讨了未来的规划,确定了高中的选课内容。他还准备加入学校的高尔夫球队。明年上半年,他会参加national eics challenge(北美经济学挑战赛)……等等。
林知夏忍不住问:“你交到新朋友了吗?”
江逾白说:“我不确定。”
林知夏试探道:“你不确定……新认识的同学是不是你的朋友?”
江逾白简略地回答:“对。”
林知夏无意识地抬起手指,静静地搭放在书桌上。这时,江逾白反过来问她:“你的新同桌是谁?”
林知夏诚实地回复:“汤婷婷是我的同桌。沈负暄和韩鹏坐在我的后面。对了,金百慧也是我的同班同学,我现在是高一(27)班的学生。”
江逾白似乎有点紧张:“金百慧找你麻烦了吗?”
林知夏伸手抓过她的小企鹅。她怀里抱着小企鹅,状态很放松,随口和江逾白闲聊:“没有。今天的班会课上,班主任让我们每个人站起来做自我介绍。金百慧说,她要考进清华大学的姚班,还要推动人类科学发展。我觉得她是一个挺纯粹的人。她目标坚定,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她……”
江逾白往前坐了一点,距离摄像头更近。他问:“你在意外界的评价吗?”
林知夏没有应声。她凝神细想,承认道:“我在意。”
接下来,她更坦诚地说:“我没有金百慧那么顽强的心理素质。所以,我到现在都没有接受过任何一家媒体的采访。我不想被曝光在大众的视野里。”
江逾白与她探讨起这个问题:“你做得很对。关注度和讨论度都是一把双刃剑。”
“是的,”林知夏的语气非常冷静,“我现在还没有值得一提的研究成果,我正在学术的道路上摸索前进。”
江逾白鼓励她:“你有一个很好的开端。”
林知夏斜靠着椅背,搂紧一只毛绒小企鹅。她对江逾白讲出心里话:“江逾白,这两年来……你知道,我加入了国家集训队,也参加过一些国际竞赛。我认识了各个国家和地区的学生。我产生了一些新的观点。”
江逾白交握双手,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什么观点?”
林知夏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小企鹅的翅膀。她说:“虽然老师和同学经常夸奖我,但我觉得,我只是把学习的过程给压缩了。”
江逾白引用现实中的例子:“我爸爸在北京投资了一家电商公司,他们最近在做数据库压缩。”
林知夏果然一下子来劲:“数据库压缩?”
“数据库的压缩技术,”江逾白形容道,“它能节省存储空间。”
林知夏在椅子上缓缓坐直:“可是,我记得,现在的数据库压缩技术,效率好像都不太高。”
江逾白切入正题:“压缩效率提高一个百分比,成果就会很明显。”
林知夏恍然大悟:“我懂了。你是不是想夸我,夸我的大脑像一个压缩型数据库?比别人厉害很多倍?”
江逾白原本还在打腹稿。他准备帮助林知夏树立强大的自信心,让她清晰地认识到她的天赋有多强。结果,他才刚讲了两句话,林知夏就猜到了他的心思。
林知夏感叹道:“江逾白,你真好,这么拐弯抹角地赞美我……我和你聊天的时候,心情很放松,好像什么话都能对你说。”
江逾白低头笑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林知夏把小企鹅放在腿上。她面朝着电脑屏幕,郑重地约定:“每天晚上六点,如果你在线,我就找你视频聊天,只聊十分钟,好不好?”
江逾白问她:“为什么只聊十分钟?”
林知夏有理有据地说:“我不想打扰你学习。我听说,剑桥大学还是挺难考的。如果我占据了你太多时间,耽误了你的学习进度,让你考不上剑桥,我会非常内疚。”
江逾白没想到林知夏有着这样的担心。
他丝毫不慌乱,格外沉稳地说:“我有两年的准备时间。”
“是的,”林知夏和他一起展望未来,“2010年秋天,你会提交申请,然后收到录取通知。”
江逾白忽然发现,如果他的计划能够顺利执行,那他十六岁就去上大学了。当然,林知夏的入学年份比他更早,她会在十四岁那一年成为一名光荣的大学生。
江逾白思索片刻,又问她:“今年你打算参加竞赛吗?”
林知夏斟酌着回答:“看情况吧,我还没想好。”
她对着屏幕笑了笑:“你要参加北美经济学挑战赛,我可以陪你练习。当年为了建立《探索宇宙》的经济背景,我在图书馆看了很多书。”
江逾白记起那段经历。那时候,他每天向父辈请教问题,再把经济理论放进漫画剧情里。
林知夏还想和江逾白说两句话,卧室门外传来妈妈的呼声:“夏夏,秋秋,饭做好了,你们俩过来吃晚饭吧。”
林知夏摘掉耳机,妈妈又喊了一嗓子:“夏夏,秋秋,别学习了,饿着肚子学习多难受。你们快来吃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要去吃饭了。”林知夏告诉江逾白。
江逾白在聊天窗口上打出两个字:“好的。”
林知夏回复一个可爱的笑脸表情,又对他说:“我下线了,拜拜。”她关掉聊天窗口,退出qq账号,穿上一双粉红色毛绒拖鞋,欢欣雀跃地跑向了客厅。
林知夏的网名是“夏天的草莓”,江逾白把她的备注改成了“夏夏”。而现在,“夏夏”变成了“离线”状态。
江逾白的手指滚动鼠标,重新浏览了他和林知夏的聊天记录。然后,他关掉电脑,打开书包,预习明天的课程。
书房的正门被人轻轻敲响。他抬起头,见到了叔叔和爷爷。
爷爷穿着一身舒适的居家服。他满头白发,发丝梳理得整齐,双眼湛湛有神。他脸上的表情、讲话的声音都不显老。他对江逾白说:“你念书很用功。”
叔叔立马接话:“我和大哥小时候,念书都很勤奋,这是我们家的家风。”
爷爷回头看着他,喊了他的全名:“你左手还在痛吗,江绍祺?”
前段时间,江绍祺所在的乐团去了英国参加“格拉斯顿伯里音乐节”。音乐节谢幕之后,乐团又赶赴了欧洲多个场地,江绍祺连续高强度工作了四个月。江绍祺仗着自己年轻,并不介意行程紧凑,但是,他不幸爆发了腱鞘炎的症状,不得不暂停一切安排。
江绍祺就像一只被扎破了皮的气球。他十分心虚地说道:“不痛,小毛病。”
江逾白站起身,走到江绍祺的面前:“劳逸结合,叔叔。”
江绍祺打量他片刻,有感而发:“我们家小江长大了好多。几个月不见,小江长高了,更英俊了。小江这一表人才的样子,我一看就知道他是我们家的孩子。”
江逾白客气礼貌地回应:“谢谢。”他还说:“外表是浮云,内涵最重要。”
爷爷念了一首诗:“白衣苍狗无常态,璞玉浑金有定姿。”
白衣苍狗无常态,璞玉浑金有定姿——这首诗,出自宋代文学家秦观的手笔。
江逾白和爷爷聊起了秦观的生平经历,江绍祺听得一头雾水,甚至插不上一句话。江绍祺只能跟在他父亲和他侄子的背后,随他们二人一同走向餐厅。走着走着,江绍祺就感觉苗头不对。
江绍祺的父亲问了一句:“绍祺,你如何看待你这个侄子?”
江绍祺连忙表态:“我侄子?我说过了啊,小江一表人才,各方面能力拔尖。我大哥为了教育好儿子,十几年来花了不少心血,那都是值得的。”
他的父亲又说:“你大哥在你这个年纪,家里就有了江逾白。”
江逾白陡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却没有作声。他知道,爷爷正在催叔叔找对象、谈恋爱、结婚生子。
眼看着叔叔露出了窘迫懊恼无奈又惭愧的表情,江逾白决定施以援手。江逾白缓缓落座在餐桌边上,状似平常地开口说:“强扭的瓜不甜,结婚生子要看缘分。”
江逾白一句话还没说完,叔叔和爷爷都盯紧了他。
叔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江逾白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爷爷,你别催叔叔。叔叔早就年满十八岁,他是成年人,有选择的权力。”
叔叔赞不绝口:“小江,叔叔真没白疼你。小小年纪,懂得还挺多,不愧是我们家的好孩子。”
爷爷思维敏捷,另辟蹊径:“这么好的孩子,你就不想自己养一个?”
叔叔据理力争:“大哥有孩子了,我们江家后继有人,为什么我一定要自己养?再说了,我必须得先有一个女朋友。”
爷爷饭都不吃了,低声问他:“你的女友在哪儿?我和你妈,没瞧见她一根头发丝。”
叔叔脸色微红:“老爸,这些年来,我跑遍全球各地,哪有时间去管什么女友和孩子。你晓得一个乐团的竞争有多激烈吗?当年我费尽千辛万苦……”
爷爷竟然反问:“你晓不晓得,我给你们公司拿过多少赞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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