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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夜 (莲子百合糖)


  灯幽暗,被彻底关掉。
  呼吸交叠充斥屋内,两人皆无睡意,意识清明,将彼此的呼吸心跳倾听。
  “今天我跟宋知行喝的酒。”聂声驰冷不丁说一句,将冰面裂开一样,突兀而出。
  他缓了缓又补了句:“就我和他,没别人。”
  誉臻侧躺在床上,背朝聂声驰,只静静听着,久久才嗯出一个音节来回应。
  聂声驰翻身过去,从背后将誉臻拥住:“陈阿姨刚刚打电话告诉我了,你今天不舒服。我接了电话就回来了。”
  他的手从誉臻的手臂往下走,落在她平坦小腹前。
  “臻臻,我能听一听孩子吗?”


第55章 花旗参炖竹丝鸡 现在还不到最后一刻。……
  “臻臻, 我能听一听孩子吗?”
  聂声驰这一句疑问轻轻,刹那叫誉臻的心如弦一样绷紧一瞬。
  他说完了也无半分动作,整个人静止下来, 呼吸也放缓了, 恨不得也跟着动作停顿下来。
  他在请求。
  甚至祈求。
  誉臻动了动,还未转过身来。她先听见聂声驰的笑声, 很轻很轻,在这寂静之中却明显得叫人不能忽视。
  聂声驰等着誉臻翻身过来面向她躺好了,才缩进被窝里头,伸手将她衣服下摆撩起,缓缓将耳朵贴在她的腹前。
  誉臻将被子掀开, 聂声驰抬起头来,要把被子拉回来。
  “会着凉。”
  “没事。”誉臻推了推他肩膀,“你听吧。”
  他重新伏靠在她的腹前。高大的身子形成纠结难受的样子。他努力离他们的孩子靠近,又害怕会伤害孩子一分一毫。
  他的头发乱着,贴在她的肋骨下方, 贴在她的胃部之上, 随着他的动作, 带来一丝一丝的轻微的痒。
  难以名状的感觉如白天的孕吐一样在体内翻涌, 就在一点的酸痒之下翻涌。
  酸,又涩。
  陌生, 又势不可挡。
  誉臻突然想到了聂声驰的母亲。庄严宝相如重现眼前, 连同笑意盈盈却又冷漠至极的话语, 也在耳边响起。
  誉臻又想起自己的母亲来,是笑容,是拥抱,还有拨浪鼓的声音, 还有冬天里头的雪人。
  那酸涩被这细碎回忆催得更浓烈。
  曾经聂声驰说,他和她是一样的人。她在这世上孤独,可终归有母亲毫无保留的爱,甚至还有云青衣。
  誉臻突然想,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人真正爱过聂声驰。
  不是爱聂家唯一的儿子,不是爱聂氏里手握钱权的那只木偶,只是爱他,爱聂声驰这个人。
  聂声驰不知道这薄薄皮肤下的情绪翻涌,他只在寂静之中,努力去抓住誉臻身体里每一丝能够被抓住的声音。
  誉臻将手伸过去,五指穿行于聂声驰凌乱的发间。
  她问:“听见了吗?”
  他回答:“没有。”
  他的脸从她的腹前离开,头发也从她的指间离开,只是他的手掌还覆在她的小腹上。
  黑夜中她听见他话中带着浓浓惆怅:“她什么时候会动?我都听不见她的声音,她听得见我说话吗?”
  誉臻沉默片刻,说:“要到四个月的时候吧,现在还早。”
  四个月的时候。
  这答案说出来都让人觉得刺痛。
  誉臻开口想要说什么,可聂声驰又伏身下去,脸靠在她的腹前,嘴唇贴上去,呼气落在皮肤上。
  誉臻抿着双唇,呼吸似是被这一下击中,乱了几下节奏。
  “宝宝,爸爸跟你商量个事情。”聂声驰似是浑然不觉,“以后爸爸不在的时候,千万不要折腾妈妈,妈妈很辛苦了,不要再让她难受,好不好?”
  酸涩涌上誉臻眼尾。
  “聂声驰……”
  吻落在誉臻腹前,将那声呼唤的尾音都掐乱。
  吻往下走,最终彻底将誉臻的呼吸打乱。
  什么都在此刻变得混乱。
  呼吸,声音,甚至记忆。
  誉臻想起宛如前世的七年多前,幻想还未被打碎,所有仇恨与算计都被放下,她与聂声驰如胶似漆的那个盛夏。
  她想起那个盛夏里头的车厘子。
  甜而不见一丝腻,叫人上瘾一样。
  她也因着一颗颗艳红车厘子,见识了聂声驰更多恶趣味,以至后来她见了车厘子都脸色艳红。
  而此时誉臻只觉得她成了聂声驰唇舌间的车厘子。
  熟到极致,在他唇舌间达到绚烂时分,最深刻的酸与甜迸出来。
  叫人上瘾一样。
  誉臻望向黑暗中的天花板,将混乱呼吸平复。聂声驰最后靠到誉臻的颈窝处,在被子之下将她交颈拥抱。
  “是我后悔了。是我想单方叫停。臻臻,是我后悔了,我不想放手。”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此刻连忏悔告解都带着力不从心的无奈。
  被冲淡的酸涩又回涌,誉臻手动了动,终究没有回应聂声驰的拥抱。
  “臻臻,你陪我赌到最后吧。赌到最后一刻,就到最后一刻。”
  长长久久的沉默带着呼吸回归平缓。
  “如果到最后一刻还是输,我愿赌服输。”
  誉臻将眼睛闭上,久久沉默,最后才只嗯出一个音节。
  ***
  请柬上的日子转眼即到。
  教堂,婚纱,喜宴。
  燕都媒体无不出动,等在教堂的封锁线外,等着抢聂声驰婚礼的报道。
  教堂各处皆有安保,围得如若金城汤池,只凭请柬进出,无一能例外。
  宾客坐满正堂,燕都名门齐聚,聂家父母最终也还是来了,坐在前排,与商场朋友寒暄。
  离开始还有大半个小时,新郎聂声驰独自一人在正堂迎接宾客,新娘子远未出场,还在房间内等待。
  王雅泉推门进来时,誉臻正将头纱取下,与婚纱一起,放到支撑人偶上,听见王雅泉进来,也不急不徐,将头纱整理妥帖,这才转身过来。
  誉臻说:“走吧。”
  王雅泉顿在原地,一身淡紫色伴娘裙,扶着门,久久看向她。
  “确定了吗?”
  誉臻拿起旁边的提包,随手抓起衣架上的一件深黑色的男款大衣披上,缓缓将头点了点,也不等王雅泉再说话,直接走出门去。
  王雅泉抬眼看向那套婚纱。人偶面上无五官,只将婚纱支撑,毫无生机,却仍旧是绝美得让人屏住呼吸。
  婚纱被关在门后,王雅泉叹了口气,追上誉臻的脚步。
  安保看见王雅泉开车出去时也是难免惊讶,一看副驾驶上的人,连墨镜帽子都不戴,谁不认得。
  安保犹豫半刻,还是按照先前受到的指示,将王雅泉开的车放行,嘱咐了一条路,避开媒体埋伏,开出重围。
  车一开出教堂,安保立刻往内传达通知。
  宋知行听了,眉头只是一皱,看向教堂院门,转头就走向正堂内里,直直往聂声驰那边走去。
  聂母看见宋知行到聂声驰面前,与他低声说了几句话,聂声驰的脸色当即阴沉下来,连应付旁边来恭喜的宾客都不愿,只冰着一张脸与宋知行面对面站住。
  聂母和身边的宾客礼貌笑笑,转身走向聂声驰。到了近前,却听见聂声驰对宋知行说:“婚礼继续。”
  宋知行一愣,刚想说什么,看见聂母走过来,只能笑着打招呼,与聂声驰交换眼神,转身就走了。
  聂母面上笑容不变,走到聂声驰身侧站定。
  “将婚礼停下,你现在从这里走出去,当着所有人的面,开车离开。”
  聂声驰怒意已难掩盖,冷笑着低声道:“婚礼会继续下去,现在还不到最后一刻。”
  聂母笑容凝住,转头面向聂声驰,这时才认认真真看清儿子的神态。
  “你这是要拉着聂家跟你一起赌吗?今天要是你被女人丢下了,明天舆论就能把你生吞,董事会更是能趁势把你踢下这个位置。你当我是开玩笑的?”
  聂母喘了口气,将得体面具重新戴上,道:“你现在走出去,我会对别人说,是你分清时势取消婚礼,新娘子答应了,只是不想面对媒体。对大家都有好处。”
  聂声驰垂下眼去,冷笑一声:“您放心,臻臻手里还有聂氏一半的股份,我怎么样都不会让聂家倒下。就这一场婚礼能击垮聂家,那聂家这几代人打下的基业也不过如此了。”
  “聂声驰!”
  厉声呵斥,却如耳旁凉风。聂声驰理了理袖扣,侧身绕过母亲,走向正堂旁的门廊。
  聂声驰走向那小小一间房间。
  本就是单独辟出来给新娘子准备的,一面镜子,一套梳妆桌椅,旁边那座身着绚丽婚纱的人偶倒是这房中最夺目之处,迎着阳光,每一分点缀的钻饰都闪着细碎光亮,如若星辰。
  聂声驰走向那身婚纱,在婚纱前站定,伸手抚上婚纱腰侧的蕾丝。
  设计这婚纱的时候,他还请设计师格外注意腰腹处的设计,即便誉臻小腹平坦还未显怀,他也还是想要一切完美。
  每一分每一寸都是完美的,只是他的新娘不愿将它穿上身,更不愿成为他的新娘。
  聂声驰垂下手去,低头笑了笑,自嘲喃喃:“倒底还是我不值得。”
  ***
  王雅泉开的车已经开往机场高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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